东街尽处,北平剧院。
黑色敞篷车响着喇叭慢悠悠经过,眼尖伶俐的报童跟车追上去,笑得无比开心。
“杜少爷,新上的报纸来一份吗?小的请您看!”
副驾驶位上的杜云生扭头看上一眼,狭长亮泽的眉眼透露出他此刻的惬意。
报童愣一下,心道不愧是杜少爷,真是天人下凡。
正呆愣间,一块闪闪发亮的银元划着弧线落在报童身前,报童惊喜,捡起银元,疯跑着追上去往车里扔了一份报纸。
杜云生点燃一根烟,半眯着眼睛翻开报纸,正中央那张扮相庄肃但眉间风情流转的脸吸引了他的注意。
闻到烟香的张之林单手扶住方向盘,伸手跟杜云生要烟,瞟到报纸上那张脸时,笑到猥琐。
“柳之瑶啊~北平剧院的头牌青衣哟!戏红人美,无人不知,更出名的是......嘿嘿,你懂的!大家都传,她风骚得很哪!貌美戏子,风流少爷,别说,跟你杜二少还挺配呢!”
杜云生眉尾轻挑,扔给张之林一根烟,说了声:“滚!”
杜家宅院远离闹市,清净到连杜云生都觉得梦幻。
张之林驾车走后,杜云生长身立于正门外,仰头看着杜宅匾额,静默许久,才又扬起有些肆意的笑脸,阔步向前,一脚踹开大门。
“我回来了!”
边扬声叫着边快步走过长廊直奔内院,咿咿呀呀的声音随风入耳,好听得紧,杜云生慢下脚步,扭头见莲池静水涟漪轻散,像是为这戏声倾倒。
每到老爷子忌辰,家中都会请来戏院的人献唱,只因老爷子生前爱戏成痴,离世时特意嘱咐:家中断了供给,都不能断了戏听。
今天这戏腔,似乎和往年不同。
虽未亲见,只闻其声,却像是已感受到了遗憾和苦楚纷至沓来,生生让杜云生在脑海中快速勾勒出数个悲苦画面。
掌声雷动,叫醒了杜云生。他收神加快脚步,赶至内院,抬眼时刚好见一戏装扮相的人随戏班乐队一道自后门离开。
前排,大哥杜云齐扶着老太太起身,扭头看到杜云生,冷哼一声,自侧廊走远。
陪侍的丫鬟家丁们跟杜云生浅浅打过招呼,纷纷四散。
硕大的内院转瞬只剩杜云生一人,他撇嘴耸了耸肩,回房睡觉。
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杜云生简单收拾过,如常换了一身白色笔挺西装出门,张之林已在门外等候。
“我说二少,好歹兄弟一场,你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杜云生一脸迷惑,斜眼看人。
张之林撇嘴,啧声连连:“还装?我昨儿半夜出门喝花酒才听说,杜宅昨天请了柳之瑶来贺杜老爷子忌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好东西不跟兄弟分享,该不会是打算金屋藏娇吧?”
杜云生默然,闭目向后靠坐,心道:哦,原来那就是北平剧院的柳之瑶。
张之林碰了一脑袋灰,深觉无味,撇了撇嘴,笑得一脸谄媚:“二少,咱还是老地方呗?鬼市的横三放了新局,咱能不凑这热闹吗?赌一场去?”
杜云生再向后坐,扭头对着车外应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