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烦恼

经过之前几次打击,李志平和宿平饱受惨痛教训,彻底放弃了做生意这件事,老老实实在一家星级酒店做保洁员。上夜班的时候,李志平白天还会兼职送桶装水,虽然累,虽然家里依然那么紧紧巴巴,一家人也没在生活上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总算安稳的过着还算平凡的日子,没什么大惊大险,也没什么大风大浪。

江波涛这么多年也没给他们涨过房租,算是很有情分了,孩子们日渐长大,之间的吵闹少了许多。

虽然李志平一家没有任何变化,可这并不意味着家家这样,比如隔壁,生活永远在那边多点了一盏灯,又亮又刺眼。

“大勇,起床了赶紧的,几点了!”

夏初的周末,查小花依旧满脑袋塑料发卷,身穿红色丝绸睡衣,边刷牙边敲打着大勇卧室的门,半天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查小花更加使劲的连踢带踹敲打着屋门。

“还锁门,你看我怎么给你踹开的,江大勇你给我立刻马上起床,去看着店,我跟你爸上午赶紧去新房看着装修了,今天好多事呢”查小花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别说在屋里就算是路过这院子在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咣当,门开了,大勇睡眼惺忪,赤裸着上身,下身穿了条大短裤,不耐烦的挠着头发靠在门口,几年过去了,跟李雪同龄的他已经是马上就要18岁的成年人了,但个子却没怎么长,勉勉强强将将够1米7,而且浑身精瘦,像只猴子,走起路来也是一步三晃,浑身上下带着股不着调的懈怠样。

“哎哟,你干嘛,要死呀,这门你都踹坏多少次了,再踹门就不能要了,干脆拆了吧!”

“谁要死谁要死,我要是死了看你怎么办!”查小花使劲拍打着大勇的后背和脑袋,推搡着他,走到床边,

“你,现在给我赶紧穿衣服洗脸刷牙,我跟你爸赶紧得要走了,今天那边一堆事,你别吃早饭了,弄完了就去店里看着,别瞎溜达,那有牛奶面包,成天没个正事的给我瞎糊弄!”说着查小花扔了件背心给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大勇应付的套上背心,又躺在了床上,查小花一把揪着他的衣服给拽了起来,

“穿衣服走人,去店里!”

“哎呀,睡个觉怎么这么难啊……”

大勇发狂似的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起身趿着拖鞋去院里洗漱,刚打开自来水龙头,正巧李荷拿着刚洗完的睡裙出来晾,这裙子是徐文文买给她的,和欣欣一人一件,自从住在欣欣家她才知道,睡觉有专门的衣服,叫“睡衣”,徐文文按照一年四季给她和欣欣都买了一样的,这条睡裙她格外喜欢,所以就带回来宝贝一样的穿了洗洗了穿,可每次穿着睡在“洞”里的时候,又总觉得格格不入的很。

这时候李雪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哟,学霸姐妹花”大勇草草的刷着牙,还不忘歪着脑袋调侃她们,

“哼”李荷给了他个白眼儿,转身去屋里拿上书包也准备出去了。

查小花穿了条绿色花裙子站在院里,依旧是细细的高跟鞋,脑袋上的塑料卷变成了一个个“蛋卷”摆在头上,特别像电视剧里香港律师戴的假发套,貌似还喷了许多发胶,无论她怎么摇晃脑袋,那些卷卷都死死的焊在头上,纹丝不动。

“哎呀,这小院真是没法住人了,脏脏乱乱,还好我们就要搬走了!”查小花不无得意的说道,那语气得意的简直要起飞,而且还专门站在院子中央故意抬高了嗓门,生怕谁不知道她要搬家似的。

虽说他们住的原本是个四合院的格局,但是这么多年修修补补加上私搭乱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走了,别那么多话了”江波涛拿着不大的公文包从屋里出来,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眼,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你别拉我呀,我这高跟鞋走不了那么快……”查小花磕磕绊绊咋咋呼呼的,像一阵风被江波涛拉出了院子,就听得外边忽然一声“哎呦……”

李荷姐妹连忙跑出去,只见查小花尴尬的站在那,脚上的一只高跟鞋鞋跟陷在了井盖的洞洞里,江波涛正蹲在那费力的往外拔,两个人的样子充满了喜剧色彩,李荷情不自禁噗嗤笑出了声,李雪赶紧捅了她一下,这才收住,闷声偷偷捂嘴乐了好半天。

大勇在她们身后探了个头,愤愤的吐了口牙膏沫子,桄榔桄榔使劲的涮着漱口杯。

江家,这几年可算得上是飞跃,家里彩电冰箱洗衣机样样都有不说,还装了部电话,每天铃铃铃的。

前几年查小花在附近盘了个门帘,风生水起的干个超市,没多久又迅速扩建,从一层变成了两层,手里有了钱心思就会变的活络起来,每天看着周围陆续盖起的高楼,总有种说不出的心之向往,正巧税务局集资建房,于是她毫不犹豫就让江波涛申请了最大的户型——一套140平的大三居。最近房子终于到手了,查小花兴奋的夜不能寐,逢人便显摆,现在连旁边两条胡同之外的人家,都知道他们买了大房子。既然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那装修上就必须马虎不得,按照市面上的最高标准大兴土木,光图纸就改了有三五次,江波涛被这件事搞的已然生无可恋,放话说再改他就要把房子退回去。

现在家里唯一的烦恼就是江大勇,混到初中毕业因为成绩太差,自己也实在学不下去了,胡乱读了所技术学校的汽修专业,天天叫嚣着等毕业,要开间摩托车修理店,全家上下没一个人理他。

小勇就不一样了,这些年不知是开窍了还是看到了哥哥惨淡的下场,逐渐打开了学习的状态,虽然小升初没考上南方一中,但也上了所还不错的区属重点中学,马上要中考了,全家人都寄希望他这次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人与人之间,经常就是在一些有意无意的转折点上逐渐拉开了差距,然后积少成多,朝着完全不同的未来渐行渐远。

“哥,妈妈呢?”小勇下午放学之后顺路来到家里的超市,只见大勇一个人正坐在那发呆,

“还妈妈妈妈,你多大了江小勇,腻歪不腻歪啊!”大勇正琢磨事,被小勇这几声打断,极其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已经站在他身后的这个弟弟,

“问你呢?”小勇倒是也豪不示弱,

大勇愁眉苦脸的递了听可乐给他,“喝,把嘴闭上,我不想说话”。

小勇接过来刚拉开拉环,噗的一下洒了好多在大勇面前的玻璃柜台上,大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手拿了块抹布胡乱的擦了两下,小勇满不在乎的一口气喝了几大口,顺势打了个超级爽超级响的嗝,“你怎么了?妈又说你了?”

“她哪天不说我啊,那都不是事了,主要是我现在愁啊……”大勇托着脑袋,一脸沮丧,

“你有什么可愁的,也不用考试,马上毕业了,这半年的实习天天就看你四处瞎晃,不熬夜更不用早起的,可比我舒服多了!”

“嘿!你小子说谁呢”大勇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架势,小勇机灵的躲闪到旁边的货架,顺便从上边拿了个面包,撕开袋子吃了起来,

“记账记账啊,回头你妈又说我糊弄”

“不是你妈啊,给你钱,1块5看好了啊,你毕业之后想干嘛啊?”

“开摩托车修理店啊,你妈不让开,烦死了,跟几个哥们儿都说好了”,

“别做白日梦了,怎么可能让你开啊,你都说了半年了,妈妈想让你去北汽好好上班呢,我那天听她跟爸爸说,都给你打点好了,7月份就去报到了”,小勇一口气说完这个消息,大勇瞬间像撒了气的皮球,蔫蔫的站在柜台后边,目光呆滞。

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勇好好学习了还是到了青春期,甩掉了小时候的水膘之后,人长高了也结实了,才初中三年级已经快一米八了,小时候圆嘟嘟的脸蛋现在变得棱角分明,油滋滋的脸上稀稀拉拉的生出几根细软又年轻的“胡须”,原本细皮嫩肉的脸上长了好多青春痘,红红紫紫一大片,除此之外高耸的鼻梁上还架了副黑框眼镜。再看大勇,个子才一米七不说,身形上也没有半点男子汉的样子,猴瘦还佝偻着腰身,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相,哥俩走在路上,不知道的常常以为小勇是哥哥。

“你,吃完了吗,吃完赶紧走人回家,别在这添堵添乱,怎么说的没一句让我爱听的啊”小勇给他透露的这些消息,的确让他突增了更多的烦恼,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停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事搞黄。

“哥,你回头上班了,还不给我送个上高中的礼物啊?”

“你能上的了吗,考的行吗?”

“哼,上高中?我给你上个重点高中让你看看”小勇自信满满的说道,

“嘿哟,臭小子,考的这么好呢,没白让你哥吹了半年的过堂风啊!”为了在冲刺阶段让小勇好好复习好好休息,江大勇被迫搬到外屋睡了好几个月,最近中考结束他才终于回归到真正的床上。

“行了,家里以后靠你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你妈说了你要是考上重点高中,装修的那房子,咱俩就能一人一间了,省的我打扰你”

“从小都习惯了咱俩上下铺”小勇推了推眼镜,

“谁要跟你接着上下铺,多大了?我现在就巴不得开个修理店,跟哥们出去住呢!”

“妈妈能同意,我才不信呢!”小勇喝完最后一点可乐,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拿上书包走了。

“哎,再说吧再说吧,等着吧,我有的是办法”大勇自己嘀嘀咕咕,内心五脊六兽的,旁边店铺正放着“我的未来不是梦”,听得他越发闹心了……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