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讲,晚餐的气氛拘谨而且紧张。除了我们六个人之外,还有谢尔伯爵夫妇、达塞尔宰相、维尔内塔和格雷海岸的统治者以及他们的军事顾问。通往餐厅的两扇门上各站着全副武装的步兵,手持长剑和长枪,走廊守卫也增加了一倍。他们不能再冒险了。
我们围坐在一张红木长桌旁,摆弄着我们那些并没有异国情调的食物,目光环视着光秃秃的墙壁,以免看到周围那些忧心忡忡的面孔。我面前的牛肉如果被一个补鞋匠拿去给鞋子打补丁也许更为合适。但当我听说它取自于页岩岛最后一头牛的遗骸时,于是我使劲用刀锯着它,恭恭敬敬地咀嚼着。
我应该补充一点,尽管城堡简陋,食物难吃,但我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我想如果情况被过分夸大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轻松地赚到钱,而且是很多钱。对伯爵房间的袭击并没有严重动摇我的乐观情绪。是的,如果不是其他人在那里对付他,刺客就会杀了我。但他们已经在那里了,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全副武装的护卫,我哪也去不了。毕竟,我是派对上的语言专家。米托斯和其他人可以应付古怪的杀人士兵,而我则读书,分享关于页岩文化史的精辟的小观察。能以某种专家的身份被带进来是一种很酷的感觉,即使我在任何有用的方面都不是真正的专家:我只是一个客人,甚至是个小名人,这是一个我可以玩得很开心的角色。
“鉴于今天有人企图谋害我,”伯爵说,“我建议我们赶快去办主要的事吧。”
页岩岛的阿勒斯特伯爵50岁出头,身体貌似健壮。但他看上去却显得无精打采,有种不堪重负的虚弱感。他的头发本是是棕色的,但几乎全灰白了;他目光焦虑的,脸颊凹陷。他穿着一件粗棉防治的,僧侣常常穿戴的罩衫。腰间系着棕色皮质的腰带,唯一的官员标志是他两鬓周围的一条薄薄的铜带。
他的妻子比他年轻,也不难看,尽管她的眼睛周围有忧虑的皱纹。她的头发又长又红,眼睛是柔和的雾绿色,皮肤白得像新象牙。她穿着一件略显过时的蓝色细麻布高领连衣裙。在整个会面过程中,她纤细白皙的手一直握在丈夫紧握的指关节上。
“先生们,”伯爵说,专门转向他的其他领导,“这是米托斯,组长。”
米托斯向他们每个人点了点头,我们也跟着点头,他报出了我们的名字。格雷海岸的雷蒙公爵体格健壮,体格魁梧,面色红润,蓄着浓密的赤褐色胡子,蓝眼睛和蔼地闪烁着光芒。他看上去像个爱喝波尔图葡萄酒的人。他穿着宽大的橘色缎子长袍,饰有毛皮,用金线刺绣,戴着沉重的戒指。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真正看起来像贵族的人,我很佩服他没有被形势打倒。
另一个则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被介绍为维尔内莎总督埃德温·特伦。他身材矮小,瘦削结实,鼻子很高而且很尖,眼睛紧绷,呆滞,就像一只啮齿动物,或者更确切地说,像白鼬一样的捕食者。他把瘦削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用指甲慢慢地敲着桌子,看着我们。他有办法用他那珠子般的目光盯着你一分钟多钟不眨眼睛,仿佛你是收藏品中的一只昆虫。
“他们知道目前的情况吗?”格雷海岸公爵粗声粗气地说,他的声音像空啤酒桶一样翻滚着。
“我想我们可以先列举一下迄今为止的袭击事件。”伯爵轻声说。愁眉苦脸的议长递给他一页细长的笔迹。
“这是一张标明我们三个国家领土的图表。”伯爵说。“页岩岛国、格雷海岸国,和维尔内莎国,维尔内莎国的位置在页岩岛和格雷海岸的正北面。”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然后补充道:“事情从十八个月前开始的,在冬天的几个月里,虽然当时我们并不认为这件事很重要。我们收到零星的报告,说从铁墙,格雷海岸的首都,到20英里以南的海港之间的商队遭到袭击。当然,在这个阶段,这纯粹是一个地区性的事件,所以我没有被即使告知情况。”
说到这里,格雷海岸公爵说话了。“这是几次没有充分报道的袭击。仅此而已,”他说着,把手掌放在桌子上,身体后仰,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这些事情发生在富裕的贸易路线上。路上车辆很少,所以我只是稍微增加了巡逻,就没再多想了。”
他犹豫了一下,伯爵便借机继续说下去。他说:“雷蒙公爵当时做了他认为必要的一切,不能因为没有更早地发出警报而受到指责。”格雷海岸平静下来,但从他迅速瞥了一眼韦尔内塔的邻居,我感觉这件事以前没有那么友好地讨论过。
“请把芥末递给我,好吗?”我插了一句,试着把盘子里的皮革般的牛肉再调点酱料,因为我已经尝过了一些非常令人失望的酸辣酱。坐在我旁边的伦苏丽特转过身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什么?”
我略带防卫地小声说,“哦,对不起。我只是想……你知道…这肉……对不起。请继续。”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大桌子。
阿勒斯特停了停,继续加快语速说到:“袭击仍在继续,但向西蔓延到页岩南部,尤其集中在标志着格雷海岸边界的伊鲁尼森林附近。商人再次遭到袭击、谋杀和抢劫,该地区一些较小的村庄和村庄的居民也是如此。没有生还者。袭击的明显随机性使我们无法将其与格雷海岸的那些人联系起来,直到在与公爵的贸易谈判中几乎偶然地发现了相似之处。在每一次袭击中,袭击者都骑着马,发射带有深红色飞行轨迹的箭矢。”
我停止了咀嚼,看着他。我不喜欢关于箭的那个细节。我不确定为什么。也许这只是让他们听起来有条理,但还有别的原因:好像他们想让人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土匪不会这样做。
阿勒斯特继续说:“春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幸存者才能够证实我们的担忧,但此时袭击事件已经蔓延开来。最远的报道甚至到了格雷海岸中部的霍普敦和我们的首都阿德辛的西部。这名幸存者当时正带领一支由马车组成的车队和十人的护卫队,沿着从铁墙镇到霍普顿的主要贸易路线行进。在以前,这样的护卫是绰绰有余的。这条路直穿普罗辛塔丘陵,掠袭者从那里的山丘骑马而来,全副武装,穿着鲜红色的斗篷和头盔,只露出眼睛。”
我环视房间。聚会上的人很专心。伦瑟丽特看上去很急切,几乎有些兴奋。雷蒙公爵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虽然很难说他是被所发生的事情的叙述弄得心烦意乱,还是因为他们为了我们的利益而把自己的丑事公诸于众而感到尴尬。埃德温·特伦静静地坐着,嘴唇微微张着,眼睛环视着房间,仿佛在打量着我们所有人。当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遇并紧紧握住时,我又转向了阿勒斯。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后来的记录表明,这是他们惯常的攻击方式。有时他们只出动六七个人进行攻击。在其他情况下,他们肯定有八十人甚至更多。在每一种情况下,他们的兵力都刚好足以确保大获全胜,即使有损失,他们自己的部队也很少。当他们冲向商队时,他们发射弓箭,将骑兵的抵抗打得粉碎。他们围绕着马车,不停地射击,经常用带着火焰的燃烧箭。然后他们用长矛近距离冲锋。如果他们下马,他们会使用一种长长的双手斧状武器……”
他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我看见伯爵夫人鼓励地握紧了他的手。我们已经看到了那把斧头。
“去年夏天,劫掠者到达维尔内塔南部,对大麦田地区发动了一系列突袭,烧毁了庄稼,对村庄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维尔内塔的骑兵向他们穷追猛打,却未能将其追捕到底。一周后,在从霍普顿城到维尔内塔首都哈维斯特的贸易路线上,一艘运载金属货物的大型货船遭到袭击,留下了8辆被箭射穿的马车和一堆尸体。维尔内塔派出了三个50人的骑兵分队对该地区进行了搜索。其中两队一无所获;另一个被彻底摧毁了。”
我先看了看伯爵,又看了看韦尔内塔总督特伦,他像往常一样坐着不动,脸上毫无表情。我想说,牛肉在我嘴里已经化为灰烬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原本想的是一次乡村旅行,比野餐稍微刺激一点,但基本都是一样的,结果突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死亡陷阱。我们在这里已是不自量力了。有些事情非常不对劲,这是威尔·霍桑不愿意参与的那种事情。
仿佛为了使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伯爵继续说下去。“10月,页岩岛北部乌戈坎附近的两个村庄遭到抢劫、纵火,村民被残忍而有条理地杀害。11月,格雷海岸的一些达官显贵和他们的40人武装护卫队在穿过唐斯进入页岩时遭到伏击并被处决。整个冬天,袭击仍在继续,目标是维尔内塔孤立的富裕村庄和贸易集团。
“我们三个人会面,决定以这座城堡为基地,试图追踪并摧毁袭击者。在维尔内莎和格雷海岸的财政支持下,我得以部署我的骑兵和某些步兵部队,但毫无效果。当他们在埃尔斯贝特森林的营地遭到攻击时,我一举损失了40名步兵。骑兵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追击红鲱鱼的残留物和马蹄印,结果一无所获。
“那时我们决定引进外部援助。你们是协助我们的第三方。第一个在护送来自哈维斯特的重要果蔬车队时被消灭了。第二支还清了费用,离开了。他们是一群武装分子中的一员,他们自谋职业,保卫离开希望镇市场的马车。一支被称为“红披风劫掠者”的庞大部队袭击了车队。没有幸存者。
“在过去一个月里,袭击的频率已经升级到如此高的程度,以至于我们感到有必要关闭大多数主要贸易路线,包括至关重要的霍普顿道路,禁止所有车辆通行。我们的士兵和公民的死亡人数接近一千人。我们在贸易中损失的财富无法估量,我们的土地面临破产和饥荒。我们必须结束这种局面。”
这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先前没有的绝望。他的眼睛从我们身边掠过,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睛闪着光,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避免眼泪汇集,他用力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雷蒙公爵躬身向前几乎是吼叫着说道:“我把我所有的人都交给你指挥。我赐予你们我的印章允许你们进入灰海岸的任何建筑。我们会支付你所有的费用。你看如何?”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会全力帮助你们。”米托斯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