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结束

余非现在满足又遗憾,曾经在与林业佟一起时,两人探讨的都是关于组织精神以及主义上。

进入国民政府特务机构后,很多困惑不能向林业佟启齿,见面也大抵是匆匆汇报情况。汤永福的存在,为余非解开很多困扰在内心,那些难以启齿的柔弱。

见过畏惧死亡、贪图钱财、顾及家人,被酒色所腐蚀的组织人员;见过宁死不屈的,见过自己软化诱惑不屑一股的,临死前侮辱自己的,也与真正的地下党员真心谈论过。

每天见的人,犹如浮世绘中那般千人千面。

余非很高兴能够认识汤永福,也遗憾以如此方式见面,如此方式结束。

同时,余非也下定决心,铲除周亚文这个叛徒。若是让他继续在党调室呼风唤雨,那也太对不起如同汤永福这样的好同志。

······

看守所内的值班房内。

周亚文他们正在招呼狱警玩骰子,赌注不大,几毛几分钱的铜板。狱警们全靠每个月死工资过日子,捞油水的机会少。

看见周亚文解开的衣领扣子,整个人双眼通红。很难想象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一位地下组织干部便坠落成这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刘头正在和王益民伸手,这是狱里的规矩。枪毙死囚之后,得给执行警察们一笔洗手钱,这笔钱也成为狱警们为数不多的油水。

当刘头将规矩告诉王益民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财,大抵是不够的。要是怠慢这些狱警,以后再使唤他们可就难咯。

王益民悄悄扯动周亚文的手臂,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得知事情原委后,周亚文发红的双目更红,死死盯着从值班房里走过的余非。

难怪这小子把核准政治犯死刑的权利交给自己,原来是不想给‘洗手钱’,又上了他的当。

摸了摸口袋,周亚文从兜里取出两枚银元和几枚铜板,一股脑交给王益民。

当王益民把‘洗手钱’交给刘头时,后者很不满。

两块多,还有零有整,当打发叫花子呢?

刘头挂着假笑接过洗手钱:“长官,最近兄弟们说枪毙人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去拜神礼佛也不管用。

这脏话老是丢给我们,下面的兄弟也有怨气。本来就和那些个红党分子不认识,没仇没怨的,平白无故和他们结下生死。”

“这不是你们的工作,你还想从我们身上摸油水。”王益民质问道。

他不懂监狱里的规矩,王益民以前只不过是一家电器公司的职员,负责销售任务。以为处决红色分子是狱警的工作之一,他不知道这处秘密看守所,是党调室与警察厅共同管理的。

狱警们只负责管理犯人,平常不会处决政治犯,大多数政治犯都会押送前往首都,只有一小部分急需获得情报的政治犯才会一直被关押在此地。

“这位长官,话不是这么说的,上头派我们来是看守犯人,没叫我们开枪杀人。要是你这样说的话,以后就别叫我们枪毙犯人。”

刘头骂骂咧咧:“前朝砍头,家属都得交一笔钱,衙门里还得好酒好肉伺候着。怎么到了民国,换成枪子,什么都不给了!”

适时。

余非出现在走廊里,挥手叫来王益民,从兜里取出两包香烟和十块银元。让王益民交给刘头,满脸郁闷的王益民将烟和银元一股脑塞给刘头。

“到底说还是余长官您英明。”得到满意钱财的刘头笑开花。

余非走过去给他递上一支烟:“规矩不能坏,让兄弟几个明天去寺庙里烧几柱香,去去晦气。这红党也不信什么神佛之事,死了变不成鬼。”

刘头:“余长官说的是,多谢余长官。”

“哪有,是麻烦刘哥帮忙了。”

“哎呦。”

刘头听见余非带了一声‘哥’,顿时觉得面上有光,笑呵呵拿着香烟离开,跟刚才行刑的狱警们分钱。

见刘头离开后,余非拍了拍王益民的肩膀,回头看一眼隔壁值班室正在赌钱的几人,摇头叹息。

“老王,有些事是有规矩的。你不把这些个狱警打点好,他们就会吊儿郎当、偷奸耍滑。以前就出现过红党分子们贿赂狱警,让他们悄悄把人放了,所以说不能怠慢这些人。”

王益民苦闷不已:“我一个月工资都只有二十五块,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赚钱,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余非笑着说:“我跟你说,不光在社会上,即使在政府里工作都要用钱开路。你知道党调室每个月要给警察局当官的送多少钱吗?”

“不知道。”

“一个月的流水都是上万银元,不然你以为抓捕红党分子,警察们会卖力抓人,还不是抓人之后会有一笔奖金。”

王益民呆若木鸡:“那党调室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平白无故给警察那么多钱?”

“这你就不懂了。”

余非将他拉进走廊靠窗的角落里:“码头上那些买办商人、官僚,他们走私的都是违禁品。都是被党调室关注的对象,有钱大家一起赚,他们拿的才是大头。

不过我们基本不管这些,只要他们每个月给分红就行。在党调室,出人头地升官才是最重要的,顺风一爬就进首都,不过必须是党员才行,像周亚文这样的,只是党调室养的一条狗而已。”

王益民好奇的问:“余兄弟,我进委员会也有一段时间,没少看见你花钱贿赂那些警察,也没看见你找周股长报销,都是花你自己的钱吗?”

“不是。”余非淡然的说:“我一般都是直接找我哥要的经费,老子才不会低三下四找周亚文要经费。”

“有一件事忘了跟您说。”

王益民窃窃私语道:“周股长爱赌钱,前几天一晚上输了好几百元,这个月我们工资都没发。”

“哦。”

“你不知道?”

余非捻灭手中的烟头:“我工资走总务,不归周亚文管。”

“您一个月多少?”

“加上补贴和奖金,一个月一百多元。”

王益民惊讶一声:“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