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苦寒之地

1990年,深冬。

西伯利亚北部,无名港口坐落在西伯利亚的最北部,面对着浩瀚的北冰洋。海图上是找不到这个港口的,美国人的间谍卫星都扫描不到它,它跟周围的永久冻土带一样都是灰白色的,热信号很微弱。

这里本不该有港口,周围都是无人区。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维尔霍扬斯克,它在沙皇年代是关押政治犯的流放地,是一座让人用来绝望的城市,在漫长的寒冬中,政治犯们往往因为熬不下去而自杀。

而维尔霍扬斯克还在无名港以南340公里的地方,从维尔霍扬斯克乘坐狗拉雪橇来这座港口都需要五天时间。这是片被神都遗忘的地方,植物只有地衣和苔藓,偶尔的访客是饥饿的北极熊。

锈迹斑斑的铸铁码头直通已经被封冻的冰海,洁白的冰面上刮着呼啸寂寥的寒风。

这个毗邻广袤无垠北冰洋的港口里藏着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医务室里,一个被紧紧束缚在拘束床上的金发女孩嘴里咬着一条白毛巾正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死死地盯着那灼目的日光灯。

“使用新型7号药剂,静置实验体十分钟。”,一名被白大褂捂的严严实实的护士长默默的看着拘束床上的女孩,那眼神像是在看仓库里的物品也像是在看农场里的牲畜,却唯独不像是在看人。

一旁的护士则是顺手拿起一个半透明瓶子装的绿色半透明液体,将其抽取至注射器之中,由手臂静脉推送进女孩的身体。

粗大的钢针扎进女孩的静脉,但女孩却如同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似乎被注射药物的不是她。

药物刚注射时还没有什么,大约过了三到四分钟后,那女孩本就有些木讷的脸庞,转瞬之间就变的扭曲起来了,她的额头上暴起青筋,浑身上下都浮现黑色的静脉和毛细血管网。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女孩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疼得剧烈抽搐,整个身体连带着整张沉重的拘束床一起上下起伏,发出哐梆哐啷的金属碰撞声,她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发出接连不断的骨骼变形声。

“快,实验体出现了排异反应,注射9号10号混合试剂。”,看着拘束床上女孩的剧烈反应,护士长皱着眉头,嗓子眼里叽里咕噜的诅咒了几句,推开一旁手忙脚乱的护士,把两个瓶子里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液体抽进了真空注射器里,再扎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说来也奇怪,短短的几秒钟过后,女孩脖子上的暴起的青筋就逐渐隐藏进了她的皮肤下面,那看一眼都令人惊悚的毛细血管网也重新被苍白的皮肤掩饰。

“把刚才的情况记录下来。”

“是。”一名护士拿起文件夹和笔,一字一句的写到:

1990年12月23日,下午四点,七号药剂的第八次实验。

使用的13号实验体娜杰塔,对于之前的大部分试剂都相容性极高,未出现过任何失控情况,注射七号药剂后三分钟出现强烈不良反应与排斥现象,经9号,10号混合药剂注射后,恢复正常。

目前,7号药剂未有合适载体。

拿过文件夹,一目十行的扫视了一遍,护士长满意的点点头,把文件夹放回了桌子后毫无顾忌的在这间手术室里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又厌恶的看了女孩湿答答的裤子一眼向着旁边的护士抱怨道:“七号试剂真是个鬼东西,不管谁注射了它,都会有强烈的反应,看…又尿了一个13号。”

“是啊!也幸亏今天来的是13号的娜杰塔,换作其他的怕不是又要我们花时间进行抢救。”,一旁的护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似乎是心有余悸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还记得之前的27号吗?注射了七号药物后,才二十几秒,整个体表的血管全都爆开了,溅了我们一身,真是恶心死了。”

护士们依然在聊天,似乎拘束床上那之前几乎死掉的女孩已经被她们遗忘了。

仪器上,女孩的心脏依然在坚持跳动,但她的瞳孔已经在逐渐扩散,身体机能的继续维持不能保护她已经死去的大脑。

“我…我这是死了…吗?”,拘束床上的女孩瞳孔逐渐回缩,因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她紧紧的合上双眼。

她的灵魂自无尽的黑暗中走出,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女孩”惊恐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潮湿与束缚,她惊恐的想要说话,但嘴里的毛巾不但阻止了她在剧烈痛苦下咬掉自己的舌头,还制止了她想说话的念头。

她听着护士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扳扯,陷入了思索,这些老娘们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毕竟正经人谁会在手术室抽烟啊!

但她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哪不对劲呢!她说不出来,总之就是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好像少了什么。

除了这个,那就是她能听懂对方说话的意思,而且还听得出来这些饶舌的老娘们讲的不是中文和英文,她们讲的是俄文。

稍微扭动了一下脑袋,因刚才承受剧烈痛苦而挣扎的乱的和一团金色鸡窝一样的长发就黏在了刚刚才出的一身冷汗上。

金色长发…下身空荡荡的,某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他叫粟离,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倒霉娃子,亲爹亲妈是谁无从考证,谁也没见过,唯一留给他的就是这个姓和一个襁褓,他是在深秋的傍晚被拾荒老头从公园躺椅边上捡到后,送到了福利院。

他也倒勉强算是半个读书的料,浑浑噩噩的在孤儿院上学,上着上着也考上了个二流大学,但孤儿院出生的他一向自卑,从小到大都不敢和女生搭话,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小说和漫画。

但祸不单行,年纪轻轻的他就被诊断出了癌症中期,去医院复诊的肿瘤还是恶性的。

没有家庭,没有存款,没有朋友的他放弃了痛苦的化疗,心如死灰的买了几套书和一堆干粮,在自己的廉价出租屋内度过了自己能自理的最后一段生活。

他对自己最后的印象是看完了一套新买的小说《龙族》后,带着意难平坐在了水库的大坝上,手里拿着一个廉价的防风打火机和一包烟。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抽烟,甩落自己身上的落叶,用力的碾灭了烟蒂,把烟头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他花了半包烟的时间思考了主人公的经历,又花了半包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一生,他想不出主角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亦如他无法为自己的人生找到解一样。

终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甩掉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后看了一眼水面漂浮的落叶间自己憔悴的倒影,轻叹一声:秋天来秋天走,真…好啊!

说罢,他再无一点留恋的抱着一块石头下水…额,捞贝壳去了……

再一醒来,自己就躺在这把他捆的死死的拘束床上,被捆在床上什么的先不提,自己的裤子为什么是湿的啊!自己的小兄弟呢?

这种手术不应该是泰国专业吗,毛子什么时候这种手术也那么厉害!他真是服了!

不过看那些奇奇怪怪颜色的试剂,他的内心产生某种怀疑,自己可能不是被救活了,而是穿越了。

他生前最喜欢的娱乐就是小说和漫画了,眼下的“死而复生”来到了新的世界,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悲伤。

一时间,她的神色不免有些悲伤,可她细微的举动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哟!注射七号药剂后居然那么快就醒了!”,护士长惊愕的看着眼神已经逐渐清明的娜杰塔。

“再注射一次7号药剂,一半的剂量!”,护士长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平淡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兴致。

“她刚才还有那么大的反应,还要继续注射吗,这样会不会造成样品的损毁啊!?”,拿着文件夹的护士犹豫了一下,于心不忍道。

“看她那么清醒的样子可见7号对她造成的后遗症并不大,总之…我认为值得一试。”,护士长兴奋的搓了搓手,从手术台上拿起那充盈着绿色液体的小玻璃瓶,用注射器取出一半,看着周围的几名护士道:“反正有9号和10号药剂在,死不了的。”

“如果7号药物得出实验结果,博士…”

几名护士面面相觑,对奖励的贪婪终究是盖过了她们心底最后一丝怜悯和良知,默许了这一切。

娜杰塔则是躺在拘束床上看着一个虽然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眉眼间依旧能看出不怀好意的老女人正拿着一根装着不明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朝着她走来。

“唔唔唔!”,咬着毛巾的女孩惊惧的看着那个注射器,身体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畏惧的本能反应,瘦小的身躯像是惊吓过度般的不断发抖。

“放开我!把那东西拿远点!不要过来!”,女孩在心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身体本能的抗拒这个东西,她想要大喊,可她的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一阵呜咽。

冰冷的注射器没有因为受害者的畏惧和抗拒而停止,半管墨绿色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的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那种痛苦似乎不单单作用于肉体,还能扭曲人的精神和灵魂。

无数阴暗负面的想法被这具身体原有的物质勾了出来。

不,用勾并不准确,这瓶绿色的药物起到的只不过是产生了催化剂的作用,这具身体灵魂的深处积蓄的阴暗早已经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只要一个小小的楔子,便会喷发出焚尽万物的熔岩。

而肉体层面上,身体本能的抗拒,免疫系统的反抗,基因的排斥再到肌体组织的崩碎重组,死亡的阴影笼罩住这个重获新生的金发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