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手下的提议,郭弘谅皱眉琢磨了一下,倒不是对取出来用头疼,这年头军阀乱战,缴获了走私的军械自个拿来用算什么,君不见前几年张大帅炮轰日舰,直接动手抢军械!
他琢磨的是那些枪有多少条给谁用,就问了,
“对了,那十几箱军械点过了吗?有多少?”
“早点过了,两百多条呢,全是崭新的东洋三八大盖,连黄油都还没煮出来。”
郭弘谅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原因无他,看他们这只保安团的番号就晓得了。
保安七团。
本来根本不是卫戍省府,而是地方上的保安团。
是直到前几个月,中原局势紧张,看报就晓得了,编遣会议谈崩了,原本省府的保安一到六团被整编成了两个师,送到了中原地区,他们保安七团才从地方上调到省城。
而地方上的保安团,想也知道,爹不疼娘不爱,就算到了省府,之前的军械也早被整编成两个师的六个保安团给尽数带走,保安七团的装备,也就统统都是旧货,二十年前第一批出厂的汉阳造。在杭城,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现在骤然有两百多条新枪,那郭弘谅自然喜出望外,只不过之前案子压在心头上,没空管这批军火,现在事了,大手一挥,
“走,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保安团驻地教场,教场灯火通明,两百多条枪已经全部被拆箱,摆开,看得郭弘谅喜出望外,吩咐道,
“赶快去烧水,然后挑几把枪,把黄油煮出来,我来验验枪。”
这年头新枪出厂时,枪身内外都会涂满工业用黄油,防止生锈,方便库存。因工业用黄油极为粘稠,几乎是半固态,因此新枪使用前,都需用温开水“煮枪”,将黄油融化煮出。
一旁却早有手下拎着两杆新枪递给了郭弘谅,
“点验的时候发现有两杆枪黄油已经煮出来了,还已经填好了子弹,估计是那伙走私犯自个验枪用的。”
郭弘谅哈哈大笑,
“够贴心的啊,也省的烧水了,呵呵。”
说着,从手下手里接过那两杆新枪,在教场的灯光下,先后用这两杆枪,连开数枪。
砰砰砰!
震耳的爆裂声与耀眼的火舌在夜空中一起绽开,远处的靶子四分五裂。
打光了两杆枪的子弹,枪托垂落,在手下们的吹捧声中,郭弘谅赞道,
“新枪就是好使。”
接着大手一挥,
“统统发下去,嗯,只有两百条枪,先全部配给一队。”
“为啥?”有其他几队的队正有点不服气。
“还能是为啥?这一片的治安,从城站,到国术会场,再到咱们这跟前的督理公署,都是归一队辖理的,而这一片既然是督理公署所在地,那就是重中之重。新枪自然全配给一队。”
其他几个队正也无可奈何,而郭弘谅的副官却又有话道,
“还有一事,我们旧枪汉阳造用的是七九弹,而这批东洋枪全都是六五弹,咱们没有库存,只能用随箱而来的子弹,平均下来,两百条枪,嗯,每条枪只有十五发。”
郭弘谅不以为意,
“子弹不够?那就按照步兵操典来不就行了。换了新枪,先让一队的弟兄们射击预习两周,两周后,弹药应该已经调进来了。”
“是,团总。”
如先前老王头在火车上同裴庆所言,不是所有保安团都是鄂省保安团的,在工业能力薄弱的民国,别说保安团,就连正规国府军子弹用得也是非常之节省,一月有五发实弹都算训练得当。
以至于“节约弹药”,明确的写在了步兵操典之中,射击预习这一科目,也是由此而来。
而地方保安团更是习惯了缺枪少弹的日子,对子弹太少,根本不在意。
少?就节约着用呗!
“今晚也够晚了,明日按再叫一队的兄弟们领新枪,告诉他们,领了新枪,衣裳也给我捯饬干净了,后天督理大人莅临国术会场,一队负责国术大会会场的治安,一定要把我保安七团的精气神给展出来。”
“是!”
…………
同一时间。
大四明饭店的顶楼书房里。
严景行正和先前的郭弘谅一样,倚靠在书房的窗台边,把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街巷中的车水马龙灯火通明,那保安团驻地教场内枪口爆出的火光。
都一一倒影在他的瞳孔里。
这时身后有关门声响起。
是严凤山回到了书房,严景行依旧看着楼下,
“我们严家又被敲捐诈响了——五万块。”
他眼里有说不出的深沉,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我们严家还在这里,只要我们严家手里还是一日无权,就永无宁日,那些个所谓的要员们迟早会把我们严家彻底的吃干抹净的。”
严凤山也阴沉着脸,
“后天国术大会头名决试督理大人会莅场观战,您这次国术大会办的不赖,督理大人看了肯定高兴,说不准您能有机会往上挪一挪。”
严景行转过头来,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来找说什么‘还好前两天我劝住了你’,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有个传闻,说是督理大人也是爱武之人,所以也许会效仿李任深,将国术大会的头名授衔聘用。这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不是传闻!”
严凤山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还好您前两天将我劝住了,否则万一那裴庆胜了,我们严家麻烦就大了。”
严景行皱眉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督理大人后天莅场观战后,可能会当场将决出的国术大会头名任命为他的侍卫长。”
“你听谁说的?”
“陆大那小子,他爹是督理府铨叙科长陆匮。”
铨叙科,督理府上负责官员的资历审定,升迁任命的科室,所有官职变动,往往都是铨叙科第一个得到消息。
所以从这地传出来的消息,一般是八九不离十。不过也说不准,毕竟这年景什么都乱,消息也乱,人事也乱。
严景行也就摇了摇头,看起来更欣慰于儿子的改变,
“不是为父把你劝住了,是你自己听劝,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