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开枪啊!!!”
听到怒吼声的贺长生拼命的抹掉盖在他眼睛上黏糊糊的血肉,戳到了左眼球也在所不惜,终于赶在裴庆甩掉老二之前,勉强恢复了视线。
裴庆眼中霎时爆发出凶戾,双臂往下一插,插进老二缠住自己的双臂空隙之中,一屈一张,撑开老二环抱的双臂,同时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扭断了老二的脖子。
却是没时间扶正老二的尸体来当做肉盾,只能顺势扭腰半伏身,矮躲在了老二尸体之后。
砰砰砰砰砰!
而在裴庆矮身躲避的瞬间,贺长生瞄准扣扳机一气呵成。
枪口爆射出耀眼的火舌,火花乱窜,黄澄澄的弹壳叮当乱响!
头一枪在裴庆肩膀上飙出血线!
后四枪,噗噗噗噗!
却全射在了软绵绵的老二尸体上!
一朵朵血花刺激着贺长生的神经,也提升着他的注意力,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放慢,老二的尸体一寸寸的软倒下去,裴庆的身体也必将一寸寸的暴露出来。
可就是这一刻,奔驰着的火车车身一晃,钻进了爆响声中。
原本就在贺长生计划中的铁路隧道,裴庆也知道的铁路隧道,在这一刻,到了!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巨大的轰鸣在回荡中爆炸一般,震耳欲聋。
同时车厢里本就不太明亮的光线被隧道的黑暗彻底吞噬。
贺长生再一次丢失了视野,而更糟糕的是,他先前开了六枪,大眼撸子只有七发子弹的弹夹中现在只剩一发子弹,看不见裴庆,他怎么敢贸然开枪?
也就这一瞬,“呼”,黑暗中,有东西破空而来!
贺长生脸色铁青,却不愿将性命陷入犹豫不决中,他直接了当的对着破空声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刹那的火光在车厢炸开——
照出了被击中的物体,一条木头假肢,木刺纷飞!
也照出了贺长生脸上的白,裴庆脸上的凶!
裴庆一条腿飞纵着,左臂护住眼睛,紧跟着木头假肢袭杀而来!
尽管左肩上的枪伤由于过度紧绷的肌肉,肌理层的血液飙飞出去。
来势汹汹的裴庆却理都不理。
扬臂一拳自下而上,凶狠的轰中贺长生的下巴。
咔!贺长生牙关猛撞,脑袋眩晕。
只是一闪而逝的花光过后,贺长生什么都看不清发生,只能感受到裴庆猛贴上来的劲风,然后便是伴随着阵阵钻心的剧痛——
裴庆手下毫不留情,在一拳砰将对方击打得脑袋发晕后,凭借脑海中残留的光亮景象,在黑暗中精准无比的再一爪盖在贺长生的喉咙上,再一脚蹬出!
咯!恐怖的喉管碎裂声再度响起!
砰!重物砸地的声音紧随其后!
哐哐哐——这时车厢外的声音逐渐也脱离浑浊,转而变得清晰,亮光从前方的格挡门一路传递至货运车厢内。
一寸寸照亮了车厢内的景象。
杂乱堆放的木箱、逼仄的曲道、充斥着的血、三具各样式的尸体、终于长舒一口气的瘸子。
以及喉管被拍碎,血管、断骨、肌肉全部暴露出来,却一时半会还没彻底咽气的贺长生。
在钻心的剧痛中,贺长生嘴唇发紫颤抖,恍惚中仍旧不敢置信。
仅仅几分钟前还在推心置腹的兄弟们,怎么就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
这突然出现的瘸子,就好像恶鬼,将他所有的展望,在几分钟之内全部吞噬的一干二净,他想不明白,这瘸子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只有裴庆清楚,其实并不是突然,根源出在先前去找裴庆位置的老二身上。
之前老二假装被小绺偷了包的旅客,进到裴庆包间,找到裴庆的位置,本身没什么问题,这很常见,但老二忘了一件事。
这已经不是裴庆第一次和他照面了。
之前裴庆在津浦线火车上的时候,曾有一个富态青年领着两个随从从裴庆身边经过,路过时很是打量了裴庆的瘸腿一会,但裴庆看出了这青年不是武师后就没有太在意,但没太在意,不代表裴庆没记住他们的脸。
这富态青年,就是贺长生,当时带着的两个随从,就是老二和老四。
所以当老二借口抓贼找到裴庆的车厢后,本就因为带着镖旗担心被人觊觎的裴庆顿时心生警惕,出了包间看老二果然没有继续找贼人,而是走向了车尾方向后,裴庆就直接跟了上去。
不是直接跟着,而是趁着没人注意,从车窗翻上了车顶。
在疾驰的火车车厢上漫步,这种艺高人胆大的做派,老二应该是没有想过的。
嘈杂的火车环境也使人根本听不出头顶上的脚步。
裴庆也就得以很顺利的跟着老二,一路走过了两节二等车厢,五节三等车厢,一节货运车厢,来到了最后一节,也就是这节货运车厢前。
到这,裴庆没再跟,而是在车顶上,看着老二进了这节车厢,看着老二关上这节车厢的隔断门。
裴庆翻身下到连接处,隔着一道铁皮隔断门,探听车厢里的贺长生几人的对话。
于是,他听到了贺长生说的过去,说的情谊,说的货物,说的要在经过隧道时……杀了瘸子,不留活口。
一墙之隔!
面对这种情形,裴庆当然有得选。
他可以去报与这几人有勾结的车役;
亦或是战战兢兢躲藏直到火车到站;
又或是,按不住杀人怪胆,圆睁起卷海双睛。直截横冲,似投崖虎豹;前奔后涌,如跳涧凶狼——
裴庆选择了最后一种。
也许不够理智,也许过于冲动,但有人提着枪来杀他,还要杀与他一整个包间的人来灭口……
一定程度上来说,裴庆和贺长生的性格有相似之处,都不愿把性命陷入犹豫不决之中,宁愿放命一搏。
裴庆摸了摸左肩上的枪伤,这是先前他被老二抱住时被贺长生打中的,只要这一枪再平移五公分,就击穿他的喉咙,那他就必死无疑。
幸运的是这一枪只从他左肩胛骨的上方擦过,只掠走了一块皮肉,此时正滋滋冒血,裴庆一摸,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喘着的粗气都一滞。
在生死搏杀中,连杀三人,重创一人,这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每一步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因此每一步都必须要爆发出自己全部的精气神,对人的消耗可想而知。
裴庆现在是又乏又痛,但事情还没完全了结,他弯腰从地板上捡起碎了小半块,勉强还能用的木头假肢,勉强套在自己的残肢上后,低头,视线对上了在血泊中勉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贺长生。
之前隔墙听完贺长生的话,裴庆就已经把贺长生四人为什么要对付自己的原因给拼凑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此时也没必要留贺长生一命,稍微匀了口气,裴庆拖脚走到贺长生边上,想也不想,抬腿,重落!
噗嗤!
贺长生胸腔塌陷,鲜血爆出!
吱啦!
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金属摩擦声一同响起。
裴庆循声看向身后。
之前被裴庆随手关上的货车车厢隔断门忽然被人猛的拉开!
一张错愕的男人面庞暴露在裴庆眼前,男人的手里还提着五个餐盒。
是先前被贺长生打发去买餐点的老五!
和裴庆隔着足有六七米的距离对望,两人中间,是一地的尸体。
下一刻,装满佳肴的五个餐盒就被红了眼的老五甩飞了出去,他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