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截然相反,林聪好像就没有那么多的困惑和麻烦。他以很好的成绩考入了我们这个县城的最好的高中的最好的班级,听说叫什么“麒骥”班。
眼看还有一周时间,林聪就要上高中去了。这天下午闲心没事,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这些天一直被“戳脊梁骨”心里早已经烦死了,要不要喊林聪喝点酒,说说心里话?也许是因为曾经看过电影电视剧上面的人总是借酒消愁,亦或是到了这个年纪,正想尝试一下这种感觉,也许更是因为,确实,这些天心情很不好。因为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有事情一定会跟他说的。虽然我俩从小都被灌输“不能喝酒”的思想。但是现在,已经都十六七岁了,就算是喝,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我把想法告诉他以后,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却爽快地答应了。
说喝就喝,可是最大的问题,我们去哪里喝呢?去饭店?肯定不行,饭店怎么能让两个小孩子进去点菜点酒呢?林聪说:“去我家老房子,前两年我爷爷去世后,那里现在就没人住了,我们可以去那里。”对于这件事,我是不介意的,虽然他的爷爷在那间老房子走的,但我毕竟是他爷爷看着长大的,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老爷子走的时候,我还在灵前哭来着。地方是找好了,可我们经费有限。在商量之下,我们买来了两箱啤酒,花生米,烤肠......看似很简陋,但在那个时候,这已经算是美味佳肴了。
我俩打开酒瓶子,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说着话。一开始只是说着上初中时哪个老师怎么样,哪个同学怎么样等等。可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我降低了语调,想把我真正想说的说出来。
我说:“其实吧,我就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把我心中的话说出来。”
林聪说:“巧了,我也是,我也正想把我胸中块垒倾诉而出。”
我有些不解:“你?你还有烦心事?”
林聪看着我说:“怎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我更不解了:“那你说,你有什么烦心事?”
林聪笑了:“凭什么我先说,你找的我,你先说。”
一看拗不过他,我只能先说,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咱村里的人就一直拿咱俩比较,小时候一块去偷人家的玉米和黄瓜,哪次不是把我们两个都抓住,干坏事的时候,咱俩总是在一起。”林聪笑了,说:“别把话说的那么死,咱们没干过好事吗?”我说:“干过,帮着把小羊羔送回家,也是咱们两个一块干的。那个老伯给咱俩买的冰棍,我现在还记得,奶油的,别提多甜了。”“哈哈哈”林聪笑着。我接着说:“我们两个一直在一块,在一块比较,小时候,我比你跑得快,我比你上树的时间短。这些你都不如我。”林聪又笑了,说:“对,我跑不过你,更爬不过你,喝酒。”说着给我杯子倒满了,我们两个碰杯后,又一饮而尽。喝完后,我打了个嗝,接着说:“这是你不如我的。我不如你的呢,我从小英语不好,你数学不好,咱俩还在一起比,村里的大伙也在说着咱们,比咱俩谁学习更好。我以为,我不会输给你。可是上初中后到现在呢,我学习不好,连数学都跟不上了。我没考上高中,村里的人又比了,这次一比较,我输了,我输得彻彻底底,输得一塌糊涂。”说着说着我感觉鼻子酸酸的,嗓子有些哽咽。“为什么要一直比咱们两个,为什么我跑得比你快,爬的比你高,在那几张破卷子面前,却显得一文不值。为什么我能通过自己的力气做任何事,却被那白纸红字的数字压得喘不过来气?为什么?”我绷不住了,因为这两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起酒瓶,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林聪见我这样,急忙夺下我手中的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大声地说:“你疯了,你才多大,离十八岁还好几年的,现在就输了?没考上高中就自暴自弃了?”我低着头,不说话。林聪又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点追求,一天天地脑子里只想着找我喝酒,我还有一周开学,按理来说,不想喝酒,但我知道你小子肯定会给我来这一出,我才答应的你,我听你说,听你诉苦,本打算在你说完后我劝劝你,你呢,给我来这一套。”我将酒瓶里的酒倒在了杯子里,喝了一口。林聪说:“你前几天怎么跟你爸说的,跟你爸说,别人看不起你,但是你不允许你爸看不起自己的儿子,是,你爸现在对你充满了信心,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尽管有人说你,他也只是笑笑,根本不把她们的话当回事。你呢?你现在看不起你自己,你把她们的话当回事了,看来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你自己。”我说:“我没有,我只是见到你,我感觉到自己有一种挫败感。”
林聪拍着我的肩膀,说:“那是你自己挫败,我可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你,没考上高中怎么了?上技校不也照样挣钱,怎么就非要比人家低一头呢?我告诉你,即使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看不起你,甚至包括我的时候,你也不能看不起你自己。记住了吗?”我点点头,示意林聪。林聪借着这个情绪,说:“我也有烦心事。”我说:“说来听听吧。”他喝完杯中的酒后,说:“哎,我想说的话,也是这个主题。你刚刚也说了,从小到大,村里人就一直比较咱俩,跑,跳,学习,没有他们不管的。现在好了,在他们眼中,我赢了,我上高中了,你输了,你上的是技校。”“嗯。”我随声附和着。林聪接着说:“如果你以后,自己创业,失败了,人们会说,他本来就这样,不稀奇。可我呢?我将要面临的是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我将要去的那个班级,我查过了,说难听了,没有人情在里面,有的只是,分高,他们会高看你一眼,分低,他们看不起你。我以后只能成功,我不能高考失败,不能创业失败,不能不被重点单位录取。以前有你陪着我,可是以后呢?你xx混蛋,你考不上高中,不能再让他们比了,我真的不想每天过睁眼闭眼都是分数的日子,可现在呢?我没有退路了。”说完,将我刚给他满上的酒又喝完了。
听他说完后,我突然感觉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又给他倒满了酒,说:“考不上怪我了,家家有家家的难处,谁都不容易。要你这样一说,我在技校,还算挺好的了,学个技术,以后挣钱,不怕失败。”林聪说:“是啊,你过的好日子,是我以后要用三年青春拼搏出来的。你呀,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你的技术,将来自己创业,挣大钱。”我见状,也说:“你也是,也不用想太多,你就好好学习,将来上个重点大学,出来就是高级工程师,或者毕业自己创业,我要是成功了,还能帮助你呢。”
我们两个都笑了,我笑是因为心中的结打开了,林聪没有看不起我。他笑是因为我明白了他的心意,并没有因此和他疏远距离,反而我们关系更近一步。这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有说有笑,有吵有闹。两个人喝完了两箱酒,喝到了凌晨。正是应了那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我们太困了,倒头睡在了老房子里。
再睁眼,已经是上午九点。这时候林聪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酒瓶子。我见状急忙起来帮他一起收拾,不一会收拾完后,我们都各自回了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发现是中专学校的开学通知,原来开学时间提前了一周,算了算,正好和林聪一天开学。我停住了脚步,看着远方的绿茵,心想:正如那样,虽然在技校,也要活出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