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的藏歌在湖面上悠扬,还有无数禅唱声作为藏歌的背景音。
俄尔有苍凉的蒙歌掺杂其中。
纳木湖(今纳木错湖)如蓝色的美玉,与纯蓝的天空近乎接触在一起。
仿佛天上的神佛仙人驾着云朵路过纳木湖时,都会驻足或降低云脚,流连忘返。
藏女在湖边轻柔起舞,十多位黄教僧侣对着纳木湖吟诵经文,四万五千战士虔诚的匍匐在地。
雪区最为寒冷的日子里,固始汗去掉外衣,赤果着半臂跪倒在神秘的纳木湖边,双手轻轻托举过头,金刀植于身前,向着漫天路过神佛祈祷。
几日前,他正率军攻击通往拉萨的最后一个重镇——当雄。
就在当雄在他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之际,他的后军却弥漫起了懈怠和惶恐的情绪。
狡猾的中原人故意放归了上百低层部民,负责接收的八台吉桑噶尔扎没有多做思考,就把这些来自不同部落的部民安置在了同部落的士兵里。
图鲁拜琥在得到西海沦陷的消息后,不得不放弃了对当雄的进攻回到了纳木湖边的大营。
他刚想下令封锁消息,可消息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军队。
贵族们挤满了他的金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即飞下雪区去和中原人决一死战。
图鲁拜琥仔细询问了被放归的部民,得知是中原人故意将他们放走,还送上了马匹和食物。
所以中原人统帅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乱他军心,逼他决战。
图鲁拜琥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什么是天聪汗曾经提到过的“阳谋”。
正大光明的告诉你自己的计划,你却不得不按着对方的思维和规划去应对,这比面对战场上的阴谋更为可怕和让人沮丧。
图鲁拜琥不是普通人,他的第一选择与张守言猜测的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激进。
固始汗除了准备将所有从雪区抢到的地盘、人口、财富分给部下们之外,还准备请黄教首领们赐予自己的部下各种法号和尊位,彻底将和硕特部贵族们与雪区绑在一起。
千里迢迢出藏与中原人决战,绝对不能是在这个时候。
各部的贵族刚刚聚集起来,在喀尔喀人刀下“逃生”的贵人们纷纷逃到了固始汗的军营。
和硕特战士与喀尔喀战士之间的立即爆发了短暂的冲突。
就连原来被喀尔喀人征服的土默特部战士,也开始忧心自己的故土和家人会不会遭到喀尔喀人的清洗。
再也没有任何人对固始汗的馈赠和分封感兴趣。
没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里与一个很可能是敌人的“战友”做邻居。
和硕特人的愤恨、喀尔喀人的委屈、土默特人的忧心,让固始汗的军队乱成一片。
每天都有好几十人的喀尔喀战士逃亡,部队之间的纷争也越发强烈。
在最近一天逃亡的士兵名单里,还出现了土默特部及和硕特部战士。
图鲁拜琥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立即退出雪区。
再不走,等第悉藏巴等人缓过神来,大家就都不用走了。
图鲁拜琥睁开双眼,高举双手面向全军。
“神灵的谕示,中原人必将败亡,我们必将胜利~!”
四万五千战士纷纷拔刀欢呼起来。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三,固始汗在纳木湖举办盛大的法会,誓师北归。
第二日,崇祯皇帝赦免孙传庭,委以兵部侍郎衔,率余下京营出征河南,又以兵部尚书侯恂为督师,总理剿贼事宜。
元宵节刚过,正月十七,三边总督汪乔年领贺人龙、牛成虎部突入河南襄城县一带,攻击闯军后勤基地,并一击得手。
正月十八,本处于半招安状态的革左六营(加上刘进忠一部成六营了)在东林党毁约和闯军攻占大半个河南的刺激下再次举兵。
革左六营合兵五万,从黄县向东攻击,接连占领巢县、含山,逼近南京外围,震动整个大明。
历史上,革左五营的这次东征在攻下全椒县后便停止,被安庐巡抚、凤阳总督的兵马拦住了去路,随即全军北上河南投奔了李闯。
可这个时空里的革左六营先锋刘进忠部,表现极为耀目。
拿下全椒之后,刘进忠部先假意北上绕过琅琊山攻击清流关,似乎意图再次攻入凤阳。
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光斗急忙调派军马堵截。
但实则刘进忠的主力连夜东进江浦,靠着内应袭破了江浦城。
江浦城与南京只有一江之隔!
原本已经打算北上投靠闯王的老回回、贺锦等人顿时心痒了起来。
南京是大明龙兴之地,又兼六朝金粉繁华,这都挨上边了,谁还舍得放手?
革左六营若是占了南京,他们与李自成之间最后谁听谁的,还真得两说!
刘进忠麾下悍匪甘老四率部忽然渡江,夺取了南京上游的大胜关。
大胜关周边的三卫兵马,听闻流贼到来竟一哄而散。
至此,革左六营算是弄明白,南京附近的卫所兵空额巨大,根本不堪一击。
南京都督府下辖的南京卫所兵里,手艺人、佃户占了实有兵员的八成以上。
崇祯十五年二月初三,革左五营包围南京。
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光斗率军抵达江浦外围,却被争世王蔺养成的骑兵击溃。
幸得漕运总管史可法率军接应,二人仅以身免。
其实从刘进忠攻克江浦的那一刻起,历史的湖面再次泛起了涟漪,未来的历史变得模糊了起来。
二月十三,经过长途跋涉。
固始汗四万五千大军与镇守青海西部的五台吉伊勒都齐所部三千余人,在西海西部汇合,进而向张守言在青海南山南麓脚下新建的乌兰土城进军。
乌兰土城,是张守言这一个多月来委托喀尔喀贵族们驱使十多万部众修建的露天城池。
是窥探青海西部的前哨要地。
固始汗想要稳住自己的后路,依山而建的乌兰土城是绝对要先拿下的。
张守言留守乌兰土城的一千骑兵并没有守城,在伊勒都齐到来之前就逃入了天峻峡谷进入了西海腹地。
和硕特大军轻松的占据了新建的乌兰土城。
同日,张守言部和喀尔喀蒙古贵族们驱赶西海部众从布哈河流域往西海东北方撤离。
消息传到乌兰,在黄教僧侣、和硕特贵族们的强烈要求下,固始汗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休整数日的计划。
二月十五日,和硕特部大军以五台吉伊勒都齐部为先锋,集体越过布哈河,通过天峻谷地进入西海西部沿岸。
图鲁拜琥行军极为谨慎,他的探骑在冰雪交融的日子里,都已经放出了五十里之外。
中原人的统帅喜欢使用阳谋,似乎每一步都走在了他的前面,一直在牵着他的鼻子走,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安。
正在撤离中的张守言正在微笑着与自己的将领们交谈。
“固始汗为知兵之人,当自知其不足有三,一是粮草不济、二是兵困马乏、三是军心不稳。两权其害取其轻,利用部下渴战的心理与我军一战而决是他最佳的选择。”
说到此处,张守言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固始汗被我一直以阳谋牵着鼻子走,我料定他必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万事以小心稳妥为上。所以某才修了一座乌兰土城给他。”
“乌兰土城依山而建,三面靠山,易守难攻,是西海以西最佳的存放粮草、物资的所在。以固始汗如今的谨慎,他从雪区带来的财富、伊勒都齐从青海以西收集来的粮草怕都存放在城中。加上那一百喀尔喀死士,真是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