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富兴一整晚都没再说话。
敏娜倒是正常吩咐徐阿姨摆上饭菜,饭后按老规矩泡了个牛奶浴,还让红姐到按摩室来给她松了松后背。
今天先是等邹院长后是等刘欣欣做手术,统共坐了五个多小时,医院的椅子又硬又不舒服,坐得敏娜腰背酸痛。
回到床上富兴已经睡了,敏娜看着身边的男人,回想了一下之前两人的对话。
她确定自己并不后悔说那些,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可那晚的睡意却迟迟不来,敏娜到底失眠了。
第二天富兴很早就去了公司,敏娜给刘欣欣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很好恢复得很好并且已经回单位上班了,才放了心。
和刘欣欣确定了第二天在医院见面的时间,敏娜窝在床上犯懒,连早饭都是在卧室吃的。
晚上富兴有应酬,回来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敏娜白天一直迷迷糊糊地躺着,中间也睡了几个小时,这时候反倒挺清醒的。
终于还是在富兴洗漱完毕上床之后,敏娜打破了两人之间为期一天一宿的“冷战”。
“欣欣明天,噢不对,是今天了,要做回输手术。我会过去陪她,然后她让在东直门那边住一阵子,徐阿姨这段时间得过去照顾她。”
富兴嗯了一声:“徐姨过去你在家吃饭怎么办?”
徐阿姨跟了敏娜好些年,是从小就照顾她的人。断断续续的敏娜也请过几个专业厨师,比如上一次刘欣欣来家里时她就新请了位私家大厨,可那些大厨的菜做的看着漂亮,刚吃的时候味道也新鲜,吃久了反倒不如徐阿姨做的家常菜。
也可能是敏娜习惯了徐阿姨做菜的口味,总之每次找新厨师她都用不了多久,最后还是由徐姨照顾一日三餐。
“嗯,欣欣也就能借徐姨十天半个月的,邹院长说其实三天以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家这边我就不想再找人了,用不了多久还得让人家走,怪麻烦的。你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我早上吃点儿牛奶面包什么的,中午晚上就去外面吃。”敏娜说。
富兴觉得不是个事儿,敏娜能看得入眼的绝不会是街边小店,而那些上星的饭店开车来回怕是比吃饭的时间都长。
主要不是路程远近,而是京城这种交通状况。
早餐总吃面包牛奶也不行,这是在国内又不是在国外,可不吃这些又没别的办法,敏娜根本不可能亲自下厨房。
“你问没问过红姐,一般的家常菜她总会做些吧?”富兴想到一个办法。
“红姐应该也不太会做吧,她也没结过婚,来我这儿之前都是在部队呆着,哪有功夫学厨艺。”敏娜说。
“那可不一定,没学过厨艺下个面条炒个青菜什么的总能会点儿,没去部队前家里不也得吃饭也有厨房么。”富兴觉得正常人家的女孩儿应该都能会点儿。
“那我明天问问她。”敏娜说。
富兴往敏娜这边靠了靠:“中饭晚饭去酒店吃也行,早上起码得做个面熬个粥让你吃上点儿热的,中午晚上偶尔不愿意动了能把饭菜弄熟就行。”
敏娜点头表示明白:“我明天一早就让红姐给咱们煮碗面吃,试下行不行。”
“要是不行就找个临时保姆过来,多给点儿钱,短期用一用。”
“多给钱倒是行,我就是不喜欢家里有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呆不了几天就会走的陌生人。”敏娜说。
富兴伸手轻抚妻子的长发:“那也不能委屈自己,吃饭总是大事儿。”
“你别跟着费心了,我自己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敏娜也伸手抚了抚富兴双眉间的竖纹,“为这么点儿事儿又皱眉,眉心都出褶了,你当心以后不皱眉的时候也有,看着多显老。”
“我一大男人,老点儿不怕,看着还老成稳重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富兴还是舒展了眉心。
“明早我给你张卡,你先替欣欣把手术费交上吧。毕竟富强才换了工作,培训班也不开了,怕是不宽裕。”富兴搂着妻子。
“还用你说?”敏娜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今天得了手术时间的准信儿,我就让红姐去了一趟妇婴,把手术费提前交了。”
富兴想问手术费用具体是多少,自己给敏娜转过去。
却又没说。
他想起昨天两人争吵时敏娜说过的话,这些年,敏娜对富家付出的又何止那十万八万的手术费?
怕是随手送给弟媳的一款名牌包都不只这个价。
现在再来计较这个没有实际意义,只会显得生分。
于是富兴没说话,只是用手掌不断地轻摸着妻子的肩膀。
隔了半晌,在敏娜就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富兴说:“谢谢。”
声音很清,轻得像梦呓。
敏娜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适的睡姿,沉沉睡去。
第二天,有三辆车同时从富兴敏娜家出发,分别开往不同的方向。
富兴去公司上班。
红姐送敏娜去妇婴医院。
徐阿姨开着另一辆车去东直门的房子,为迎接刘欣欣入住做最后的准备。
是敏娜让徐姨开辆车去的。这次照顾欣欣时间不会太短,估计要半个月左右,有辆车方便徐姨外出采买物品,以及应对一些需要用车的紧急事件。
其实家里那辆淘汰下来的沃尔沃,平时也是给徐姨开的。
敏娜到妇婴时富强刘欣欣已经到了,挂号的时候吕小蒙急急赶过来,站在几人面前喘着气:“还好还好,赶上了,早上公交车真难坐,我还怕等我到了欣欣姐都进手术室了呢,好在上车虽然困难但开起来还挺快,有公交车专用道倒是没怎么堵。”
吕小蒙和刘欣欣说过她要来,欣欣怕她婆婆不让,还劝了她几句说自己这边有富强敏娜陪着就可以了,没想到小蒙还是来了。
看到她来,欣欣还是很高兴的。
挂了号又去了院长办公室,这次是和几个当天要做回输的患者一起。
邹院长告知刘欣欣一共取到了十四个卵细胞,其中有九个成功培植成了胚胎,有四个是一级的,其余是二级的。
院长说这个数据不错,很乐观。
之后安排其他几个患者到走廊上去喝水,要尽可能的多喝,并且在术前不要去卫生间。
“刘欣欣,你跟我来,我再给你做个检查,还得再看看情况才能确定今天能不能做回输。”邹院长说。
刘欣欣心里一紧,其他人都去做术前准备了,只有自己还需要做检查。
是因为前天取卵时发生的刺激症吗?或是其他原因?
从启动期走到现在,刘欣欣已经再没有了“能不能成功”之类的忐忑,也没有了“疼不疼”之类的担心,她已经很疲惫了,特别疲惫。像一个跑了八千米长跑的人,累到麻木累到感觉不到累,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快些到终点吧,无论是输是赢,只要到了终点,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可现在,就在终点线近在眼前的时候,裁判忽然和她说,让她停下来,再等一等看一看。
而这一看一等,或许就是明天,后天,甚至是不知多久以后,才能再继续冲向近在咫尺的终点线。
在这或长或短的停顿之后,她还能跑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