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壮实高大的小伙子走进藏书阁,叫了声:“晓雯。”
“噢,玉峰,你来了。”白晓雯对关林说:“这是我男朋友康玉峰。”又对康玉峰介绍:“这位是古籍研究所的研究员关林。”
关林与康玉峰握握手:“您好。”“您好。”
康玉峰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浓密的睫毛下面闪耀着的乌黑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现出刚毅的神情,骨健筋强,胸脯横阔,一看就是个经常从事体育活动的人。
“您从事什么工作?”关林好奇的问。
“我是国家武术队的运动员。”
“噢,我想起来了,全国南拳冠军康玉峰。”关林在报纸上见这个名字,“怪不得体格如此健壮,一看就知身手不凡啊。”
“谢谢夸奖。”康玉峰笑了笑。
“你是来接晓雯的吧?”
“是,去体委办点事,正好路过这里。”
关林扭头看看白晓雯:“晓雯,你有这么个武林高手做保镖,没人敢欺负你呀。”
“呵呵呵,”三个人都笑了。
“好,你们聊,我走了。”关林向白晓雯和康玉峰挥挥手,又瞥了一眼方莹的房间,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出了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关林从藏书阁出来,穿过一个月亮门,沿着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向乐寿堂走去。曲折的小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一座构造奇特的古老建筑隐在丛树里。那是一座荒凉神秘的院落,高大的院墙掩映着一个佛堂,一束淡淡的黄色灯光照到浓密枝叶遮蔽下的佛堂的一角,本来就萧条清冷的佛堂显得异常阴森沉寂,使人不寒而栗。据说当年乾隆皇帝的继皇后乌喇那拉氏被废后,就囚禁在这个院子里。每次路过这个院子,关林都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曾经高贵神圣的那拉皇后,在最后的岁月里,是何等的凄凉、悲惨;也许,在悲情无限、百无聊赖的时光中,她只能焚香祷告、寻求精神寄托了。想到此,关林不由得加快脚步,想尽快穿过这座阴森森的院落。这时,他仿佛听到一声长长的嘶哑的叹息声:“唉——”,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关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放慢脚步,凝神细听。又一声叹息声传来:“唉!皇上啊,你好狠心呀!”声音是那么悲凉,那么凄惨。
关林猛地站住脚,惶恐的四下望着,四周空无一人,耳边是松林树梢摆动的飒飒声。也许是幻觉,这寂静的深宫大院里,哪里会有人呢?他想。
关林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向前快步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丝轻微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关林猛一回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关林心里猛地一惊,定睛细看:“哎呀,是胡师傅呀,你吓死我了。”
这个胡师傅是故宫的巡查员,叫胡图,他的脑门很宽,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老鼠眼,一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用贼眉鼠眼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天生一副下垂的嘴唇,露出一口不整齐的牙齿,虽然他时常用手遮住脸的下半部,也不见得能够遮住嘴巴的丑陋。胡图虽然已经有些谢顶,但是看来还很年轻,实际上他也不过三十出头。一身黑色运动装裹在身上,脚蹬一双耐克鞋,走路微微有些前倾,轻快迅速。关林只是和他打过几次招呼,并不想和他来往,总觉得他有些神秘。
胡图凑近关林,微笑地说:“怎么?害怕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关林胸脯一挺,说:“我才不会做亏心事呢,我倒是觉得你像是爱做亏心事的人,老那么神出鬼没的。”
“那是我的工作。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我的职责就是——”胡图压低声音:“防止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进入这个神圣的皇宫里。”
关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不想再跟胡图聊下去了:“好好好,你尽你的职责吧,我要回去研究《全唐诗》了。”
“嘿嘿嘿,”胡图冷笑道:“小小年纪,还他妈研究什么《全唐诗》?你看得懂吗?”
关林不搭理他,独自走了。
胡图望着关林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过晚饭后,关林提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室旁边的小屋里。他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屋顶上的吸顶灯亮了。这个吸顶灯虽然是后装上去的,但是,灯的造型和屋里的建筑风格颇为和谐。其实,这个小屋并不算小,有将近30平米,屋里是清一色的檀木家具,这些家具都有些年代了,至少是清朝末年留下来的。靠窗摆着一张书桌,桌上是笔架、砚台和镇尺,桌子一角摆着一个玉麒麟的铜雕。对面的檀木架上摆满了各种玉器、石雕和古玩。靠北面墙边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床上还设置着古老的蚊帐,被褥则是现代的,研究所值夜班的人有时就住在这里。
关林环顾房间四周,思忖:“这就是乾隆皇帝的贴身侍卫住过的地方,好阔气呀,皇上身边的人就是牛啊!”
关林把行李箱放到床上,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手提电脑,想继续写他的红楼考证文章。可是,他怎么也无法使自己的精力集中起来,耳边不断响起那座神秘的院落里传出的声音:“唉!皇上,你好狠心呀!”关林似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听到过这个声音?”关林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摇摇头,“肯定是最近看乾隆和那拉皇后的资料太多了,脑子里总会产生一些联想的,所以,才会出现一些幻觉。对,那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关林这样安慰自己,心里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