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宗人府的族兄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时,枝头上的宿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哪哪吱吱地喃喃细语,互道早安。鸡鸣狗吠声打破了小街的宁静,寂静的街面上开始有了些躁动和喧闹。东边的天际渐渐露出一抹朝霞,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挺拔的杨树舒展着健壮的手臂,在湿润中透出几分幽幽的秋意。晨曦中穿梭着生意人忙碌的身影,推车挑担的百姓穿过东直门,匆匆赶进城里;街上的一些店铺已经开张,迎接那些踏着晨露而奔波忙碌的客人。

一个约有三十出头模样的人从朱漆大门里出来,沿着街面向西走去。此人身材修长,眉毛浓重,两只黑眼珠炯炯有神,还有一副显得聪明而谨慎的面孔。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袍,外罩一件紫色镶边的对襟马褂,外表显出是个学识渊博、大部时间都在室内活动的人,他那沉着的眼神和宁静自信的态度,显现出了贵族书生的风度。

在一个卖早点的店铺前,那人停下脚步。店主急忙迎了出来,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图大人早,是要上朝去吗?”

“上个屁朝啊,这个时辰去上朝,皇上还不砍了我的头。”这个图大人是永璂的族兄图诚,他边说边往店里走:“再说了,上朝也轮不到我这个宗人府的笔帖式,那是宗令大人的事。我是想你的油条和豆汁了。”

“图大人快快请坐。”店主殷勤的招呼着:“您还是照原样来一份吗?”

“对,一碗豆汁,两根油条。”

“好嘞,马上就得。”

不一会儿,豆汁和油条都摆到桌子上,图诚边吃边想着心事。在宗人府奉旨操办那拉皇后的丧事中,图诚目睹皇后凄惨的葬礼,心中倍感凄凉。他想起自己的远祖母,也和那拉氏一样,死后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他的家族也被废除皇室宗亲,祖先的神牌被赶出太庙。此情此景和那拉皇后及永璂的遭遇何其相似,为此,他着实为永璂的命运担忧。图诚已听说,永璂曾三次遭到暗杀,皇上不仅不严厉查办凶手,还将永璂赶出宫去,搬到东直门的永昌胡同居住,这更让图诚愤愤不平。他准备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弟弟,尽自己的所能给他些安慰和帮助。

吃完早餐后,图诚向永昌胡同走去。在一个破旧的四合院的门前,图诚停下脚步,望着漆皮都已脱落的陈旧的大门,图诚心里一阵凄凉:堂堂皇子,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定定神,图诚叩响了门环。一会儿,一个太监开了门,探出头问:“您是哪位?所来何事?”

“我是宗人府的图诚,来看看十二爷。”

“哦,原来是图大人,”太监打开门:“图大人请进。”

图诚走进院子,刚好永璂从正屋里出来,图诚急忙拱手道:“图诚给十二爷请安了。”

永璂惊喜道:“图兄免礼,快请进屋。”

两个人进屋落座,丫鬟思雨端上茶来。永璂说:“图兄请用茶。”

图诚端起茶杯饮了几口,他环顾着室内简单的陈设,感慨地说:“真没想到,皇上让十二爷住在这种地方,连个七品官的宅邸也不如。”

“唉!这就不错了,我现在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呀,皇阿玛不想见到我,阿哥们也不愿与我来往,哼,我成一个废人了。正好,我躲到这个地方清静清静,再也不用去上书房受罪了。”

“皇上不让十二爷读书了?”

“非也,他是不想让我再进上书房,只让我的师傅单独教我,还要按照皇阿玛的旨意定期禀报学业情况。这样也好,我正想离开宫里,那是个是非之地呀。”

俩人聊了一阵,永璂低声说:“图兄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事相求。”

“何事?十二爷尽管吩咐,只要兄能做到的,一定竭力相助。”

永璂低语:“图兄请随我到书房来。”

俩人起身走进书房,永璂将门关上,从窗户上往外看了看。确信安全后,他从书柜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图诚,说:“这是我皇额娘的遗书,放在我这里很不安全,我想把它交给图兄保管。”

“啊!皇后的遗书?”图诚惊道。

“正是,皇额娘在遗书里详细记载了她一生的遭遇和被废的起因,很多事情是人们意想不到的。”

“好,十二爷请放心,兄一定妥为保管。”说着,图诚将油纸包塞进怀里。

月光透过窗棂散射到屋里,桌上的一盏形似灯笼的灯罩上绘满各色精彩的花纹,灯罩内一根粗大的蜡烛放出淡黄色的光亮,烛光透过空隙映照着开光处的画面,恰似一幅优美的国画小品。

图诚拿着那拉皇后遗书,凑到灯前仔细看着。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每看一遍,他的心就颤抖一次,那拉皇后不幸的遭遇深深震撼着图诚的心。皇后被废的真相始终是个谜,宫中流传着各种猜测,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皇后的被废居然是因争夺皇位继承人而招来大祸。身为皇室宗亲,图诚听到、见到过后宫中为争皇位的种种阴谋手段,历朝历代血溅宫闱、骨肉相残的悲剧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那富丽堂皇、繁花似锦的后宫里,隐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和辛酸血泪;风光无限的背后是死人髑髅,欢声笑语掩盖着的却是悲泪横流,辉煌的后宫中没有坟头却见亡魂鬼影,没有战场却见刀光剑影。

才华横溢、文采飞扬的图诚心中,荡漾着一种激情、一种冲动,他决定,要把那拉皇后一生的悲欢离合记录下来,告知后人这幕惨剧的真相。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对永璂和盘托出自己的设想,永璂正有此意,两个人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