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回家

“原来杨家军并不入城呀!”

“好像是哦!”

少年们在东京巍峨的墨玉城门前遗憾的向七位少年将军挥手,额,挥泪道别!

尤其娇娇等几个女孩,哭的泪人儿似的。

小鱼儿低垂着眉目,按耐住焦躁,等少年们慢慢进了城门,才勒住驴子,回首。

城门外,绿杨荫下,柳絮团团,恍若大雪纷飞,迷蒙的暮春,迷蒙的傍晚,残阳朦胧,一排七名少年正定定的望着她,似乎料定了她必然会回头似的!

心头莫名的暖了一下,她害怕这种感觉,害怕这默契!

呵!君子之交淡如水,对!就应该如水清澈,如水寒凉!

压下心头浮起的焦躁,漠然回身,脚下轻踢一下花花,花花又颠颠的迈动四蹄。

若不是小火把自家院子出租了,自己必然不会等这些少年,必然不会有那一次的回头!

小鱼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

小火早已经蹿到人群里和阿毛勾肩搭背,打成一片。

难得遇到谈得来的小朋友,自然亲近一些。

看着人群里那一簇红发,小鱼浮躁的情绪慢慢沉静下来,随着东张西望,吆五喝六的少年们缓缓前行。

小鱼也是第一次来东京,见惯了前世里的高楼大厦,仿古街什么的,再看这些书里描述的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幽黑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深沉的倦怠。

家,闹中取静,丽水河畔,和周围达官贵人家雕梁画栋的府邸不同。

迥然是西方风格的建筑,圆顶白房,彩色琉璃窗。白色浮雕围墙,墙壁上赫然怒放着大朵大朵的白荷。

小鱼勾起了唇角,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京都的房子。

黑冷的眸子慢慢回暖。

一众少年更是新奇,“好漂亮的院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房子!”

尤其是女孩子们一下子就被满院的玫瑰俘虏了。

小火得意的笑,这个可是波斯王子在东京的府邸,可惜,他一天都没住,就被自己打劫了!

看着姐姐眼里有光,就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感受到小火的戏谑,小鱼凉凉的瞟一眼傻弟弟,“我休息去了!”

再次走出寝室时候,小鱼换了一身黑色棉布衣裙,一头乌发简单的束在头顶,发丝瀑布般倾泻下来,衬得小脸越发雪白。

海棠苑的琉璃风灯静静的蹲在白玉柱顶,丝毫没有被前院那群高谈阔论激情澎拜的少年所感染。

定睛看了这喧闹的少年们一会儿,小鱼儿出神:怎么好像在看电影?自己是永远也融入不了欢乐中去了吧。

一袭黑披风闪身出了小角门,片刻之后走在了丽水街上。

街上灯火阑珊,尚有繁华过后的余温,仍有三三两两相约逛夜市的青年男女情意绵绵,依依难舍。

小鱼悄然无声穿过大街,像普通大家千金一样的绣花鞋踩在满地的花瓣上,步步生香,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高大威严的黑曜石雕刻着兽头的大门,上方龙飞凤舞的是凤皇亲笔题的匾额:神翼将军府

白色的汉白玉台阶扶摇直上,台阶一侧立着一块明黄玉碑,橘黄的宫灯下,映着暖暖的光辉,碑上茶盅大小的字:文官落轿,武官下马,御赐杨府……等字样。

小鱼缓缓踏上白玉台阶,指尖划过左侧围栏的麒麟雕刻,冰凉的触感竟然透出丝丝暖意,大概是还留着白日的余温。

稳稳的,徐徐向上,小小的身影似一朵深色的云,在紧闭的大门前站定。

祥云瑞兽头口里含着的大铜环触手生温。

不再犹豫,不轻不重的扣响大门。

没有给小鱼退缩的时间,沉重的大门无声打开,大门内柠檬黄的烛光一下子流淌出来,均匀的扑了一身。

小鱼有点不适应站在光环正中的感觉,抬手压下披风的风兜,遮住幽黑的眼睛,只露出精致的下巴。

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行步步逼近。

做过功课,这是一个六旬老人,曾经跟着祖父驰骋疆场的一员老将……他,看着杨家父子两代人成长起来的,在杨府地位非比寻常。

侧身,曲膝一礼,道:“阿伯,小女子路过贵府,想讨一杯热茶,可方便否?”

“啊?”洪伯声音极大,洪钟一般,他有点耳背。战场上落下的毛病。

小鱼又说了一遍,没有不耐烦,这次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楚。

洪伯很快懂了,朗声笑道:“方便!方便!”

说着,引着小鱼进东侧门房。

门房宽敞明亮,有三间房屋大小,中间屏风隔开。

小鱼在外间落座。

靠墙一排架子,上面挂满了钥匙,锁头,雨具,窗下几盆子文竹,进门正中间位置是一张方桌。桌上简单的文房四宝,再有就是几本账簿。

洪伯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小鱼,小姑娘不卑不亢,没有一般人家的小孩子气,稳稳的坐着,眼神清纯,这会儿已经大大方方取下风兜,满头乌发如云,一张莹润光洁的小瓜子脸,如半空中皎洁的月牙,至纯至净!

洪伯亲自泡了茶,瞅着眼前小姑娘竟然越瞅越亲切!

老家小少爷们只怕也有这么大了吧!

茶水氤氲,小姑娘低垂了眼眸,静静的看碧绿的叶片沉沉浮浮。

“丫头,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是。”

小姑娘沉吟片刻,抬起幽黑幽黑的大眼睛,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洪伯莫名的心疼,手忙脚乱的推过来一碟子糕点,“好孩子,不哭,先吃点东西垫一口,我让孟大嫂子给你做个热乎饭……”

说着,自己却忍不住落泪。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能招人眼泪呢?一边蹒跚着往大厨房走,一边拿衣袖擦眼泪:“真是老了啊,看不得孩子受一点委屈!”

“唉……或许我真该回老宅去啦!”

一路嘟囔着进了厨房,厨房灯光明亮,孟大嫂出来倒水,正听见洪伯的话,不由笑道:“洪伯这是想老宅的小少爷们了吧!”

洪伯的大手撸了一把脸,把风灯挂在廊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咳,前院来个小丫头,那小模样……竟像亲眼见到咱们夫人似的……”

“洪伯!”

孟大嫂子严肃起来,“您老可不要乱说啊!”

洪伯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失言,这些年夫人失踪了,将军已经找疯了,整整十二年,没有一日停歇!

没有人敢在将军面前提及夫人二字。

夫人就像微尘入海,再无踪迹!

那个和将军黑白龙驹并骑,驰骋疆场的女子,那个一袭红色战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奇女子,那个怒马鲜衣万千敌军丛中,一刀一枪杀出一条血路,带出数万边民的女子!

她好像不曾来过这里!

她好似一阵猛烈的西风,轰轰烈烈,摧毁一切,只留一片清静的世界!

洪伯又掬一把老泪,“他嫂子你赶紧做碗吃的,小丫头只怕饿坏了!”

说罢,拿了几样吃食又提了风灯深一脚浅一脚的紧着往前院去了。

孟大嫂子也是从老宅那边过来的,她曾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夫人的生活一直是她在打理。夫人跟随将军上战场,她随军,那一战,她和夫人被敌军冲散了。

将军来京都,只带了洪伯和她,负责这座豪华冰冷的将军府,而将军和少爷们都住城外兵营。

她手脚麻利,很快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卧了两颗鸡蛋,撒上碧绿的青菜,又淋上麻油。

看上去很是诱人!

孟大嫂子拎了风灯,拿了针线活,熄灭厨房灯光,打算像往常一样,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跟洪伯念叨念叨过去的事情,遥想一下曾经的热血与荣光!

可是,当她跨进前院却如遭晴天一个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