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鲜花和连衣裙

天还很早,离和郑厚哲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可我已经睡不着了。

起身走到书房,我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卡拉马佐夫兄弟》。

“我很高兴你已经明白了一切。”阿辽沙笑着对我说。

我也温和地对阿辽沙报以微笑:“是的,我已经明白了一切。我为费多尔感到难过,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能真诚地对待自己,把自己当作一个笑料对待,也是因为我感受到了费多尔的孤独,可我却不愿意承认他的孤独,就像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孤独一样。”

“其实德米特里哥哥和伊凡哥哥也是一样的孤独,不是吗?他们总是迫使自己扮演着另一个角色,把真正的自己关起来。就像卡伦·霍妮在《我们内心的冲突》中所表达的那样,我们最初为了防御外界的伤害所建筑起来的坚固围墙,最终却成为了囚禁自己内心的难以挣脱的牢笼。”

“我总是相信真实的自己不够完美,不够漂亮,不够讨人喜欢,所以就总是会笑着接受赵正阳说我‘土’,甚至有时也违心地打趣自己的外貌,以此来活跃气氛。可其实真实的我并不喜欢这样不是吗?我努力地去了解赵西的兴趣爱好,假装自己也很酷,可却一直担惊受怕,害怕有一天赵西发现真实的我一点都不独特,从而又要恢复那种孤独,不是吗?甚至即使我已经变得好看了,即使我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可我仍旧害怕自己一旦有一点做得不好,别人就会像小A一样轻易抛弃我,所以一直把真实的自己困在牢笼里,不敢让其踏出半步。”

“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无论费多尔多么地卑劣,仆人格里戈里总是会无条件地维护他;无论德米特里哥哥在别人的眼中是多么得疯狂,格鲁申卡总是会深深爱着他;无论伊凡哥哥和卡捷琳娜装作有多么地不在乎对方,彼此间说话有多么地伤人,可是他们依旧深深爱着彼此,不是吗?”

“我一直都忽视了,其实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并不是我给你一分就要求你必须回报同样的一分。我如果爱一个人,我会真心尊重对方,我会爱他的整体,而他的整体,就必然包括了不完美,不是吗?”

阿辽沙欣慰地看着我,他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对方爱你,那他也会尊重你,也会爱你的整体,包括你的不完美。”

我听到阿辽沙的话,觉得他是那样可爱,同时也觉得自己是那样可爱,我分明是可爱的,我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我爱我的面庞也爱自己的衣着品味,虽然我有时也会犯错,可我依旧很值得被爱。

我看向自己的内心,无尽的虚空现在早已被鲜花填满,树叶抽出了新鲜的嫩芽,空气中飘荡着轻快的歌声,所有的一切生物都在起舞。我感到快乐极了!

我哼着歌,走到阳台上,今天的天空是那么得清澈,那么得明媚,白云有的团在一起,有的独自张望,可无论是团在一起还是独自张望,都漂亮极了!树叶哗哗作响,和林间的小鸟应和,像一曲美丽的乐章。

我快乐地刷牙,快乐地吃饭,快乐地和妈妈聊天,我觉得她今天在餐桌上读的新闻都是那么得有趣。吃完饭,我打开衣柜,挑来挑去,选中了那条我买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的蓝色的裙子,以前我觉得别人看我穿这条裙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可今天穿着这条裙子,我却充满了自信,我觉得大家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欣赏,进地铁时,甚至有一位女生夸我穿这条裙子很好看,问我要裙子的链接。

来到了和郑厚哲约定的餐厅,远远看去,郑厚哲已经在店里等着了。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桌子上有两杯奶茶,他靠着窗,正朝窗外张望。

看到我到了,郑厚哲明显眼前一亮,他站了起来,等我落座后又坐了下去,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真好看。”

“谢谢!”我笑着回答他,拿着他递过来的奶茶,又补充了一句,“也谢谢你的奶茶!”

我点了一份麻辣鱿鱼,他点了一份黑椒牛柳,等饭的间隙,我们喝着奶茶,聊着天。

“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啊?”郑厚哲有点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不忍,但思考了一秒,还是决定开口:“郑厚哲……其实你应该感觉到了,我对你没有那种喜欢。”

郑厚哲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愣了好几秒,然后又努力地笑了笑,说:“嗯,我早就感觉到了,但你一直没有明确拒绝我,所以心中总是有些不甘心地抱有希望。”

听到他的话,我有点愧疚,说:“对不起,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

窗外的光束打到郑厚哲的脸上,他垂着睫毛,笑了笑:“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其实你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只是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罢了。”

我咬了咬吸管,突然感到有些困惑,于是好奇地问:“郑厚哲,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

郑厚哲回想了一下,说:“嗯,可能是高三的时候吧,当时快要高考了,我的压力很大,很多时候都想放弃。可是你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倒,永远不会感到难过……可能是这样的你,给我了动力,让我坚持下去……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吧。”

我听到郑厚哲的回答一愣,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可我知道,我高三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阳光,那么坚强。很多时候,成绩不理想,我也想过放弃,每次在家里发泄之后再想想,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也就选择坚持了。

我的心情复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郑厚哲,你知道高三的时候,你在我的眼中是怎样的吗?”

郑厚哲看着我,有些疑惑,说:“不知道。”

“在我的眼中,你是一个特别坚韧的人,还特别认真,无论有什么问题都一定要解决了才能罢休。即使有时候心情不好,可很快还是会振作起来。”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郑厚哲,其实你自己就可以做到很优秀……你觉得是我鼓励了你,事实上那是因为你自己也在这样鼓励你自己。”

“可能吧。”郑厚哲点点头。

“郑厚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只是希望能够从我的身上找到你自己。”

听到我的话,郑厚哲的身体一震,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我,沉默了半分钟,他终于开口:“丁晓玉,谢谢你。”

“不用谢。”我笑着说,郑厚哲也笑了,是很放松的那种笑。

“我们以后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吧。”郑厚哲试探着问。

“当然了!”我用力地点头,“我可是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的!”

在轻松的氛围下,我们很快就吃完了饭,吃完饭后郑厚哲突然提议带我去他们学校转一圈,我欣然同意。

我在他的学校见到了他发给我的那只狸花猫,可爱极了,还有那只呆鹅,果然很呆。笑笑闹闹了一下午,火一样的夕阳笼罩着天空,终于,我们还是要分别了。

我们在地铁站互道再见,然后各自上了地铁。

我没有因为这一次分别感到难过,因为我知道,我们依旧是朋友,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