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翌日，天刚亮。

巩县县邑西门，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百余装备精良，身着黑甲的突骑快速地从城门内涌出，沿着洛水岸，向着西方一路疾驰。

打头的是一身锦袍，外罩大氅，神情略显严肃的司州刺史，桂阳县公刘义真。

他的身后跟着谘议参军段宏，建威府谘议参军刘钦之二人。

百余精骑护着刘义真、段宏、刘钦之三人风驰电掣。

行了约十余里，原本视野开阔的平原田野，景色陡然一变。

放眼望去，洛河两岸，丘陵起伏，树木从生。

打量着茂密的山林，段宏打马近到刘义真身侧，警惕地说道：“桂阳公，此处山林密集，距柏谷坞亦不过十余里，为保安全，不能再往前了。”

段宏所说绝非虚言。

如今屯驻柏谷坞的亡命徒司马楚之，当是司马家那些个亡命中，智计最为出色，警惕性最强者。

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司马楚之虽驻于小小的柏谷坞，手下能战之士也不过三千余。但因为其爱惜民力，半年来投靠于他的乞活多达一千五百余户。

一千五百余户，按照每家四到五人计算，有近八千人。这些人中再选个七八百人出来做军士，司马楚之地军队扩大了近千人规模。

而且司洛一带陆陆续续还有不少乞活人家前往柏谷坞投靠。此般下去，司马家在洛阳的几个亡命徒，司马楚之确属威胁最甚者。

所以，以此人的机警、智计、谋略，他不可能困于柏谷坞而无耳目在外。

他的斥候必定会散开十余里之外做侦查。

段宏担忧的就是敌在暗，他们在明，此种情况下，即使他们全是骑兵，一旦出现意外，很难保证刘义真绝对的安全，关中之事决不能在司洛上演了。

“无妨！”

刘义真淡淡地摆了摆手，一抖手上缰绳，夹着马腹打马行到边上的一座矮丘上，耳闻着滔滔洛水，举目眺望柏谷坞所在的方向，向跟来的段宏和刘钦之说道。

“当初随阿父西征姚秦，我因偶感风寒驻于柏谷坞，对此地还算熟悉。”

“以司马楚之目前的实力来看，据柏谷坞自守，自保当是无虞。但要说他能对我所带出来的百余精骑构成威胁，除非他倾巢而动。”

“关中内乱时，我听说司马家几个亡命徒占了洛阳，其中势力最大者乃原益州刺史司马荣期之子司马楚之。后来回到彭城，洛阳探子送回的密劄，似乎也证实了这些。”

“但是真正来了司洛，看到了洛阳的情形，我才发现不论我在关中所听到的，亦或是在彭城看到的，虽不假却也言过其实了些。”

“说不假，乃司马楚之此人比起其父司马荣期来，着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谦恭豪迈，礼贤下士，所过之处，爱民如子，秋毫无犯。若任其发展，假以时日定是我宋台境内最大的威胁。”

“说言过其实，是不论听到的还是我在密劄上看到的，都说司马楚之佣兵万人，势力庞大，从者云云。以后不知道，现在不过如此！”

实际上，所谓的司马楚之佣兵万人，是把投靠他的所有的乞活户都算在内的。

如若不然，以司马楚之万人的兵力，岂会驻扎在小小的柏谷坞。怕是早就振臂一呼，将洛阳城内几家亡命的势力拢到一块儿了。

至于司马楚之的势力为何会被如此夸大？很有可能是司马家几个亡命徒中某一个捣的鬼。

所谓祸水东引，把宋台的注意力集中在司马楚之身上，始作俑者便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从而浑水摸鱼。

刘义真想法没错，但他不知道的是，司马楚之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确实曾佣兵万人。

当时王康坚守金墉数月，刘裕代晋建宋，在稳定朝廷局势后，当即命姜冰领兵两万前往洛阳救援王康。

屯驻洛阳的司马家亡命徒们，见刘裕准备向他们动手，害怕刘裕的势力，不顾一切的投降了魏国。

唯有柏谷坞的司马楚之，不甘流落他乡，成为魏人手中的傀儡，率领手下撤退至颍川长社，并在那里振臂高呼，响应者甚重。

凭此司马楚之与刚刚建起的大宋朝廷相抗衡。

期间刘裕甚至因为担心司马楚之继续做大，还派遣刺客沐谦去刺杀他。结果不仅刺杀不成，沐谦还被司马楚之的气度所折服，从而归顺于司马楚之。

后来司马楚之心态转变投靠魏国，成为魏国琅琊郡王，再到镇西大将军、朔州刺史，沐谦都一直侍卫在他左右。

“桂阳公所言倒是不假，不过......”

听完刘义真分析，刘钦之在段宏示意下接过话劝道：“不论司马楚之的势力是否被夸大，小心并不为过！”

“洛阳局势复杂，不单司马家几个亡命徒的势力在此交织，索虏也常有探子游走在司洛之间。”

“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刘义真听得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段宏也好，刘钦之也罢，他们的劝说都没错。

甚至刘义真准备出巩县前来柏谷坞附近查看时，连毛修之、傅弘之等都出面反对。

实在是洛阳局势太过复杂，众人不敢刘义真冒险。

奈何刘义真脾气实在是勥，众人拗不过只能是选最精锐的突骑随行护卫，并让段宏、刘钦之二人随侍左右。

“两位参军的担忧我知道！”

望着柏谷坞方向，刘义真嘴上说着担忧，脸上却毫无波澜，只是话锋一转道：“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此次出镇，本就是来平定内乱，治理司洛的，总得出来走走看看。”

“何况我身边除了你们及百余骑兵，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的亲兵跟随？遑论此处离着巩县也不算远，就算真遇到了危险，全身而退当是无虞。”

“走，再往前走走看看！我倒要看看这司马楚之也好，司马家另外几个亡命徒也罢，知道我出现在了柏谷坞附近，他们会有怎样的动作？”

说罢，刘义真一抖缰绳，策马冲下了山丘，向着距离柏谷坞更近的方向疾驰而去。

段宏和刘钦之相视苦笑，却是不敢怠慢，领着百余骑兵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