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高堂。
妆罢低声问夫人,画眉深浅入时无。
叶轻舟目送送葬队伍离开,放下心来,有些瘫软的靠在座椅后背上!
孙杨送队伍出了城门,便回到车里,看了一眼叶轻舟,说道:“先生这会儿心情很不好,回去后你别惹他生气!”
叶轻舟没有说话,反而是闭上了眼睛。万重山心情不好,叶轻舟心情更不好。
孙杨见叶轻舟模样,便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中叹了口气,又说道:“夫人没了!”
叶轻舟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不敢相信孙杨的话,问道:“怎么可能?”
孙杨说道:“夫人有了身孕,这次刺杀受了惊吓,再加上原来夫人就小产过几次,身体一直很不好,这次大出血,没有救过来,你回去后少说话,别再去招惹先生!”
叶轻舟心中难过,于思雨竟然死了,若是自己能够早些发现那些行刺的人,更或是自己不让于思雨出门,是不是就能逃过这一劫,于思雨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万府
万重山看着躺在棺中的女子,睡的安详。万重山拿着眉笔探到棺中,轻轻的描画,轻声说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夫人,这么多年为何你从不曾问过我,还是太过低声我没有听到?”终于万重山觉得有些满意了,便让门房开了门,放那些人进来!
万重山第一次给于思雨画眉是在二人新婚的第一天,那个时候于思雨甚至连眉笔都不会用,看着于思雨用拿钢笔的手势拿着眉笔,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万重山问过之后才知道,于思雨竟然不认识眉笔,心中便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接过眉笔,给于思雨画眉。画着画着突然二人便笑了起来,万重山记得自己当时好像问于思雨:“夫人觉得如何。”万重山记得很清楚,于思雨回道:“妆罢低声问夫人,画眉深浅入时无,你竟是比朱庆馀还要浪漫。”
从那以后,万重山便时不时的就会给于思雨画眉毛,每次于思雨都会略带娇羞的脉脉看着万重山。现如今没想到,竟会是最后一次给于思雨画眉了,这让万重山如何不伤心。
回到万府,客厅已经改成了灵堂,来悼唁的人络绎不绝,万重山平静又礼数周全的应对着,见叶轻舟进来并没有与叶轻舟说话!
叶轻舟回到房间换了一身白色长褂,默默的站在了于思雨的棺材前。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万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客人,但是叶轻舟知道,于思雨一直把自己当家人,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万府当成了自己家。于思雨就如同母亲一般,总是关心叶轻舟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伤。于思雨活着的时候,叶轻舟从没有在意过这些,现如今那个在做饭前总会问叶轻舟想吃什么的人,那个在吃饭的时候会给叶轻舟夹菜的人,走了,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痛苦的方式离开,叶轻舟觉得心痛。但是叶轻舟能够为于思雨做的,好像除了守灵,什么也没有!
众人都知道万重山在自己府里圈养了个戏子,但大多人并没有见过叶轻舟的模样,如今见一位清秀年轻男子,一身孝服站在于思雨的棺椁旁边,想来就是那个戏子了。众人都有些好奇这叶轻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是成了万家的座上宾,让万家如此礼遇。
叶轻舟没有理会众人考量的视线,只是随着万重山以家属之礼答谢着前来悼唁的人。
郑浩听闻万重山没有如期去裁缝铺,逃过一劫,但是于思雨却是死了,心中有些惋惜,但还是想去看看失去爱人的万重山会是什么样子。
郑浩进来,见万重山正与人攀谈,神色竟是没有任何悲怆之情,又转头看了看站在家属答礼位置的叶轻舟,一身白衣,面露难掩的悲伤。
万重山与人交谈的时候就见到郑浩进来,虽然与这位郑浩从未正式会过面,但从他一进来万重山便认出了他。万重山在得知郑浩要挟于思雨后便让人去查了此人的底细,但是能查到的信息很少。万重山继续与人攀谈,看了孙杨一眼。
孙杨在郑浩进来的时候便一直注意着这人。
郑浩走到棺椁前,叹了一口气,红颜薄命空流水,绿酒多情似故人,可惜了如此佳人,竟是命薄至此。郑浩没有安慰万重山,反而是走到叶轻舟面前,说道:“突闻夫人噩耗,郑某不胜哀痛,叶老板节哀。”
叶轻舟俯身回礼,没有说话。
郑浩见叶轻舟不说话,屋内众人虽无一人与叶轻舟说话,但是却都用考究的眼神打量着叶轻舟。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叶轻舟是个戏子,现如今此人竟然登堂入室,站在了家属的位置,自然都是好奇此人究竟是何等本事。郑浩因着上次在万府丢了面子,一切皆因着叶轻舟,想着今日怎么也要让叶轻舟不痛快一下,才能让自己出气,见有人好奇的打量着二人,说道:“叶老板这是给夫人戴孝?辈份乱了吧!”
叶轻舟不想搭理郑浩,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在于思雨葬礼上发难,见周围有人注意这边,叶轻舟便忍下心中的冲动,手里的拳头攥紧,死死的盯着郑浩,小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由的着你在这里乱吠。”
万重山见郑浩有意激怒叶轻舟,又见叶轻舟袖子里的胳膊绷直,担心叶轻舟会忍不住在这里动起手来,便走过去,攥住叶轻舟的手腕,说道:“轻舟,来者是客,他无礼,咱们不能失了礼节,郑先生,慢走,不送。”
郑浩还想出言讥讽,但是见青鸾与孙杨面露不善的站在自己身后,好汉不吃眼前亏,笑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青鸾,转身离开。
后面的时间,葬礼正常举行,直到葬礼结束,叶轻舟与万重山都没有说一句话!
叶轻舟趴在窗前,看着院外于思雨新栽种的花,没有回头,她知道万重山就站在身后,问道:“你相信报应吗?”
万重山自己在房间,总是感觉于思雨随时会推门进来,屋子里到处都是于思雨的气息,万重山担心自己会沉沦下去,他想找人说说话,但是府里能够陪他说话的也就只有叶轻舟了,便来到了叶轻舟的房间,见叶轻舟趴在窗户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叶轻舟的问题,万重山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叶轻舟回过头来看着有些颓废的万重山,说道:“你知道吗,夫人给我说过这么多年来没能生下孩子,她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孩子,为什么夫人那么好的人却英年早逝,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作孽太多,报应在了她们身上?”
万重山知道从叶轻舟的嘴里不会听到什么安慰的话,他需要叶轻舟提醒他,于思雨已经死了,万重山不应该陷入伤心中,他要做的就是揪出害死于思雨的人,然后以最残酷的手段给于思雨报仇。万重山果真来对了,叶轻舟总是能够抓住万重山最柔弱的一面,狠狠的扎上一刀。万重山伸手掐住叶轻舟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我万重山从来不相信报应,若真有报应,那你身边的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万重山如此说,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叶轻舟泪水滑了下来。对啊,好像叶轻舟身边一直在有人死亡,叶轻舟更加的觉得自己上一世定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做尽了坏事,否则为什么这一世会害死那么多人。
冰凉的泪水落在万重山的手上,让他有些恢复平静,松开手,万重山说道:“叶轻舟,即便是报应又如何,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的!”
叶轻舟轻笑一声,看着屋顶,下地狱,她叶轻舟本就身处地狱里,正因为有万重山的存在,叶轻舟才能在这里过的像人间一样。
行年三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夜扁舟来决汝,死生从此各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