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进军索伦山

经龙王庙屯西山头丶沙力塔拉丶九头山丶他里士丶哈拉哈贝子旗丶三家子丶徳隆烧丶乌兰他拉丶田草张窝堡一系列战斗,陶克陶胡再也无法在草原上立足,一九零七年底遁入索伦山。白音大赉隨后也逃入索伦山。

大兴安岭南麓由北向南绵延千里,恢弘磅礴,群峰竞秀,层峦叠嶂。大兴安岭南麓边缘的洮儿河两岸高山耸立,险峻逶迤。高山里面沟壑纵横交错。群山终年云雾缭绕,涛生云灭。山崖怪石峻峋,山坡层林叠翠,山谷里溪流淙淙,注入洮儿河。

洮儿河流经山谷,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可清晰看见河底的鹅卵石。这里就是索伦山。索伦山再向南行五百里,松嫩平原坦荡如坻,地沃物丰。

陶克陶胡逃进索伦山,大哭一场痛悼两个儿子。叫过来三儿子努特克图,咬牙切齿地说:"此生和清廷势不两立,我们再聚人马,必报此仇。"

陶克陶胡以后就是为复仇而再聚集力量。陶克陶胡逐渐收拢四散人马,又划(组织)了起来。到一九零八年初,在索伦山里占据了洮儿河边上的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在高山的后面,四面群峰环抱。进入山谷要通过一道山口,山口前是一座十里地长的大板,叫索伦大板。

索伦大板两侧山崖嵯峨,怪石嶙峋,人兽都无法通过。索伦大板居高临下,俨然成了一座关隘。陶克陶胡占据了山谷后,砍伐山里的大树,拉到山谷谷口,在索伦大板上立起栅栏。

栅栏横亘大板,绵延至两侧山崖,建起了一道防线。在栅栏中间建一座原木大门,设上关卡,搭建堡垒。进山谷必须经过这原木大门。陶克陶图派马匪日夜守护。

索伦大板前三十里,又有一座山岗,山岗上有几户人家,都是闯关东的山东人,来索伦山做伐木工。他们管这座小屯子叫景阳岗。

陶克陶胡见景阳岗地势险要,又分兵前突守景阳岗,在景阳岗用原木建一道栅栏,封锁了整条山沟。搭建了一座堡垒,设了关卡,和索伦大板关卡堡垒互为倚角。

陶克陶胡的营地建在高山后面的山谷里,十几顶蒙古包排成环形,环绕一顶大包。这是陶克陶图的大帐。整座营地建成了要塞,陶克陶胡志得意满,觉得这座要塞坚不可摧,官军无法攻破。陶克陶胡广招人马,只要是和朝廷做对的来者不拒。

他的人马就在这里养精蓄锐,精力充沛了从这里出发,奔向扎赉特丶图什业图丶扎萨克图丶达尔罕各旗,铁蹄践踏残害草原,抢掠一番后带着满马车财物赶着牛羊回来休养生息,精力恢复了再出去抢掠。

陶克陶图以索伦山为巢穴,在山区和草原之间内外窜扰,踪迹飘忽。所到之处均为焦土,只剩残垣断壁。草原屡遭兵燹之祸,民众一夜数惊,惶惶不安,家财牛羊被掠夺一空,啼饥号寒,苦不堪言。甚至颠沛流离,俄殍遍地。这一时期,陶克陶图丶白音大赉已成为草原大患。

一九零八年,残冬,张作霖率马步五营二千人马开进索伦山追击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索伦山用一场暴风雪迎接张作霖和官军。

张作霖和官军初次进索伦山,没有见过这样的暴风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混沌,狂风卷起雪花漫天翻滚,铺天盖地向人们砸来。大团大团的雪团四处乱抛,砸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人们根本无从辨别方向,被风暴推得站不脚,马顺风狂奔。寒气轻而易举打透官军紧紧裹在身上的皮祅,浸到骨髓里。

张作霖也感到害怕,暴风雪瞬间就能冻死这两千官军。张作霖催促官军不能停步,赶紧向前走。几个士兵裹着皮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渐渐不再觉得寒冷,只觉得极度困乏,随时要躺下睡觉。

张作霖赶过来,一顿马鞭把士兵抽醒。张作霖大吼:"不能睡,睡倒就过去了。"士兵激楞一下惊醒,又挣扎着向前走。

队伍走到一座山崖下,山崖挡住了狂风,暴风雪小了一些。山崖下是森林,张作霖下令官军躲到山崖下,在森林扎帐篷。官军们钻进森林,森林里风更小了,官军在森林空地扎起了帐篷,又找干柴点燃了篝火。

暴风雪乱了一天一夜,天晴了,张作霖想出帐篷,却推不开帐篷门,扒门缝向外看,大雪已经把帐篷埋上了。卫兵用力推开一条门缝,从门缝硬挤进雪里,用手刨出一个雪洞,顺雪洞钻了出去。在外面把雪挖开,打开帐篷门。

张作霖沿在雪堆挖出的隧道走了出来。看见山上山下都覆盖大雪,一片银白,树身挂满了雪,一棵棵晶莹剔透,仿佛是透明的。天地混沌一片,分辨不出路在那里。

营官马朝斌趟着雪壳跟斗把式地走了过来,对张作霖说:"暴风雪刮了一天一夜,运粮队被阻隔在山外,没有跟上。现在各营只有一袋烧饼,是预备路上应急的。周围没有人烟,找不到粮食,弟兄们要挨饿了,大哥怎么办?"

张作霖说:"有烧饼吃不错了?不比没吃的强?告诉弟兄们挨饿算什么?剿灭了陶克陶胡,我到奉天请你们下馆子。"

张作霖走到营地中央,吩咐士兵拣柴禾点篝火,架上水壶捧雪烧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饼,大口吃了起来。

张作霖率官军向索伦山深处走,派出斥候寻找陶克陶胡。索伦山里冰雪封途,山高林密,山荒地僻,粮食补给经常接续不上。官军捧雪啃烧饼,半饥不饱,有时还断粮。奔波了半个月,也没见到陶克陶胡人影。

斥候找不到人打听消息,在山里乱转。陶克陶胡派出的线人和山里的牧人熟悉,随时能问到官军行程。官军还沒有追到跟前,马匪已得到消息,早已逃遁隐匿起来。张作霖赶到,陶克陶胡早已无影无踪。陶克陶胡和张作霖在索伦山里捉起了迷藏,牵着官军走,踪迹飘忽,时隐时现。遛得官军昏头转向,疲于奔命。

抓住张作霖还在索伦山里的空挡,陶克陶胡又驰向洮南府,掠夺一番回索伦山藏起来。张作霖抓不住陶克陶胡身影,气得火冒三丈。

张作相丶马龙谭丶马朝斌来见张作霖,张作相说:"大哥,索伦山这地方山摞着山,沟套着沟,地形太他妈复杂。进山里转上几转,妈拉巴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陶克陶胡地形熟,人头也熟,咱们刚一出动,就有人骑马去吿诉陶克陶胡。咱们情报来源差,等咱们赶到,陶克陶胡早他妈跑没影了。咱们得变变招数,不能再跟在陶克陶胡屁股后面死追。还是把大家分散开,封锁要害路口。把所有的要害路口都派人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困死陶克陶胡。陶克陶胡蹲在山沟里,没吃的熬不住了就要向外跑,我们已经张网等他,陶克陶胡就直接撞到我们的网里,就能聚歼陶克陶胡。"

马朝斌说:"老家闹白蚁,灭白蚁要找到白蚁巢穴。找不到白蚁巢穴,打死再多白蚁也去不了根。找到白蚁巢穴,只要一壶开水烫死蚁后,白蚁就全灭了。咱们得找陶克陶胡巢穴,不捣毁陶克陶胡巢穴,打散了马匪还能重新聚集,死灰复燃。再以索伦山为巢穴,在山内外窜扰。捣毁了陶克陶胡巢穴,陶克陶胡一伙就被一窝端了。"

张作霖听取了众人意见,改变策略,不再盲目寻找,布置营官蔡永镇丶张作相丶张景丶马朝斌丶中路管带马龙谭丶后路帮统冯徳麟,率自已的部属分头扼守要害路口,堵截陶克陶胡下山路径。

又给孙葆瑨修书,让他催促乌泰出兵援助官军。乌泰派出旗兵在草原上各牧包巡视,约束牧民,再沒有牧人给陶克陶胡送信送粮食。

陶克陶胡躲在营地里,时间长了粮食牛羊告罄。马匪熬不住,陶克陶胡悄悄带马匪钻出索伦大板堡垒,向山口外走来,准备去草原抢劫粮食牛羊。马匪走到距路口十里地的地方,爬上山坡向前观望,看见路口已经被栅栏拦住,旁边还有一座兵营。

陶克陶胡又绕了一百多里,来到另一路口,这里也修建了栅栏和兵营。陶克陶胡观察半了半天,见无懈可击,悻悻回营地。陶克陶胡刚转过一座山角,树林里有几个人骑马跟踪上去。

张作霖在绰儿河岸扎下营地,等待斥候的消息,他等来了从奉天来的一行客人,东三省总督府派朱佩兰委员到张作霖巡防营赏银犒师。朱佩兰委员一行由一队巡防营护卫,从奉天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入草原。

走到索伦山,沿绰儿河北上,寻找到张作霖的营地。只见一营官军纵马驰骋而来,驰在前面的一条汉子胡须蓬乱,脸色黧黑,削瘦成窄窄一条,只有一双眼晴闪着精光。

朱佩兰委员仔细看了半天,认不出是谁。汉子走到跟前,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迎了过来。朱佩兰委员才看清这正是张作霖。朱佩兰委员赶紧下马,伸出手去,吃惊地说道:"张统领黑瘦如此,几不能相识。"

张作霖哈哈大笑,说:"匪患至今不平,恐有负圣恩。"

朱佩兰委员见张作霖身边的巡防营士兵也脸庞皱裂,手上生冻疮。感慨地说:"巡防营弟兄为朝廷解忧尽忠,殚精竭虑,吃尽劳顿困苦,兄弟敬佩至极。"

张作霖扬手请朱佩兰委员去大营,俩人并辔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