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寿山殉国

黑龙江大将军行营,黑龙江将军寿山愤懑难平,夜不能寐,绕室而行。寿山年仅四十岁,深目隆准,眉宇疏朗,英气逼人。

黑龙江大将军行营营务处总理程德全和他相对而坐。程德全见寿山忧心如焚,心神不宁,镇定的说:"俄军三面困城,齐齐哈尔守军不足三千,枪破兵弱,兵有惧色,民众战栗,城破在旦夕之间。唯有与俄军议和,可拯救败军与难民免遭涂炭。"

寿山停下脚步,正色答道:"疆土不保,负罪甚深,绝不能改隶俄籍,反颜事虏。"

逐下令 :"保铁路,护难民,全睦谊,违者杀无赦。"率三千弱兵出城抗拒俄军。    

寿山站在城外清军阵地上向北凝望,十万俄军已越过讷莫尔河,向齐齐哈尔滚滚开来,大道上尘土飞扬,尘土中哥萨克黑色圆筒卷毛高帽攒动,马刀闪亮,步兵望不到尽头。寿山援军无望,齐齐哈尔已成孤城,身边三千弱兵面露惧色。见此已经不可为的局势,寿山已抱城破则死之心。

亲兵送朝廷发来电传,李鸿章要寿山议和。寿山接过电传,阅过后仰天长叹,说道:"军覆则死 我以一身赎万民。"说罢,派程德全赴俄军阵地议和。

程德全赴俄军阵地议和,向俄军提出不要开炮轰城,清军和居民撤到城外,和平让城。

俄军已经进抵齐齐哈尔城下准备攻城。几十门大炮在城外排开,哥萨克骑在马上躁动不安,这座比瑷珲更加富裕的城市更勾起哥萨克屠杀抢劫的欲望,他们早就对城里的东方财富馋涎欲滴,要用肆意发泄的快感消除恐惧,发泄膨胀的兽性,平息内心的狂躁。要用疯狂的劫掠来圆到东方发财的梦想。眼看着齐齐哈尔垂手可得,哥萨克鼓噪起来,连年科卡姆弗拒绝了议和。

八月二十八日,俄军开炮攻城,程德全再次出城议和。俄军不允,程德全扑向俄军炮口,堵在炮口上大叫:"要这样,你们就先轰了我吧。"连年科卡姆弗挥手让俄军停止开炮,阴笑着对程德全说:"要让俄军停止轰城,把寿山和张大师交给我们。"

寿山跪在夫人面前,泣道:"我负国,上无以对皇上,下无以对先将军。愿乞于夫人,先杀诸子,而后夫妇同殉。"夫人含泪扶起寿山。

寿山走进黑龙江大将军行营府邸,关上房门,写下了给朝廷的最后一封奏疏。寿山早已超越生死,思绪遨游于黑龙江这片深深眷恋的土地上空。以血泪泣谏朝廷解禁东北,招民放垦,移民实边,保中华疆土。

在奏疏里,寿山提出治理黑龙江之策。他写道:"肫肫以修内政,御外侮,设民官,开荒务为请。"

"江省之事非开荒无从下手,开荒之举非招民无从下手。以七城之大,土地之沃,如果得人,而理不出十年必能自立。"

"沿边有民,就地有饷,防务既不期固而自固,枪械军火亦不期而自饶。何至处处窘迫,一蹶不振哉?"

"以中国之旷土,居中国之民,利之所在,自必群相保卫,可杜外人强占之计,不烦兵力而足御外侮,因地制宜,听筹不为无见。"

写完奏疏,寿山打开房门,身穿朝服,头戴朝冠出现在门口,对守候在府邸大堂的属官说:"今辜负国恩,不能战,不能守,只是担心城中百姓受到战火之苦,如果以我一死换全城平安,我死而无憾。"他把将军印信交给副都统萨保。

黑龙江大将军行营府邸大堂的中央放了一副棺材,寿山排开香案,手持文香向东南而跪,对朝廷拜之再三,伏地大恸,泪流满面。转身泣别父亲富明阿,站起拿出一块生金吞了下去。蹒跚的爬上棺材,躺在里面。

少顷,仍然未死,寿山大呼属下材官向他开枪,材官哆嗦着举起枪,扣动扳机,击中寿山左胁。

寿山大喊:"打我腹部。"材官又开一枪,洞穿腹部,肠子流了出来。寿山痛苦的厉声大叫,材官闭上眼睛,击中寿山心脏。寿山全身惊挛成一团,四肢抽搐,渐渐平静。

寿山死后,程德全为了避免俄军屠城,捕杀了张大师。俄军和平进城。齐齐哈尔百姓逃脱了重蹈瑷珲古城命运。

九月二十二日,吉林城沦陷,十月一日,盛京沦陷。俄军占领东北全境,叩门山海关。

嫩江,暮色苍凉,昏暗的月光照在江面上,黝黑的波涛拍打着江岸,江水翻涌着向下流去,湍急的江流隆隆作响。江风凛冽,鄂温克骑士们点燃了篝火抵御刺骨的寒气。

那尔赛和鄂温克骑士们围坐在篝火旁,默不作声。疲惫的脸上露出惶惑的神态。朝廷已经和俄军议和,清军不再拼死阻挡,散落在山林田野上。也没有人来收拢这些散兵游勇,任由他们在乡镇间游荡。

寿山殉国很快在清军中传遍了,这消息更让清军沮丧。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人们,看不到一点亮光。

良久,色勒乌特轻轻的问父亲:"爸爸,我们去哪?"那尔赛默然良久,看了看聚集在他身边的鄂温克骑士,只剩下五十多人了。那尔赛黯然神伤,喟然长叹,说:"回到山林里去,鄂温克不能断根哪。"

色勒乌特问:"怎么才能找到家?"

那尔赛说:"寻找祖宗来时的脚印就能回到山林。我们部族是沿着嫩江找到洮儿河口,沿洮儿河走到源头,翻过大岭,就能找到哈拉哈河岸边的杜拉尔沟。"

晨光熹微,那尔赛带领鄂温克骑士向下游走去,他们找到洮儿河口,沿洮儿河向上游走去,走进了山区。在洮儿河旁一座断崖下停下。问当地蒙古族牧人,牧人告诉这里叫斯力很。那尔赛让鄂温克骑士搭起了窝铺,对色勒乌特说:"去宁古塔,找你的哥哥,阿格迪。"

过了半个月,阿格迪,色勒乌特带领二十多名鄂温克骑士回到斯力很。那尔赛拥抱他的儿子。鄂温克骑士又向洮儿河源头走去。

他们走进索岳尔济山,翻过大兴安岭,走向哈拉哈河岸边的杜拉尔沟。那里,家人们站在撮罗子前翘首以盼,等待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