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翅神鹰

第二天一早,我就喊醒了眼镜儿,准备吃完早餐喊上春兰一块去草甸子找雏鹰。

眼镜儿打着哈欠,“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要是没有雏鹰,还则罢了;要是有,周四海我今儿非得给它一窝端了,回来让春兰给咱们做烤乳鹰。管他什么金翅大鹏还是天山神鹰,进了我周四海的肚子,也算是为人民服务!”

“眼镜儿,你可别净想着吃,要是真有几只雏鹰,我看呀咱也别吃,也别送到供销社换烟换酒,咱俩就给它养大。我二伯当年参军前留下一本书叫《五行相地寻宝秘术》,书里有关于训鹰的方法,咱就按着书里讲的,把它们训成猎鹰,给咱们抓野兔,那咱不是天天有有肉吃、有烟抽、有酒喝?”

“哎!!老白,这个办法好,将来咱要是带着几只老鹰回城,让咱们大院的人都开开眼界,那些生活在城里的小青年哪里见过这样的猛禽?到时候咱哥俩走到哪都有女大学生眼含热泪地送大红花?”

“先别急着做女大学生送大红花的大梦,找不找的到还不好说,我听说老鹰的巢穴都安在悬崖峭壁的石缝里,没那么容易找。”

吃过早饭,我、眼镜儿、春兰牵着猎狗‘虎子’,带着绳子、柴刀等应用之物,三人一狗就朝着村后的草甸子走去。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昨天天山神鹰盘旋而下的陡壁险峰之下。天山神鹰昨日殒命的草丛里,还依稀可见斑斑驳驳的血迹。春兰自小就在村里长大,经常跟着她爷爷进山里打猎,对这一片的地形十分熟悉,她带着我和眼镜儿从一个雨水常年累月冲刷而来的狭窄河道,艰难地上爬上了几百米高的山崖。

山崖之上,琼林玉树,古木参天,这里很少有人来过,野草横生倒长,尽皆没过了膝盖。我和眼镜儿,个人拿着一把砍柴的铡刀,左右挥砍,把那些过腰的杂草、乔木、树枝全都砍倒,就这样开山伐木,走出一条路来,众人缓缓前行。春兰家里养的那条叫‘虎子’的大黄狗,一路上东奔西走,路过草甸子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两只野兔。此时,更是钻到密密匝匝的草丛里,不知去向,我和眼镜儿俩人一边砍伐杂草,一边天南地北的胡吹猛侃

“眼镜儿,昨天咱们俩在草甸子累死累活,跑了半天连个兔子毛都没逮着,你看看这大黄畜生,用那狗鼻子嗅一嗅、闻一闻,蹬蹬腿随便就抓了两只。”

“哎嘿,老白!狗鼻子最灵了,咱俩人可没那么灵的鼻子,咱们行事靠的是脑子,可再好的脑子在这些畜生面前就不好使,没办法,它们不认脑子,只认鼻子!”

“就你那脑满肥肠的,我都怀疑你的脑子转不转地动!你要是能动脑子,就赶紧想想办法,咱们总不能这么漫无目的找,等咱们把这山头上的杂草都砍倒了,到时候雏鹰也该饿死了。”

“嘿,你个老白,四爷我是能文善武,足智多谋,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也就我这样!待会走出这片密林,看四爷给你施展手段。”我听他又开始吹牛,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快到正午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密林,来到山崖边上,极目远眺,只见远方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翠色如涛的草地,那应该就是昨天我跟胖子去过的草甸子。脚下的山脊起起伏伏,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此刻,我们三人站在这高山之巅,山风涌动,山石嶙峋,河道纵横,树木生机勃勃,尽收眼底,心中涌起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气。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二伯留下的那本《五行相地寻宝秘术》中所记载的孕育天灵地宝之地。此处山脉,北靠大兴安岭林海,西依外蒙万里大戈壁,东临呼玛河畔,南顾嫩江平原,千里沃野。林海属木,戈壁属火,呼玛河属水,平原沃野属土,五行少金,并不能算是五行齐聚、难以真正孕育出天灵地宝。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春兰爷爷跟我们讲的金翅大鹏的传说,难道......这金翅大鹏本身就是五行之金?我边看这里的山川五行形式,边想着《五行相地寻宝秘术》中有关的五行之势的描述。

“哎!!!老白,别发呆了,赶紧过来帮忙。”眼镜儿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路,回过头,见他不知何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大把羽毛,

“来来来,虎子,快嗅嗅,赶紧帮我们把那窝雏鹰找出来。周四海以后能不能每天吃上兔子肉,抽上‘满地红’,就看今天这一把了。”说着,眼镜儿把手里的羽毛放在大黄狗鼻子前晃了晃,然后对着大黄狗指了指山崖边上。

“怎么样,老白,哥们儿这是有备而来!”我没想到平时满嘴跑回车的眼镜儿,竟然还知道用天山神鹰身上羽毛的气味,让猎狗去寻找。

“眼镜儿,看不出来呀!你还能想到这好办法,看来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总算是有点长进。”眼镜儿并不笨,听出了我话里挤兑他的意思,一边跟着大黄狗,一边争锋相对,

“嘿,你个老白,办法是我想的,事是我干的,便宜都让你占了,你这占劳苦大众便宜的资本主义尾巴,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除净!你要深挖你身上的错误根源,做新时代的三好青年。”

“二哥、四哥你俩别贫了,快看前边是什么?”我顺着春兰伸手指着的前方,只见大黄狗正在仔细地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像是枯树叶的东西。虎子有发现,我快走几步,赶了过去。赶到虎子发现的那片零碎枯叶状的东西前,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原来是一些腐败的碎肉,掉落的鳞片,地面上还有点点斑斑殷红的血迹。这些鳞片看着挺眼熟的,一时间我实在想不起来这些鳞片来自于什么动物。

“哎,春兰,这些是什么动物的碎肉?”

“二哥,这些都是蛇磷蛇肉,这里的深山,常有毒蛇出没,村支书不让你们知青进深山,就是怕你们被蛇咬了。村里每年都有人不小心被蛇咬,如果救治不及时,很可能把命丢了。”这些散落的蛇肉和鳞片,应该是天山神鹰把蛇抓来后,丢到岩石上摔死,然后喂食雏鹰。看来,鹰巢就在附近了。

天山神鹰的巢应该就筑在这山脊边的悬崖陡壁之上,“哎,看来今儿是我周四海一展身手的好日子,来。春兰,把绳子捆我腰上,你们在上头抓紧了,我周四海今儿给你们表演个飞檐走壁。”

“四哥,你别下去了,你那大体格子,我可拉不动,不如你跟我在上边拉绳子,让二哥下去找找!”眼镜儿冒冒失失的,让他下去我也不放心,最后我们三人一商量,我下去找鹰巢,眼镜儿和春兰在山脊上接应。我从包里把绳子拿出来,一头捆在腰上,一头牢牢地扎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把空下来的双肩背包背在身上,后腰插上一把砍柴刀,两脚踩在悬壁之上,双手一点一点的松绳子,身体慢慢地落了下去。

我跟眼镜儿从小就东奔西跑,这凌空倒爬悬崖的勾当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控制好双脚的落点,一步一步地向下移动,向下移动了大概有二十多米。耳朵里突然传来“喳喳喳”一阵高昂的鸣叫,我定住双脚侧身一看,三只长满金黄色绒毛的小脑袋,从距离我大概五六米远的一个石缝里探了出来,都张着粉红色勾状的喙,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高亢激昂,看来它们很久没吃到食物饿极了。看到三只雏鹰嗷嗷待哺的样子,我心中的一阵狂喜,大声喊道:

“眼镜儿,春兰,我找到了,有三只雏鹰。”看来春兰爷爷所说的,也不完全是牛鬼蛇神的迷信,起码这里有一窝雏鹰的事就被他说中了。

这个季节大多数的飞禽还在孵卵期,不知道是这天山神鹰的孵卵期极短,还是像春兰爷爷说的那样,根本就是胎生,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小心翼翼地把三只雏鹰一块装到了背包里,然后大声呼喊,招呼眼镜儿和春兰一齐用力,把我拉到了山崖之上。

眼镜儿和春兰看到到手的三只雏鹰,都非常高兴。日已过午,三人就地灶饭,烤了虎子抓来的两只野兔,顺手喂饱了三只小雏鹰。在这崇山林海之中,四周绿树成荫,蓝天白云,山风拂面,又有好友相伴,吃着烤地金黄发焦的野兔肉,此刻此情此景,真是惬意。

“啥也别说了,三个人三只鹰,一人一只,不用争不用抢,好呀,好!”

“哎,二哥、四哥,你看它们吃的多香,咱给它们取个名字吧,好区分!”

“嗯...这个,啊...嗯......名字么......哎,老白,天上飞的最厉害的是什么来这?是凤凰吗?那我的这只就...就叫凤凰?”眼镜儿又一想,可能自己连‘凤凰’这两个字都不一定会写。于是又摇了摇头“嗯......不好,不好!”

“不如简单点,就叫他们大黑、二黑、三黑,简单也好区分。”听我说给三只雏鹰取名‘大黑二黑三黑’,眼镜儿马上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叫周四海,常以‘四爷’自称,现在你给它们取名大黑二黑三黑,那不是拉低我的辈分吗?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在眼镜儿的反对声中,我跟春兰都笑了起来。

酒足饭饱,我又把三只雏鹰装进了背包里。三人一狗带着三只天山神鹰的幼崽,顶着初夏的日头,朝着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回到村子里,已经是日薄西山,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到了春兰家,我把三只小雏鹰带给春兰爷爷看,春兰爷爷也是喜出望外,“福缘呀!大福源,天山神鹰这种神物,绝非一般的苍鹰可比,你们可要好好训养。将来它们一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不用说,有春兰这个细心的姑娘,照看这三只雏鹰还是没问题的。

晚上,我跟眼镜儿翻看我二伯留下的那本《五行相地寻宝秘术》,寻找关于训鹰的记录,我们俩看的后背发凉,冷汗直流。书中第七卷‘训灵’记载:

“金翅大鹏鸟,又叫伽罗楼鸟,佛教护法。自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始,混沌初开,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大鹏得天地之气,育神鹰。神鹰,乃大鹏之后,体蕴凤凰之血,其翅有涅槃之力。生六七日,以绳缚其双足,使其弗知双足,以蛇兔之物至于高处,使其初学展翅;至半月有余,从高处抛下,迫其翱翔;至两三月,折其翅,再抛,使其断骨复生;其翅如玄,反复数次,神物可成。如死伤,不足惜。”

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天山神鹰的生命力很强,其身体上涌动着凤凰的血脉。尤其两支翅膀,其骨骼的再生能力极强。一只神鹰遥想遨游太虚,必须经过残忍的训练。首先,为了不让神鹰养成爬行的习惯,必须在雏鹰出生六七天的时候就用草绳绑住双腿,喂食的时候,要把蛇肉,兔肉放在高处,让雏鹰学习煽动翅膀;然后,在雏鹰出生半个月左右的时候,把它们从高处丢下来,迫使它们学习展翅飞翔;最后,在雏鹰长到两三个月的时候,将它们的翅膀折断,再从高空抛下,让雏鹰在骨骼断裂的情况下,仍忍痛飞行,使翅膀不断充血,痊愈之后,它的翅膀会变得犹如玄铁,坚不可摧,真正拥有翱翔天空的实力。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死了或者残了,那就只能成为翱翔天空的祭品。

“我的妈呀!这哪是训鹰呀!这分明就是德国***迫害无产阶级劳苦大众啊!这么折腾别说是雏鹰了,就是那铜头铁臂的三太子哪吒,都得掉层皮。我们是学习**好榜样,新社会的好青年,这事儿,要干你干,我可不当这手里沾满劳动人民鲜血的刽子手。”

“眼镜儿,你说我们来这下乡插队是为了什么?嗯?我们不就是跟着教员他老人家的最高指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能力越强肩上的责任越大。”说到这里我提高了音量,“周四海同志,现在组织决定,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想想牺牲在朝鲜战场的***、***,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哎...我说老白,你他妈的,嗯...我来...嗯...就我来!可是......”

“别可是了,有困难找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