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还记得他吗

小姑娘彻底恼怒了。

一掌呼上苏季之脸颊。

“大人,你竟然做这种事,你竟然做这种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宛烟被苏季之紧紧压在身下,脸蛋因为气愤和羞涩涨得通红。

苏季之不言语,笑着躲闪小姑娘这一掌。

宛烟更生气了,“苏季之!你竟然躲。”

这一声苏季之,唤得他悦耳舒适,浑身舒畅。

瞧见小姑娘真的生气了,苏季之软下语气,笑嘻嘻地解释,“我没骗你,宛烟,我真伤了,你看我手,都是真的。”

说着,苏季之举起左手在宛烟眼前晃了晃。

这一抬手,更是整个身子压在宛烟身上。

宛烟感觉到大人身体的变化,羞愧得手足无措,“你……下去!”

手上用力,小姑娘把苏季之的帽子薅了下来。

苏季之一把揪住即将飞出去的帽沿,晃着头故意气宛烟,“我身手敏捷,完全接得住!”

小姑娘又羞又气,“苏季之,我不会饶你!”

“看看看,这哪还是当初那个见到我,害怕得想逃走的小白兔?”苏季之故作伤心,一头扎进宛烟的颈窝间。

大人身上好闻的檀木香将宛烟包裹。

她双手胡乱敲着苏季之宽厚的脊背,全身被苏季之束缚,只剩双腿在努力挣扎。

徒劳无功。

苏季之低头嗤笑,双臂支起身子,在宛烟耳边呢喃,“别动,再动……”

小姑娘涨红着脸,一动不动。

“这青天白日,苏季之!你!”宛烟缩在苏季之身下,像墙外盛开那朵最美丽的牵牛花。

“宛烟,我真伤了,疼。”

“你还说!苏季之!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

苏季之笑容加深,无限深情:“宛烟,再叫我名字来听听!”

“哼!……嗯……呜……”

宛烟后面的不满,陷入大人的万丈柔情中。

田婶一直等在院门口,听到这里,一手捂住脸一手拉起老田。

她放心了,刚才苏大人确实是对她使眼色。

只是,今日她才知道,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的苏大人,私下里竟也是个没轻没重的小伙子。

再一想,苏季之二十有四,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宛烟嘴上的胭脂被大人吃抹干净,这才坐正身子。

苏季之侧头拢拢宛烟凌乱的衣裳,认真叮嘱,“穿好衣服,你这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怕我把持不住。”

宛烟气得揪起苏季之侧腰的一小块肉,苏季之躲闪着哈哈大笑。

等宛烟打开苏季之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条,气的无语,“大人,这么幼稚的事真是你做的?”

大人除了虎口处掀开的那一块皮,手掌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伤。

“大人,你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好的地方包起来?”

苏季之嘻嘻笑,满脸写着一切都是逗你玩。

等宛烟把苏季之左胳膊也解开,更是气的炸庙,“原来这也是假的?”

苏季之站起身,作势又要把宛烟压在身下,宛烟两手抱住自己,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幼稚,苏季之!你幼稚!”

苏季之昂着头,满目得意,“就幼稚,怎么样?你来打我啊,打我,看你怎么进宫面见皇上。”

宛烟怔住,“这是什么话?”

苏季之把宛烟头上的珠钗修正,认认真真答:“我们从陵江府回来,皇上一直想见你,今日公公过来传话,酉时皇上想见你。”

“见我?酉时?”宛烟愣了,看向沙漏,马上到酉时。

宛烟腾地站起身,吓得结巴,“酉时?大人!你在开玩笑?”

苏季之缓缓站起身,“怕什么,我们这个时间出发刚刚好。”

等两个人走在汉白玉的宫道上时,宛烟还在埋怨苏季之,“大人,你越来越没正形,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我现在怎么办?”

小姑娘靠近苏季之,不满又紧张。

苏季之迎着夕阳,落日余晖洒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沉寂冷肃。

他轻轻拉起宛烟的手,语气格外轻松,“我早告许你,这两个时辰你怎么过?”

宛烟想要甩开苏季之的手,听到他的话,竟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

“你的胆子有多大,想见什么人,不想见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

大人一身冷然:“宛烟,天子命不可违,你来见见也好,起码知道让薛画师不幸的人是谁。”

宛烟说不清内心的滋味,“皇上为何要见我?”

苏季之侧身,眼底有傲娇:“因为,你是我苏季之喜欢的人。”

夕阳照在白晃晃的宫道,青灰的砖墙上蒙着淡淡的光影,泛着一丝柔情。

宛烟追问道:“皇上会问什么?我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我不会说话,万一惹怒了皇上怎么办?”

“大不了流放西北,开我们的小面馆。”

宛烟看向大人,他眉目沉静,语气就如平日里聊天那般轻松。

小姑娘想要松开的手握得更紧了。

感受到小白兔心情的变化,苏季之嘴角含笑,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日落之处。

御书房。

宛烟一直低着头,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在房间里响个不停。

坐在上首,那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男人就是皇上?

就是因为这个人,爹爹一个不小心,被流放西北?

宛烟心底五味繁杂。

“你是宛烟姑娘?”

萧宗瑞不停打量小姑娘。

娇嫩的杏仁小脸,眉下是乌黑有神的双眸。

她穿着一袭亮蓝色印花缂纱裙,纤细的腰间系着黄色花卉纹样绣丝绦,轻挂着绣双喜杭缎荷包,一双绣玉兰花鞋在裙摆若隐若现。

果然是个妙人。

萧宗瑞看向苏季之,“苏爱卿,久闻宛烟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双全。”

宛烟垂眸,“皇上过誉,民女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朕早就听苏爱卿说过,桐山府一案,陵江府一案,宛烟姑娘都帮了大忙,怎么样?今后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

宛烟轻轻看向大人,他眉梢带笑,喜不自禁。

“小女在京城经营书画斋,还希望生意兴隆,养家糊口。”

萧宗瑞哈哈大笑,他让苏季之用十年俸禄替这个小姑娘赎身,可不是想让他的苏爱卿喝西北风。

“来人啊,笔墨伺候。”

等皇上把亲手写的“和”字赐给宛烟时,小姑娘紧张得手足无措。

“朕知道你的店面在平安巷,位置不错,等朕传下口谕,六部文书和笔墨纸砚都去青阳书画斋购买,如何?”

宛烟心底说不出来何种滋味,她恨这个人,可是那些恨意在此时变成利刃戳进她的心窝里。

公公笑着把题字用明黄的绸缎包好缓步送到宛烟跟前,“薛姑娘,接着吧。”

萧宗瑞含笑道:“和代表平和,温和,朕很喜欢这个字,国和,百姓安居乐业,家和,万事兴,生财,人和,舒适美满,朕希望宛烟姑娘的书画斋也如这个字一样,和和美美,广生财源。”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宛烟的头埋得更低了,“民女谢过皇上。”

“谢什么,朕听苏爱卿说,薛姑娘是京城人氏?因何去了教坊司?”

苏季之没料到皇上会问这个问题,侧头看向宛烟,小姑娘鼓着脸蛋,苏季之心一沉。

他知道宛烟对薛画师的死一直愤愤不平。

他主张废除诛九族,一半原因也是不想看到宛烟这样的姑娘颠沛流离。

苏季之眉心这一蹙,宛烟看在眼里。

她的心一缩。

原来大人刚才说假话。

到了她真正回答皇上问题的时候,大人还是怕她说错话。

想到这,宛烟抬起头,匆匆一瞥。

她看到皇上四十多岁,带着流苏冕旒,眼睛细长,眉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皇上很瘦,坐在那里,威严中透着疲惫和探究。

对宛烟而言,皇上是个并不可敬的人。

“回禀皇上,我爹名薛安,曾经是宫廷画师,两年前因故被皇上责罚流放西北,在途中,我爹身染恶疾,不幸身亡,民女是罪臣之女,因此充入教坊司。”

苏季之挺直脊背。

小姑娘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他了解此时此刻她面对皇上的紧张,也希望她能在强权面前说出心中所想。

这才是他的小姑娘。

坚强,勇敢,无所畏惧。

宛烟说出这番话,长舒一口气。

她抬起头,直面龙椅上的男人,“皇上,请问还记得我爹吗?”

萧宗瑞呆愣了许久。

他太记得了。

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初薛安是最棒的宫廷画师,也是他最喜欢的宫廷画师。

每年他的皇帝朝服像都交由薛安执笔。

老头不仅画工精湛,更是博文善学。

每次画画的时候,也是萧宗瑞感觉最轻松的时候,薛安见多识广,市井轶事娓娓道来。

他是怎么出事的?

萧宗瑞心一痛。

那天他接到边境密报,南诏王在边境屡屡挑衅,正在他烦躁之时,薛安将一滴油墨滴到已经半成型的画像上。

薛安惶恐。

萧宗瑞发现油墨正好滴在他胸前,仿佛被人凌空放了一箭,正中心口。

萧宗瑞怎能不气?

难道他气数已尽?

薛安当即被打入天牢。

等他处理好边境的事,想继续画像,公公提醒下他才想起来,薛安早被他流放西北。

萧宗瑞派人寻找薛安,十多天后他才得到消息,老头急火攻心不幸撒手人寰。

至于薛宛烟,没有人向他提起薛安还有个女儿。

而他,也早把当初流放的这个罪臣之女忘在脑后。

萧宗瑞看向宛烟,心底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