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人

晚饭后。

苏季之拿过净脸的盆,皂角,剪刀,软布。

四样东西放到宛烟面前,他长腿一伸,撩起衣袍,一脸从容地坐到太师椅上。

“来吧。”

“来什么?”宛烟故意反问。

“想不想知道案子真相?今日审过范青,他全都交待了。”

苏季之脸上挂着笑,宛烟小脸通红,双手绞着小手帕,小白兔娇俏迷人。

苏季之忍着冲动,板着脸,语重心长。

“为了找你,我一夜没睡,为了早日惩罚范青,节省府衙的口粮,我今日又连轴审案,按说案子可以放一放,但是我为了那个姑娘,还是咬着牙坚持。”

苏季之按按眼角,失望道:“也好,我不该勉强别人,既然你不愿,那就这样吧,早点喝药休息。”

大人说得情真意切,宛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到苏季之身边拿起剪刀,靠近他的身体。

淡淡的檀木冷香浸入五脏六腹,宛烟将软布泡上热水放到苏季之下颌。

大人睁着眼睛,眼角挂一丝笑。

“宛烟,刮胡子很简单。”

“不,很复杂。”其实爹爹在世时,宛烟经常帮爹爹清理胡须。

只是大人,宛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软布浸透大人下颌的时候,为让宛烟看得更清楚,苏季之昂着头。

不止他的下颌完全呈现在宛烟面前,小姑娘的容颜也被他一览无余。

下颌浸透热水,宛烟搓了些皂角在手心,划着圈,一点点揉搓出泡沫,涂抹到大人的脸上。

小姑娘指尖轻柔,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一寸寸在苏季之下颌拂过,两个都不约而同红了耳尖。

“大人,案子呢?”

苏季之轻笑,“你不觉得现在说案子有些大煞风景么?”

“可我答应替大人净面,是因为你给我讲案子啊。”

苏季之哈哈笑,“对你而言,案子那么重要吗?”

“当然,大人不要以为我很容易妥协,如果不是因为想知道真相,我绝对不会拿起剪刀。”

宛烟说得真切,苏季之哭笑不得。

“况且,大人知道吗,净面是感情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我们不亲密吗?”苏季之认真反问,“我们一起住在府衙,同席吃饭,同床睡觉,你还想如何亲密?”

“大人,不能这么说,你这两个形容词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况且我们同床同室了吧,你看看我床铺,上面是不是都是你的痕迹?”

宛烟涨红了脸,手一抖,苏季之哎呦一声,宛烟看到一丝血珠从大人下颌涌出来。

“啊呀,大人对不起。”

宛烟赶紧用染布擦拭,苏季之嘴角下沉,好像要哭了。

“大人。”宛烟吓傻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大人吗?“

“真的很要紧,宛烟,我疼。”

宛烟更慌了,原本崩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弹起来,“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

苏季之伸手用染布按住下颌,若有所思地说道,“宛烟,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你以后用我练手,我不在乎见血,为了宛烟的手艺,我甘心奉献。”

苏季之苦着脸,继续说道,“另一个选择就是宛烟姑娘以后定期帮我清理胡须,至于原因,还是这个,给你一个展示的机会,宛烟,你意下如何?”

宛烟愣在当场,“大人,你确定要给我机会?”

“当然。”苏季之看看铜镜里理了一半的胡须,甚是满意,大手一挥,“宛烟,我们继续。”

小姑娘愣愣地站在苏季之身侧,“大人,你确定是真心?”她手里挥舞着剪刀,假装一脸迷茫。

苏季之沉下眉眼,“宛烟,剪刀危险,不是你这种小姑娘拿着玩的东西,一会我们讲案子,我还想听你的意见。”

两个人僵持着,接着在彼此的眼里看到笑意。

“那就边理边说,大人,范青为什么杀死尚文丽?”

“你拿着剪刀在我面前挥舞,然后问我范青为什么杀人,宛烟,本人很恐慌啊。”

宛烟扑哧一笑,“是大人非要让我问。”

“可是宛烟,你不觉得此刻很美好吗?”

两个人一拳之隔,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房间温度骤然上升。

苏季之轻咳一声,宛烟移开目光。

静默片刻,苏季之忽地严肃起来,“宛烟,我说的话全都作数,你也不必想太多,好好享受现在的一切,有一天幡然回忆,我怕你后悔。”

“后悔什么?”

“我不说,不做就说不是我的风格。”接着,苏季之傲娇地闭上眼睛,“继续,明日本大人要展示你的手艺,不要露怯哦。”

说完,苏季之真的闭上眼睛,从大人笃定的语气,宛烟猜到大人想做什么,但是这样事还不能告诉她。

现在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事还有什么?

身份?

银子?

大人想怎么做呢?

一切很美好,也很恐慌,还有一丝对未来日子的茫然无措。

宛烟想通一切,从容握起剪刀,耳边有蝉鸣声,入夏的日子燥热而绵长,却让人心动。

“宛烟,今日我审范青想通了一件事。”

“嗯?”

苏季之感受剪刀在下颌一寸寸挪移,轻声道,“过往的每一寸经历,都会改变一个人。”

宛烟的剪刀顿了顿,“大人是说范青经历过什么,才会拿起刀杀害别人?”

“也不完全是,尚文丽与范青素未谋面,颠覆了我对案子的认知,在我心里,所有的案子都有动机,也会从这个方向下手,但是这个案子不是,范青没有任何缘由残忍的伤害了尚文丽。”

“我和陆姑娘呢?范青怎么说?”

“你以前见过范青?”

“是的,我被朱玉花骗到她家后才想起来,我见他,也见过尚文丽,我偶遇他们那天,正是范青想把尚文丽运到青峰山那日吧?”

“确实,不过尚文丽那时还没受伤,范青把她囚禁在养鸡场后面的山洞里,三天后才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呢?”

宛烟手握剪刀,想象那个残忍的画面。

她看过尚文丽的尸检报告,范青不是人。

“范青是奉元府人,五年前上元节看灯时,被一个姑娘误会耍流氓,当时人很多,范青怎么解释也没人听,他被抓去官府,在大牢待了三年,放出来后,他一直认为是女人害了他。”

“可是这与尚文丽有什么关系?与我有什么关系?与陆茗玉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审过类似的案子,用百姓的话说,范青不正常。”

宛烟不明白,“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范青把手伸向我们,尤其是尚文丽,到底为了什么?尚文丽太无辜了。”

“我见过尚文丽的画像,再看你和陆姑娘,范青应该是把目光放到你们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孩身上。”

宛烟不理解,只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朱玉花呢?她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