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知的谜团

一代又一代,传承的血脉从未改变,

父辈的特点继承在子女的身上;

纵然岁月流逝,但品性依然恒久不变,

一样的习俗,一样的思想。

直到蓓蕾衰败,

直到昆虫、鱼群都消失殆尽,

怀孕的母体,需求日益增长,

烦扰中又憧憬着能够创造更温柔的性。

——伊拉斯谟·达尔文,《自然的殿堂》

CHAPTER 2 THE ENIGMA

Birth after birth the line unchanging runs,

And fathers live transmitted in their sons;

Each passing year beholds the unvarying kinds,

The same their manners, and the same their minds.

Till, as erelong successive buds decay,

And insect-shoals successive pass away,

Increasing wants the pregnant parent vex

With the fond wish to form a softer sex. . .

——Erasmus Darwin,“The Temple of Nature”

火星人佐古驾驶着太空飞船,小心地驶入一个新的轨道,准备从火星背面的洞口进入,但从地球上是看不到这个洞口的。她虽然已经在火星和地球之间往返多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迫不及待,她期待着一次舒服的氩离子泡泡浴和一杯醇美的氯制饮料。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地球旅行,比以往滞留的时间都要长。她非常惦念久违的同事、孩子还有丈夫。她偷偷地抿嘴一笑,笑自己在地球上待得太久,已经会像地球人一样思考。说到丈夫,对所有的火星人都是个新闻,在火星上没有性这个东西。对于自己背包里的那份报告,佐古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自豪,她给报告取名为《地球上的生命:解开繁衍之谜》(Life on Earth: The Reproduction Enigma Solved)。她十分肯定这份报告是她升职的砝码,不管头儿萨格怎么评价,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贡献。

一个星期以后,萨格打开了地球研究小组的门,让她的秘书叫佐古来一下。不久,佐古进来了,坐在了指定的座位上。萨格故意没有看佐古,清了清喉咙,轻声说:“佐古,地球研究小组已经仔细地研究了你的报告,我们全体都很欣赏报告的全面性。毋庸置疑,你对地球繁衍的调查十分详尽,并且,在座的除了吉格女士之外,我们都认为,在你的报告中,你为自己的假设提供了非常全面的证据。我现在对地球人用这种奇怪的装置——‘性’——来繁衍后代的事实不表示怀疑。报告中提到,人类很多独特的方面,比如爱情的独占性、对于美丽的认知、男性的好斗,甚至他们所谓‘智力’,都是由‘性’这个东西导致的,对此,组委会成员提出了一些说法,但莫衷一是。不过——”萨格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并且抬起头说道,“我们认为报告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完全忽略了最值得研究并且最有意思的部分,那就是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问题——”萨格转为嘲讽的口吻,“为什么?”

佐古结巴地回应:“您刚才说的‘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地球上有‘性’这个东西?为什么他们不像我们一样克隆复制?为什么需要两个人才能生出一个宝宝?为什么要有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噢,”佐古立刻回答说,“我也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却无从下手。我问了一些常年研究这个项目的人类,他们也毫无头绪。他们的回答见仁见智、五花八门。有人说‘性’只是历史的一种偶然现象,也有人说它是为了抵御某种疾病产生的,还有人说那是因为它可以帮助生物适应环境和提高进化的速度,另外一些人则说这是基因复制的一种方式,总而言之,他们也说不清楚。”

“他们不知道?”萨格脱口而出,“不知道?他们整个存在过程中最奇特最核心的部分,关于地球生命最值得思考的科学问题,他们居然不知道?我的天呐!”

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这个问题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乏味。然而经过推敲之后却会发现其中的意义。

为什么生育需要两个人,不是三个也不是一个?这个问题难道没有原因吗?

大约二十年前,为数不多的几位很有影响的生物学家改变了他们对于性的认识。从认为它是符合逻辑的、合乎情理并且不可避免的生育方式,转变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存在”的结论。这种几乎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的转变使性变得似乎可有可无。从此,性存在的目的成为一个开放性的话题,成为进化中的王者问题。

隐隐约约中,一个精彩的答案在一片混沌中孕育而生。为了能够理解这个答案,你必须把自己放到一个镜子世界中,抛弃一切已知的假设。在这个环境中,性不是为了繁衍,性别不是雌和雄,求偶与取悦无关,时尚不代表美丽,爱不是一种情感。抛开这些陈词滥调,剩下的就是纯粹的讽刺、愤世嫉俗和深奥的本质。

1858年,达尔文和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Alfred Russel Wallace)提出了第一个相对合理的进化原理。当时,被称作“进步”的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乐观主义,主导着社会思潮。不出所料,达尔文和华莱士很快成为“进步之神”的推广者。进化理论风靡一时,原因在于公众对于进化过程的误解,人们认为它代表了从变形虫到人类的进步,是自我完善的阶梯。

第二个千禧年即将结束时,人们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们以为进步会击破人口超标、温室效应和资源枯竭的障碍,但无论我们跑得多快,似乎都没能超越问题。工业革命是不是使人类平均健康水平、富裕程度乃至智商标准都提高了呢?德国人会回答“是”,但孟加拉国人会回答“否”。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哲学家则会认为不出意料),进化科学开始迎合这种心态,开始嘲笑进步这一观念,进化不是帮助人类上升的梯子,反而更像一台跑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