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江姨之死

陈缪带着二队紧跟詹姆斯来到墓地。

说是墓地,却没有墓地的样子,就是一片拥挤的乱葬岗,一张刻着名字的贴片,歪歪斜斜地插在土里就算是墓碑了,只能容一人站立的面积就插上了四五张贴片,这点地方,恐怕是连一个人的骨灰都放不下,事实上墓碑下也没有放骨灰,这些铁片,不过是为死者的家属提供一个寄托哀伤的物品罢了。

詹姆斯回头一看,七八个战甲向自己暴冲而来,在地面上吸起一道伴随战甲向前滑行的黄沙。詹姆斯在墓地一角站立,伸出机甲右臂,一道黑色的粉末由机甲手臂中喷涌而出中身前两步之远的位置,一小块面积的沙石开始抖动,很快地,抖动的沙石面积扩大到把把詹姆斯包围起来,然后沙石向地底流动,变成了流沙,詹姆斯也随着流沙向下陷,当詹姆斯完全陷入地底后,流沙停止流动。为了躲避追捕,詹姆斯在地面一下临时构建出一个狭小的空间躲避进去。

陈缪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詹姆斯躲入地面。陈缪身旁的一个队员见此,示意其他人让开,然后垂直飞起到10来米远的空中,朝詹姆斯没入地底的位置发射一发火箭弹。火箭弹撞击到地面的瞬间发出猛烈的爆炸,爆炸的烟尘还未散去,便能见到弹坑内没人,又接连发射几发火箭弹,弹坑扩大,还是未见詹姆斯的踪影。那队员换了个威力更大的火箭筒,欲将弹坑扩大。

“不必了。”陈缪抬起手阻止道,那队员便落地,收起火箭筒。

陈缪掌中摊着一小堆沙石,展示给周围最近的一个队员,说道:“这是磁性机器人,想必这詹姆斯是利用磁性机器人构成的空仓遁走了,现在别说是挖地三尺,就是挖个几万米也挖不到他。”

说毕,陈缪远程呼叫段祁,获取了放逐之地上空的卫星权限。然后队友跟自己一起卸下机甲防御。

“看我表演。”陈缪对着刚刚发射火箭弹的队友笑道。话毕,全息显示屏在众人面前亮起,显示屏上又一个红点和一堆绿点,这红点代表的是詹姆斯,一堆绿点代表的是陈缪带领的二队一行人。

“厉害啊。”一人惊叹道。

陈缪获取放逐之地上空的卫星权限后,利用卫星向他们所在地持续发射高能粒子,高能粒子使得这片区域的一切电子设备都失灵了,詹姆斯逃离用的磁性机器人失灵,在地底无法移动。

“对着这个位置,炸,不过先留他一命。”陈缪对着刚刚发射火箭弹的队员说到。

那队员看了看屏幕上的绿点,抬起火箭筒,目测一下仰角和方位,接连发射了三发火箭弹,在两公里的地方外,三发火箭弹都正中詹姆斯在的位置,轰出10米的深坑,这詹姆斯,正在坑下方两米不到的地方被磁性机器人和战甲困住,动弹不得,好在战甲内的紧急供氧系统还能够工作,不然,詹姆斯早就在这地里窒息而亡了。

陈缪带着二队步行来到詹姆斯被困之地,一行人顺着弹坑壁滑到坑底。放逐之地边缘的沙土和城市内部其他地方的沙土不同,没有经过打夯机夯实,很松软。陈缪示意一下,几位工兵掏出工兵铲,手动铲起下方的沙土,不多久,便看到被黑色包裹的像是人头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人头比一般头颅大,自然,那是机甲头部。

“目标落网,终止粒子发射程序。”陈缪对着手里的人工智能说道。其他队员听到陈缪的话,旋即开启装甲覆体,把詹姆斯团团围住,两人上前,反绑起詹姆斯的手臂。

陈缪抓捕詹姆斯时,段祁带着王希平正在医院手术室外,江幂坐在一旁的短椅上,双手环抱,膝盖不断上下起伏抖动。

手术室灯光熄灭,转运床被推出来。江幂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两步跨到转运床前,脚底一滑,被王希平接住,才没有摔倒。

推转运床的护士说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王希平递上一条口香糖,江幂吃下,呼吸逐渐平复。

半夜三点,段祁和王希平已经离开,江幂独自在单人病房中陪着在昏迷中的安塞尔——麻药药效还没有过。段祁派军医院的外科专家为安塞尔安装了军方最新的机械臂,装上这机械臂,安塞尔的手臂功能不仅能够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甚至还要超过。这种机械臂采用了最新的仿生技术,在机械臂和肩膀的连接位置用安塞尔本人的基因培养了机械细胞,这种细胞内具有能够欺骗免疫系统的特殊蛋白,在这种特殊蛋白的作用下,安塞尔的机械系统不会对机械臂产生任何排斥作用,机械臂能够更好地和安塞尔的身体融合,也避免了一切排异反应引起的并发症。安塞尔是第一个安装这种机械臂的人。

第二天早上九点:

段祁、王希平、王琪看着面前的小孩,说不出任何话。

江琛手里握着一张红色的,破了个角的,纤维之间占满黄沙的手帕,线头漏出,江琛抽了一下,一条短线抽出,江琛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瘫坐在地上。低声喃喃,喊着妈妈,胸腔先是轻微地抖动,然后变成剧烈的起伏。

“妈妈……”江城用着破音的嗓子喊道,段祁见状,扑向江琛,半跪,抱住江琛,任由江琛在自己怀里哭泣,这个时候,段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琛越哭越大声,手臂顶着段祁的胸口擦拭泪水,然后一把挣开段祁的怀抱。

王琪走上前,伸出手,刚擦了一下江琛的一道泪水,便被江琛一把手甩开。王希平和段祁看着,心里阵阵发麻,他们也有丧父之痛,对于江琛现在的处境,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但江琛与他们不同,他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孤儿,整个宇宙间,再也没有了江琛的亲人。于江琛而言,举目四望,天地之间,是白茫茫却也黑乎乎的一片,这种感觉,无法用颜色去形容,丧家之痛,对于身处与殖民时代,殖民前线的江琛而言,是无法描述的虚无,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也没有任何数据能够衡量他的痛苦。

哭声渐渐变小,江琛越来越感到无力,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无力,王琪再次上前,擦拭江琛脸颊的泪痕,这次江琛没有甩开她的手,他已经无力。

段祁,王希平,王琪等人在江琛一旁守候着。抽泣许久,悲伤和困意相互裹挟着对方朝江琛袭来。他尝试站起身,可是蹲久了,大腿供血不知,有些麻木,刚站起来一点腿就又被重力压弯下去,跌坐在地面上,困意如同波浪一般,以空气为介质从四面八方一阵阵袭来,分不清“波源”在哪,应该是……处处都是波源,江琛感觉到没有那么崩溃了,单还是难过,感觉心脏和大脑被封死了。

“心脏?这里还流淌着妈妈给我的血液。”江琛像是没有缘由地想到这句话,困意不像先前那般汹涌了,变得更加平缓,相位为零的波面有节奏地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冲击着大脑,随着这冲击,江琛进入了一片空间,江琛不知道自己在这空间的何处。空间中,光亮从八方射入,江琛处于光线的交汇处,困意瞬间消失了,江琛看着这广阔的,没有边界的空间,空无一物,空间的背景如白,也如黑,就如睡觉时感受到的虚无的颜色的,也许是可见光波段之外的颜色罢,神明才能看见的颜色。

“是天堂吗?”江琛问道,没人回答,也没有回声,声音就在这虚无而又存在的空间中消散,江琛向前走动,只感觉双腿在向前交替前进,身体却还在原地,这里没有参照物,又喊一身,江琛向前跑去,这次声音消逝地慢一些了。江琛向上起跳,双腿向下弯出一个弧度,然后肌肉伸张,没有任何感觉,在这个空间中,好像物理定律消失了一般。江琛的眼睛向周围扫视,却又毫无生气。江琛慢慢把腿折叠起来,膝盖顶着胸口,头埋在膝盖之间,在着空间中,你说不清他是坐着还是在旋转,因为这里没有参照物,对他的一切的运动的描述都是毫无意义的。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化,变成了凡人所能够理解的颜色,黑色,江琛开始感觉到有些压抑,但是这种压抑比没有任何知觉要好上许多,起码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江琛再看向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身体了,像是一个细胞,手脚都不见了,身体好像变得有些透明,向内望去穿过布满视觉空间的液体,江琛看见一条条丝状物,“眼睛”将丝状物放大,是无数段的螺旋结构,如绳梯一般扭曲起来,这些螺旋结构不断在液体中起起伏伏,相互碰撞,好像演绎着什么,演绎着一场生命的赞歌?还是生命的悲剧?江琛听着着赞歌,看着这没有开幕和结局的悲剧,突然昏死过去,再次睁开眼睛。视界被一片一片沟壑填满,也又几道扭曲的螺旋结构在旋转,舞动,像是传递着上古的带来的颂章,在这颂章神圣的威压中,江琛感觉“身后”又一到力量袭来,推动着自己向前。

穿过阴暗空间隧道,江琛看到面前有一天体,好像是一个孤星,没有其他选择,江琛感觉身体一阵疲乏,他无力抵抗着来着上古的神秘颂章的威压,只能向这孤星冲去,头部陷入着孤星当中,却感觉不道一丝疼痛,没有神经,是这样的,江琛如是想到,过了片刻,江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瓦解,体内的螺旋结构也逐渐断开,在着孤星中只有地移动,移动,江琛又睡去,再次醒来,他好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彻底瓦解,想着着孤星的两级聚集为两部分,孤星开始分裂,江琛感觉到自己不再那么孤单,周围慢慢出现了无数多个与他一样的,不便于描述的东西,他们被困在这cell中。“cell?”无数多个江琛感到疑惑,这个词汇是如何出现的?带着这疑问,江琛们又再次沉睡,再次醒来时,江琛又望向周围,又变为了开始那样的凡人所无法描述的空间,江琛感觉有些绝望,望向自己的身体,也不再是一团团细胞,那些螺旋结构已经消失了,上古的颂歌再一次响起,但即刻消逝,江琛有感觉,这颂歌应该是最后一次降临,再仔细看向自己的肚脐,是一条管道,管道内源源不断地传来能量与营养,江琛手脚轻微滑动,感觉周围实在拥挤,但是好在,不是那种最先的虚无了,突然一道人声响起,江琛又一次感受到了他人的存在,或者说是第一次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