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两年没去外婆家了,打车去外婆家,到了村口,我惊呆了,这是哪里,原来平坦的村道只剩下一小段,一条更宽更长的六车道横贯而过,上方高铁车道从空中架起,高铁桥下的部分田地被征用,部分老屋已改造成豪华农家大院,村口的党群服务中心、党建文化广场指示牌写的村名确实是外婆家的村名,但村里完全变了样,又似曾相似,望着新村新景,我竟不敢往前走,只好打电话叫表妹来接。
大家围坐在小舅家客厅正聊的开心,弟见我进来,一脸不悦,嘟嘟囔囔:“阿婆白疼你了,连来阿婆家的路都不认识,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哼”,我瞪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理亏,确实不应该啊,在外婆村口徘徊的傻样,真真到了门口还摸不到家。
舅妈笑的前仰后合,又安慰我道:“别听你弟说的,这里改造工程大,别说你了,你小舅回来都不认识路,到了村口还不知道,飞一下就开到另一个镇上去了,哈哈”
妈并不怪我不认识路:“早知道应该坐高铁回家,在村口下车走路都可以回来了”
小舅也不怪我不认识路:“高铁从我家门过有什么用,飞机每次降落还从咱家低飞而过呢,我不能叫人中途停下来呀”
舅舅只是笑笑:“也难怪啊,近两年变化真的太大了,还记得老娘给媛媛相亲介绍的老师么,唉,至今都还没娶老婆,天天和他爸在院子里画画,画完了,父子俩还互相指点,这里要如何如何画,那里要如何如何才好,两个大番薯”
妈说舅舅:“你才大番薯,不懂艺术,你看的懂什么画,自己大番薯看不懂,还说人家”
我早已忘记了那程老师长什么模样,好像是语文老师么,只记得相亲时候,他妈妈问我,家里有自来水吗,我气的说没有,我们乡下都用井水。十多年了,我们家才安装了自来水。
“是啊,我们村都被遗忘,改造的慢些,那程老师一直在重点高中教书,闲时在家画画,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俗人不懂”。
我听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现在我才知道,这位大艺术家的喜好,现在才知道他是重点高中的老师,若当时知道这些,那时在象牙塔的我,恐怕会为之倾倒吧。
说来也奇怪,当时程伯母随便问问有没有自来水,我们都以为家里有自来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了,为什么要相亲的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问出个家住山旮沓,没有自来水的乡下妹。
谁能预料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呢,弯路也是风景吧。如果当初,第一次去张明睿家里,我乖乖听妈话,让妈和我一起去,那刷不均匀的墙,未用白水泥、也未抛光的地板、便宜又暗淡无光的大理石.......就不会糊里糊涂的选择张明睿了。
事实上,有没有自来水,可不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相亲问题,在我和张明睿相亲的过程中,自始至终都没问过这个平常的问题,所以,老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张明睿家不但没有自来水,井水也很缺乏,千辛万苦从山里弯弯绕绕引来的山泉水,水量有时勉强够用,有时像上甘岭一样,滴滴答答,金贵如油。
当时怎么就不问问这个问题呢,想想缺水的日子,流水滴答,终日不成缸,泣涕零如雨,水缸清且浅,照我伤心颜。
多年后,婆家才开通自来水,仍珍爱滴滴泉流,节约用自来水,以致自来水公司收不到水费,关停供应,张明睿气呼呼的写信向相关部门反映后,才恢复供水,我暗自偷笑,张明睿鄙视道,你们家有自来水么?
我们家后两年才有了自来水,不过,饭店生意也不需要自来水,来店消费的客人已不再是货车司机,再也不用洗车加水了。
生活妙趣横生,缘分妙不可言,如这山中泉水,兜兜转转,弯弯绕绕,你若珍惜,它无私奉献甘甜,若无视它,它亦奔赴溪流,大江东去。
我悄悄来到一楼大厅,望着外公外婆的画像,他们也慈爱的望着我,特别是外婆,她好像听的见我心里说的话,她一定不会怪我刚才不认识路,说不定,刚才外婆就站在门前那颗大龙眼树下呢,她一定还是那么笑眯眯慈祥的样子说,阿妹,来阿婆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