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面的世界好精彩,我想去看看

那时年少叛逆,总想离开自己的小城市,去外面看看,就像爸爸17岁那时候,去花城,不是创业,不是搬砖,就为出门看看,见识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多精彩,所以高考填志愿时候,我选择的都是外省的学校,而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年少叛逆,叛逆年龄阶段的孩子,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叛逆的。

填志愿,也是人生的重要节点,我只想着远飞,爸妈眼中的担忧,他们没明说出来,我也没细思量,妈说:“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我们就支持你”,妈没有把她心里的不舍和担忧说出来,她和爸爸希望我留在本地上大学,我却毫不在意,别说本地,连省内也没纳入我的志愿范围,花城,鹏城,还是离家近,尤其是叔叔和舅舅在鹏城,大伯、四叔和姑姑在花城,爸妈肯定又会让叔伯舅舅继续看着我,不得自由,可怜天下父母心,思虑像长江水一样长,而我,却一门心思,想要去远方。

摆脱束缚似的填高考志愿,北方太冷去不得,西南太偏不想去,江西、湖南、四川、重庆吃辣,我太了解了,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来我们店里吃饭,除了杂锦煲,其他炒菜,外省客人不仅要多放辣椒,还要多多益善,多多益善还嫌弃辣不够,他们有的自备辣椒,还有和老板娘抢锅铲的,非要自己来炒辣椒。这也好,老板娘炒辣椒,没把客人辣倒,光是那油烟辣味,就自己呛的不行。所以我也不能填赣湘川渝的志愿,剩下苏浙沪的大学,我高攀不上,我这成绩,唉,不得不又羡慕嫉妒当年的阿元哥,为什么人家成绩那么好呢,考大学那么轻松,一想到他读华师大免学费还包分配,我自叹不如。

不过饭店生意常接触外省来的顾客,认识外省车牌,以为自己地理成绩优秀,其实懵懵懂懂,还义无反顾的填志愿选择了湖北武汉,其实,湖北人也吃辣,吃辣程度毫不逊色于川渝湘赣。直到我下了火车,到达汉口,吃了地地道道的湖北菜,才知道,那辣味,不仅辣出了眼泪,也辣到了我的心。爸爸在生意不忙的时候,总喜欢哼哼唱几句:“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香啊……..”殊不知他是想喝酒了,又还没到开饭喝两杯时候,只能哼哼洪湖水,浪打浪,当自己正在大碗喝酒,浪打浪似的喝了一碗又一碗,唱歌先解一下酒馋,而我只听得歌好,只道鱼米香,不知道,这湖北的辣椒辣。

到湖北念书,第一次出远门,我满心欢喜和期待,丝毫没有出门难的忧虑,爸妈安排了三桌丰盛的酒席,宴请主要亲戚朋友过来,祝贺我考取大学,姨丈送了新手机,舅舅送了好看又耐用的行李箱,娜也来了,我们通信较多,如今要分别,难得再见面了,娜以前送的她表姐的照片,我一想起就觉得惭愧,娜表姐是我望尘莫及的学习榜样,我的成绩太普通,别说是博士学位,是否能学好专业顺利毕业我都不敢百分百肯定,娜说学校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了大学,能考上大学就成功了一半,要珍惜大学时光,学好专业知识,以后找个好工作。

第二天出发去武汉,长路漫漫,爸妈忙着生意不能亲自送我,又无限担心我首次出远门,只好让二伯送我去武汉,从程县坐车到花城,再经花城坐特快到武汉,女儿第一次出远门,上大学,没有亲自送到学校,这遗憾和担忧,都包含在爸妈的眼里,暗藏在心里,叮嘱每到一处,先打电话报个平安,而我,却忽略爸妈眼里的忧伤,仿佛久困樊笼里,一朝得自由,拼命展翅飞。

同学大多到花城念书,比远在湖北的我,他们离家最近,反而不习惯,哭哭啼啼的。父母打电话问我情况,没想到我竟不忧伤,也不想家,还眉飞色舞的讲着初到武汉的各种新奇事。

初到武汉,坐车经过长江大桥,看见桥头有座金碧辉煌的漂亮的古楼,古楼的牌匾赫然写着“天下第一楼”,我正纳闷这个古楼叫什么楼?脑中急急搜索天下第一楼是什么楼?眼前这座楼好大口气,敢称天下第一,车稍稍向右转向大桥,才看到这古楼正门,上写着黄鹤楼,啊,原来这就是黄鹤楼啊,小时候读唐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或”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念书时代诗是知识点,是考点,虽背的烂熟,未曾到过,诗只是诗,当黄鹤楼就在眼前,才感受到她是多么多么美,后来假期游玩,站在黄鹤楼上,眺首远望,看着滚滚长江,这气势恢弘的长江大桥,不由赞叹,黄鹤楼配的上这天下第一楼的称号。

后来,单调重复的学习生活中,才尝到思念的苦,常常在傍晚时候,和同学坐在江边,望着远处悠悠驶过的列车,想念远在家乡的父母和朋友,想念热气腾腾的杂锦煲,想念梅菜扣肉,想得过奖的清蒸鱼……。

爸爸开玩笑说,读书学费太贵了,现在大学扩招了,大学毕业不包分配了,以后工作挣了钱,把大学四年的学费还他就好了,我觉得学费是件小事。

其实不是小事,在学校稳定下来后,妈妈才悄悄告诉我,我的同班同学戴芬考上了大学,但家里交不起学费,当初答应赞助学费的阿姨,后来又反悔,不赞助了,戴芬得知消息,当场晕了过去。妈告诉我的时候,我听着好难受,想起店里曾经的暑期工覃姐,当年也因为家庭经济困难,交不起学费,四处找暑期工,挣点学费,一个中学生,还未到法定劳动年龄,哪那么容易找工作呢,家里亲戚突然说不再帮忙学费了,想到不能念书,自己还没能力挣钱,伤心的泪水一串一串流。爸说,幸好我们家开饭店生意,每天有收入,资金周转的快,若还是建筑工人或普通工薪族,家里几个小孩读书,哪那么容易攒钱呢。

大学同学中,也不乏贷款交学费的,我是幸运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写信给娜和以前镇小的林老师,大家都为我能顺利上大学感到高兴,鼓励我好好学习,我也常写信给家里,妈打电话说了,他们不回信的,一来生意忙,二来,多年不提笔,提笔也只写菜单和简单的记账,好多字,已经忘了。

隔壁车行的凯叔,常常过来拉家常,问我爸是否有收到我的信,妈告诉我,他们俩最近买彩票,说来也奇怪,每次收到我寄回家的信,彩票一定中,虽不是大奖,有几百块奖金,乐呵呵几天,难怪凯叔也心痒痒的,总来问,有收到信吗,他好选号码买彩票,我哪里知道我写的家信,只分享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种种趣事而已,竟会自带魔力,还能中彩票。写的信多了,其实我比花城的同学更想家,比他们更深刻体会到“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句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