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冬天已过,大地春回,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姬流云却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沉重,下意识地吟出一首有名的诗。
“咦,这诗豪气重,杀性更重,是你写的?”崔七七奇道。
“不不不,有感而发……”
他摇摇头,熟练地转移了话题:“节度使大人,换了身份,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崔七七攻下四平郡,化为己有后,时机已经成熟,便在他的指导下,驱逐郡守,整理、改编郡兵,自立为节度使。
这节度使的位置一坐,财政军三大权就可名正言顺地收入囊中,彻底化公为私,割据一方,相当于是官方认证的军阀。
目前她已经上书朝廷请罪,只要朝廷捏着鼻子责备加勉励一番,这事就算成了。
“权力更大了,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崔七七感慨道。“哪怕有你协助我,这条路……难!别说接下来对其他郡用兵了,就算是消化四平郡,都要费上一番功夫!”
她身为女子,不容易得到认可,想要主政难上加难。
“好消息是,四平郡的香火愿力已经开始扩散了……”
“很不错。”姬流云点头。
“想当好主上,其实就一点:让下面的人认识到你的价值!他们知道跟着你有利可图,才可能忠诚。对底层,粮食、军功给够,对中高层,适度让利,再配以暴力手段……呃?”
他转过头,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崔七七不免跟着紧张,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没事……刚才略有所得。”姬流云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却是不肯再提了。
……
离郡城有二十多里的一处荒郊野外。
“玉真道主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姬流云的身外化身出现,脸上的笑容礼貌中带着疏远,隐隐有着拦路的架势。
“贫道玉真,见过道友!”
姬流云前方逐渐浮现出玉真道主的身影,两人隔空相对,气势暂时不相上下。
“玉真”这个道号,每一任道主都会自动继承。
“居然来得这么快?好敏锐的洞察力!我这是失算了!”
玉真道主不知道姬流云有模拟器这个东西,因此有点尴尬。
他这种不请自来、偷偷潜入别人家里面的行为已经是相当不礼貌,偏偏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不过他毕竟是执掌一个大道脉多年的人物,心性极佳,马上就把这些小心思收起,语气温和得就像真是来做客的:
“听闻道友前些日子大展神威,贫道不胜欣喜,前来叨扰几句。不知道友名讳?师出何门?”
一股强大的气场就朝姬流云压过来。真人之威,不仅包含自身,还背靠天地,厚重非常。
如果在这种无形之战中落了下风,就会在言语的交锋中陷入被动。
“贫道道号‘无名’,师承散派,比不上玉真道这样的名门正宗,说出来徒增笑尔!”
姬流云非常自然地回答道。
与此同时,属于他的气场也爆发出来,和玉真道主的僵持在一起,看上去是平分秋色。
两人下方的密林中,草木纷飞,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就像末日来临了一般。
他们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客客气气,实际上早已在暗地里开始了凶险无比的试探与对抗。
一旦某一方的气势被完全压制,那接下来的剧情恐怕就是“邪魔外道,吃我一招”了。
“无名道友修为很是高深啊……”玉真道主眼中光芒一闪。
既然短时间内拿不下姬流云,他也就很耐心地与其拉家常,慢慢引导话题。
“能以散修功法成真人,是我道门的种子!”
他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没有玄门天功,又没有大道脉的支持,能够成就真人的,都是天纵奇才——君不见,他玉真道名扬天下,也是数代才能出一个真人种子,历史上还多次有过人才断代的风险,可见其不易。
实际上,出了真人的道脉,就不能算是散修了。姬流云这种以一己之力提升宗门位格的成就,还是令他深为佩服的。
“哪里哪里,玉真道人才济济,青州第一,让我等羡慕得紧……”姬流云笑了笑,十分客气地称赞了几句。
两人互相拍了几个马屁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道友看上去面生得很,是否为我青州之人?”玉真道主冷不丁地问道。
“是!”姬流云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回避。
“贫道多年来一直潜修,最近恰好突破到了真人,因此起了出关游历,增长见识的心思……”
“闭关潜修?”玉真道主这才明白,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个真人。
“不知道友为何要来此地?”他直直地盯着姬流云,仿佛要看穿姬流云的内心。
“哦,那是我一好友引荐。”姬流云对玉真道主咄咄逼人的态度淡然处之。
“好友?”
听到这个描述,玉真道主马上就想起了情报中的叙述。
崔七七那个废人男宠居然不是简简单单地认识了一位真人,而是与其结成了好友?这怎么可能?
这两人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怎么会有共同语言?
他不理解,却又不好细问两人之间的交情。
“道友是否会离开上安郡,离开青州?”
“不会。”姬流云简短但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闻言,玉真道主眉头一皱,杀心大起!
刹那间,狂风怒号,整个天地仿佛都跟着黯了一黯。
“无名道友!”
谈及自家道脉的根本利益,他也就不装了。
“你一出现便是帮助崔家击溃许家大军,是否不甘寂寞,想要入世争龙了?”
“那主政一方的崔七七,就是你选中的扶持对象?”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游历是假,争龙才是真!
他怎么会容忍青州有别的道脉插手?这是根本利益,没有退让的可能!
而在他的对面,姬流云依旧是风淡云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