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筵席18
  • 筵席xy
  • 12540字
  • 2022-08-14 12:38:49

托管生活,开始了

幼儿园毕业后我进入小学,小学名字很普通。虽然校名普通但我想里面的人对我而言刻骨铭心,毕生难忘。

由于家离学校很远所以我需要像幼儿园时一样住校。但七校并没有住宿条件所以我被父母寄宿在一所托儿所。这所托管的主人是一对夫妻,不过他们并不经常出现。他们租下了那个二层楼并雇人打点我们的起居,照顾我们的饮食。那个二层楼很旧,记忆中它通体粉红色,但是墙皮掉了很多,颜色也很淡。一眼望去那风吹日晒的沧桑感瞬间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去的第一天是一位阿姨管理我们,她很和蔼。在有限的记忆中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我刚去的几天不叠被子,过了几天阿姨就对我说:“小不点呀,你看每个大哥哥大姐姐都叠被子了,为什么你不叠呢?来,阿姨今天教你,从明天开始,自己叠被子好不好?”我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紧张脸就会红到耳朵根。因为托管里的所有人的年龄都比我大所以就没有同龄人可以交流。我也就不好意思和任何人说话聊天,一直独来独往。其实我很想和他们一起玩只是一直不好意思。有一天和我同宿舍的哥哥们打地铺睡在了地上。我也想加入但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然后急得开始哭,阿姨以为是他们把我弄哭了就训斥了他们。当晚脑子里一直想着说对不起但就是不敢开口。就这样刚去的那几天我上学时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吃饭时挑最后面的桌子。虽然很孤独,但我有时也很开心因为我可以看着她们笑,和他们在一间房子里吃饭。

我们每天下午放学回到托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大家会玩很多游戏,因为人多所以什么游戏都显的很有意思,捉迷藏,打沙包……但是年幼的我只敢在一旁,躲在大门后面偷看,却怎么也不敢加入他们。

每个生命都是一颗星星,世界是无穷大的,有时我们可以身处黑夜却始终无法融入星空。我们努力展现自己的光芒却怎么也找不到融入璀璨星空的方法。而有些人注定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用他们的光牵引我们融入星空,让我们在夜晚肆意地展示自我。她,就是我生命中永远刻骨铭心的引路人,我永远的姐姐。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躲在门后看他们玩,我幻想着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想着想着我一不小心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注意到了我,停下来然后走向我。就像偷东西的小偷被抓个正着一样,我一动也不敢动,脸又慢慢的红了。她走到就面前拉着我的手说:“你好呀,我叫刘月,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玩呀?”我一时愣住了,我偷偷的分享了他们的一部分快乐,他们还主动邀请我一起玩。我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只说了一个“我”字,然后耳朵也通红通红的,就咻的一下抽回手跑回宿舍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刘月姐祖又向大家介绍我。当她介绍我时二十多双眼睛都盯着我看,我的脸唰的一下有红了。有个哥哥说:“他是最小的,我们就叫他小不点吧?”我听了这话忙埋头扒饭,所有的大哥哥大姐姐都笑着说好。当天下午我们一起玩了游戏,虽然我一直输但是依旧非常开心,开心的都不想回托管里上晚自习了。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追着哥哥姐姐们回了托管。晚自习我们有一个辅导老师姓邢,她辅导我们学习、检查我们的作业。有人犯错她就会用铁尺子打手心,罚站。她有个习惯,从低年级往高年级层层辅导。我去了那里之后顺理成章的一直是第一个,老被她打手心。因为我拼音不好,所以她发现了以后每天都重点提问我拼音,我为此老挨尺子。结果那天刘月姐姐提前主动检查了我的作业并提问了我一些拼音,所以我侥幸没挨打。那个时候起我暗自发誓要保护刘月姐姐。也从那天起,晚自习我开始坐在刘月姐姐旁边,有时候邢老师不来,刘月姐姐就负责管纪律。她站起来喊“安静”时,我抬头迎着灯看她的脸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光晕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神圣感,有时或许是她察觉到我在看她,她会低头对我微笑。我不知道说什么表达我对她的喜欢,于是我就用自己最喜欢的天蓝色知金黄色水彩笔工整地画许多五角星给刘月姐组。有时她知道我在干什么,却还假装好奇地问我在干嘛。我会急忙用胳膊捂住纸不让她看,只是抬头对她傻笑,等画完了就开心的递给她。刘月姐姐常常会还以一个微笑,迎着灯光她好似一个天使,不,在我的生命中她早已是一个不可缺的天使。

孩子总会把自己常得到的东西,认为是理所应当。并且因此不珍惜那份珍贵,用调皮捣蛋去伤害它。我平常犯了错调皮捣蛋,刘月姐姐都会原谅我,所以那天我犯了错却没有好好的道歉就跑了,还气哄哄地认为刘月姐姐变的小气了……

那天我和一群哥哥一起玩水气球,我把一个气球扔在了正在下楼的刘月姐姐的脚下。水汽球炸开时,吓到了刘月姐姐,她手一抖手上装满水的盆子也掉到了地上。水弄湿了她的衣服,裤子。我一方面觉得她会原谅我,另一方面怕她生气骂我,所以立刻就跑开了。我忽略了身后刘月姐姐生气的喊地那句“小不点”的回音和摔到地上还在转圈的那个绣着红色鸳鸯的搪瓷盆。

现在回首发现记忆中搪瓷盆撞地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经和刘月姐姐一起玩捉迷藏时发现彼此的大喊“电报一”、是老鹰捉小鸡时的大喊大叫、是打沙包是精准配合之后的一句“定”;无数的快乐汇聚然后破碎,声音似乎只是如同气球漏气一般,但是每每回忆总是觉得振聋发聩。

或许是刘月姐姐真的生气了,她再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而我也幼稚的打定主意觉得是她小气,不肯去主动道歉。那时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笨的人。忘记了刘月姐姐的善良、和她的微笑,以及要保护她的誓言……现在回想只是愈发的后悔,恨不得扇内个时候的自己几巴掌。自己总犯错却还幼稚的赌气不肯主动道歉,把几个月以来刘月姐姐的好统统忘到了脑后,真的完全是一个讨人厌的小鬼头。

记得内个时候流行过一种有意思的小玩具,叫做海洋生物球。我当时钟情于那个。养了一洗脸盆,瞒着阿姨藏在床下。我们是高低床因为我年纪小所以睡在下铺,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看一眼我那慢慢一盆海洋生物球。每个颜色都有,我最喜欢的就是蓝色和青色的。记得有次我换了一盆子天蓝色海洋生物球,在灯光之下内种全透明的球球们就像是一颗颗小星星。

我是两个星期回一次家,有一次回家前给自己的盆子里装满了水,还把最大的几个蓝色和青色生物球单独拿到了一个小瓶子里。结果过了一个周末会来后发现他们都裂开了,中心似乎是有一个硬硬的小球,就好像是海洋生物球孕育的孩子。但是那让我很悲伤,本来打算送给刘月姐姐的计划也夭折在了摇篮之中。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情——惹刘月姐姐生气还不道歉。

再后来托管倒毕,我换了一家也在附近的托管而刘月姐姐也从小学毕业了。有一次我们在街上偶然相遇,她穿着迷彩服英姿飒爽,和旁边的同学有说有笑。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她一知既往脸上挂着太阳般的笑,我下意识迈出一步喊出了“刘月姐姐”。我不知为什么害怕见她,于是瞬间又转身跑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只知道我们原本几近重合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的错开了。直到现在我想我才真正有勇气对她说,刘月姐姐对不起,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永远记下了要保护刘月姐姐的誓言。

即使不知道你如今在何方,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在我心中你始终是那个天使般的刘月姐姐。

——小不点

人生百味,其实归根结底都不过是要我们去体验去品尝去思考生活本来的味道罢了。

白糖:

砂糖甜甜,方糖软软;我与你们的点滴、我的因和你们的果共同调了一锅好汤。你们的因也是好意,我的果却毁了这锅原本温馨的汤。

在托管里我们一群孩子能玩的游戏其实很多,不过天天打沙包,跳大绳,中午午休时间下棋看书却是在他来了之后。

阿姨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到了托管的几周之后就突然要走了,听哥哥姐姐们说似乎是阿姨老家亲戚出了问题,所以阿姨辞职了要回家去。我们都舍不得她,一个个都难受的要死要活的,但是毕竟是一群孩子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

在阿姨走后第二天他就来了。他就是我们这个托管,这一群孩子新的管理者,或者说是严厉的父亲。他姓张,一个精明干练话不多的中年人,他的白衬衫总是崭新笔挺,头发里有些许的银丝。所以我们都叫他张爷爷。因为我们是一群小孩子精力总是过剩,所以中午不休息,在小区里玩、疯跑。有时声音太大难免吵到周围的人。在整个邮电小区里,最大的孩子群体就是我们,所以小孩子们管不了我们,我们毕竟人多势众而且非常团结。成年人白天大多要出去工作,所以白天也不在,爷爷奶奶行动不便仅靠他们又抓不住我们,所以我们都们只听张爷爷的话,也只有他能管住我们。有时候我们下午去上学时,小区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就会告状。张爷爷虽然平常对我们非常严厉但是他特别护犊子。一个人凭借大嗓门和一堆老头儿老太太吵,没理都让他吵有理了。不过吵架归吵架张爷爷其实知道是我们的错,所以他自掏腰包买了一大堆的书棋等物品供我们去打发时光。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我其实什么也不会,象棋军棋斗兽棋,跳棋五子棋等等都是在那里由哥哥姐姐们教我的。其中教我最多棋的哥哥,也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他姓汤叫汤金鑫,我“小不点”的外号就是他起的,所以我一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和信任。在他的培养和托管里哥哥姐姐们在棋类运动上的蹂躏碾压之下我的棋艺成长的极为迅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张爷爷下象棋也很历害,曾经连胜十位哥哥姐姐后去挑战他,结果被羞得我恨得找地缝钻进去。

因为汤金鑫经常教我下棋所以我变成了汤金鑫哥哥的小跟班。他也乐意带着我一起在各个领域,各个游戏里征战四方。

而我们之间也有过许多和动物有关的故事。他对我比对所有人都好,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几只小蜗牛,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养。因为我们每天都必须要上学所以为了防止蜗牛们乱爬,或者说逃跑。所以他用了一个大瓶子剪了一个基座开始养着所有的蜗牛。每天吃完饭总是厚着脸皮去找做饭的阿姨要些青菜叶子,一起放在瓶子里供它们吃。但是每次我们放学回来的时候蜗牛总会爬的满窗台都是,我明白它们其实是在追求自由。万物皆有灵,自由本来就是他们的权利。于是我就开始偷偷地放生蜗牛。随着最后一只蜗牛被我放生。我低着头走到了汤金鑫哥哥面前开始道歉。我本以为他会生气并且以后因此不和我玩了,结果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到:“没事儿,正好我也嫌每天放学找蜗牛烦。”后来才知道其实他当时怕我伤心不告诉我但是他因为被蜗牛烦的受不了其实一直也在偷偷的放生蜗牛……

他还很“有才”,不知他怎么学会的,把水倒进蜂窝把容器放在出口处就可以抓到蜜峰。但是其实这个行为是有风险的,有一次我跟着他去尝试了一下,结果因为有几只蜜蜂漏网,而我恰好穿着黄色的短袖被追着蛰了好几下.…而且奇怪的是我们托管周围有很多蜂窝,还都不是动画片或者是我在老家见到的内种蜂窝。而是内种依据本来的地势建立的,比如我们托管左面的一个墙的角落有一个正方形的小土包,可能是以前用来做饭的装置吧,结果废弃之后里面全是蜜蜂而且我到走都不知道它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并且不同于以往房檐下的蜜蜂窝,它在地面上。每每到了盛夏我们都不开了窗户,因为外面就是嗡嗡乱飞的蜜蜂。有一次我们宿舍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我们宿舍的窗户内边还刚刚好也是内种蜜蜂窝,而且还有两个,因为有两个废弃的水泥小方堆。因为是早上所以我洗完漱之后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结果飞进来的几只蜜蜂中的一只一下子就蛰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疼的哇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从宿舍跑到大堂一通乱甩头,结果一下子把蜜蜂甩到了一个姐姐的饭里,张爷爷闻声走过来给我涂了点药酒然后说了句“没啥大事,死不了。”就走了。而我那天实在是太疼了所以忽略了那个被我把蜜蜂甩到碗里的姐姐,于是当时没有立刻去道歉。后来想起来之后我去道歉,那个姐姐很温柔的说:“没事儿,我其实已经吃饱了,而且那都是小事情,我已经忘了。”因为我是唯一个最小的小不点,所以托管里所有的哥哥姐姐都认识我,而我其实并不能说出所有人的名字。而她就是我不太熟悉的一个人之一,她长得也很漂亮。但是不同于刘月姐姐的英姿飒爽,她的好看是一种很温柔的美。刘月姐姐是很外向的,而她是托管里最文静的姐姐。人如其名,她有一个听起来就很温柔的名字——白雪纯。我和她最开始的交谈也是源于之后的一次道歉。其实细细回忆才发现我真的是一个欠欠的小屁孩儿,天天犯错天天道歉……

为了照顾我,蜗牛事件之后汤金鑫哥哥就再也没有抓过小动物了。万物皆有灵,追求自由的动物无法被养成宠物我想应该不难理解。托管里面没有电视,一来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学习二来节约成本。因为没有电视,所以我们放学后常常到托管外面的院子里玩,夏天有一种虫子我们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们吊在房梁上所以我们叫它“吊死鬼”。院子里有一个长廊,长廊上有许多镂空式设计的长廊一到夏天那些杠杠上就吊的满满当当的。长廊一共十几米,能吊上千只吊死鬼。汤金鑫哥哥有一次捉弄我,他说你要是勇敢,有种你就穿过长廊。我为了向他证明就准备跑过长廊,结果刚跑了几米就有几只吊死鬼掉到我的肩膀上。我吓的立马原路返回,差点哭出来一直哇哇大叫事后很久都心有余悸。一个夏天再没敢踏足那里半步。有一次一个环卫工人大概是奉命清除那里吧,一扫扫了几大堆的屌丝鬼……

汤金鑫哥哥常常会学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空气枪,是用两根笔芯做成的,以湿卫生纸当子弹,射程非常远。我学会的第一天打出的第一发子弹就打中了她。

相遇靠的是缘分,相识靠的是偶然,相知靠的就是自己啦。

白雪纯姐姐有些生气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我羞得立刻去道歉,当时尴尬的脸都红到耳根了!她也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大概是笑我的囧状吧。然后笑着对我说:“小不点是吧,记住姐姐的名字是白雪纯,记住不要忘记的话姐姐就可以原谅你啦!”我咧开嘴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认识她以后我在托管里过得更加开心了。有时即使有大哥哥欺负我,也没关系。因为刘月姐姐会在前面替我“教训”欺负我的大哥哥,基于刘月姐姐在托管无与伦比的威信基本对面就是挨训。而白雪纯姐姐就会微笑着擦掉我的眼泪安慰我逗我开心。那时的我是真的很快乐,每天放学从来不会逗留都是直接跑回托管等着和哥哥姐姐们玩游戏。好景不长,我那时确实是一个欠欠的小屁孩啊。有一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哭不止,现在想想明明就是我在无理取闹,但白雪纯姐姐一直向我道歉,但是我还是一直哭个不停还一次次的推开白雪纯姐姐。许多哥哥姐姐都看着,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后来汤金鑫哥哥的冲了进来,冲着我大喊:“你能不能闭嘴!”而我则是不服气的大吼。我们两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执不休,他原本在外面学习的确是我哭的太大声打扰到了他。但是我还是很倔强的不肯道歉不肯认输,随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后悔的话。说完之后白雪纯姐姐愣住了,汤金鑫哥哥也楞住了,一瞬间托管所有哥哥姐姐都楞住了。偌大的托管中只剩下了我的抽泣声。

那天晚上再也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哪怕内个时候我年级那么小我也知道自己话说错了,说的太过分了。哪怕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说出来的场合也非常不对。

后来我还任性幼稚地以为他们还会来道歉服软,我们还可以和好,结果这一等全然没有结果,倘若大家都走了也算的话,那大概又算是有一个结果吧。第二年托管里的许多哥哥姐姐都和白雪纯姐姐汤金鑫哥哥一样小学毕业离开了托管。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希望有机会当面道歉,若是没有,我也希望在这里向哥哥姐姐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们每个人互相之间大概此生再难相见,如果还有缘分,那大概是曾经一起放学后在小区里到处疯跑做各种游戏的回忆的重新浮现吧。

欢乐和照顾,幸福与关爱的总量是守恒的,所以或许有迟到或许有更替但是绝对守恒。也因此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完全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机会。

虽然有些迟但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你们没有机会亲耳听到我说,随着逐渐长大其实我常常会有一些愧疚,但现在我又看明白了。其实不断地结识朋友,分开就是生活。总有一些好朋友的分别是愧疚、遗憾。但没关系他们一定会原谅过去的遗憾。即使他们并没有亲口说出,甚至他们早已淡忘但没关系,只要你想到道歉他们就一定原谅你了——因为大家曾经是朋友、家人。过去的那份友情其实就是无形中的一句没关系。我们都应早早释怀而后迎着朝阳抬头,没有原因的对未来微笑,而后接受未来的一切未知。

在匆匆的人生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过客,没有人能够陪伴我们到最后。但是,相遇时过客就是当时人生的全部。如果拿那些过去的朋友当作真正的朋友就不要纠结是否说了“对不起”或者“谢谢”,只要思考用什么样的微笑对新的过客说,你好就足够了,而后一直向前期待未来与古人的重新相逢。汤金鑫哥哥,白雪纯姐姐都毕业了,他们去继续自己未来的人生了,而我似乎还需要在这里走过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程,见证这个托管或者说这个家庭的兴衰。在我来之前或许它一直兴盛,而我只是恰巧见证了它回光返照的繁荣。我和内些毕业的哥哥姐姐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们从我的生命中彻底地消失了,大概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是似乎又没有那么难受,毕竟生活总要向前。活在过去只会丧失眼前的风景。

大千世界的一切都践行着一个规律:新旧更替。就像一场筵席,觥筹交错,举杯停箸,总会有人来有人去。有许多哥哥姐姐走了,但也有人来。一切似乎都在变化着,但是没变的是我依旧是我,就像筵席角落里的主人;我依旧是托管里的小不点。

那年刚刚开学托管里新来了一个大哥姓陈,我只是第一眼就莫名的觉得他有一种侠者之风。第一次和他聊天他就给我了一个“大火炬”。我托在外面离家很远,再加上年龄太小父母也没有考虑的零花钱的问题,由于多种原因多重因素导致了经济危机,金融风暴。简单地说就是没有零花钱。所以那个火炬形状的“大火炬”雪糕真的就像是火炬点燃了我生命中的某一盏灯,一座关于正义的灯……

2011年四月一号的一天陈大哥一进托管就大声说:“来来来,请大家吃雪糕了。”我闻声看向他,发现他提了两大袋子各式各样的雪糕。有人打趣说:“你抢银行了,还是捡钱了,这么大方。”陈大哥笑着说:“没抢银行不过确实捡了个钱包,我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失主就来了。失主是个老大爷,见我这行为一顿夸,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国家的栋梁越夸越吓人。不过大爷是个讲究人说要感谢我就给我拉到商店把雪糕直接全部包圆了。两袋子雪糕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呀,所以请大家一起吃。”大家听完就都迫不及待的上去挑了,陈大哥拿了唯二的大火炬跑到我面前说:“小不点,给你一个最大的。”我略感意外地接过来然后说了声谢谢,我们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大家吃雪糕。陈大哥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要走,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又转身问道:“小不点生日快乐!”我忙不迭的摇了摇头,说到:“明天才是我生日。”他像听到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喊了一句“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对生日的印象就是在填资料的时候和别人过生日的时候,幼儿园住校的时候,有一天有一个小朋友过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据说是她父母送来的,很好吃。不过我一直以为只有她有那么一个习俗或者说传统。

陈大哥说:“小不点我们会给你过生日的!”我有点诧异,难道我也有生日方面的传统吗?不过我也没太在意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4月2日,那天下午放学回到托管发现哥哥姐姐们今天居然没有打沙包,我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深想只是自顾自地开始背书写作业。刚刚下晚自习我的眼睛就直接被人用手蒙住了,那双手力气不小,直接把我提起来了。然后抱着我走到了一个宿舍,那双手一下子消失。灯光让我的眼睛稍微有点不适应,等眼睛恢复正常后眼前的一幕直接把我定住了。我楞楞的看着,四张高低床的下铺都放满了零食,地上全是气球。哥哥姐姐围住我开始唱生日歌。英语的,汉语的都唱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生日歌还有很多种语言而我也有幸学到了几种。他们每个人都在开心的笑,我回头一看刚刚抱着我蒙住我眼睛的正是答应了我会给我过生日的陈大哥。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我却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用着最俗气的理由,沙子迷住了眼睛。我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虽然没有像那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大大的奶油蛋糕但是我有哥哥姐姐们。哥哥姐姐们见状把我举起来跑来跑去,又轮流讲笑话逗我开心,最搞笑的就属宫保鸡丁了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加上他黝黑的皮肤真的让人笑得肚子疼。说实话最让我感动的是,那个时候没有人买打气筒,所以满地的气球都是大家人工吹的。宫保鸡丁黑脸都吹红了,活像关公在世。之后大家一起做游戏,老鹰捉小鸡,扑克等等。很多游戏说实话人多了因为热闹真的很好玩,那一天所有人都让着我。我想当老鹰就当老鹰,洗牌出千藏牌大家也都假装看不见。宫保鸡丁也藏牌,所有人都直接揭穿他,把他推倒在床上扇他屁股。当所有人都笑得站不起来的时候才作罢,那天几副牌和在一起但是大小王一定一直在我这里,最后牌也是因为藏牌越来越少。大家开始吃零食时,陈大哥大喊着说:“让寿星先挑!”然后拉着我的手小声的说“快帮哥哥拿个“情人梅”我就只想吃那个。帮我一把哈,谢了。”一边说一边大笑,我顺从的帮了他。然后我们一直吃着笑着当天晚上大家一起打了地铺,一起睡在地上滚来滚去,把气球沾在后背做游戏,聊天讲笑话,笑着笑着我就又长大了一岁,当我沉沉得睡去,这个人生中第一次生日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心底……

宫保鸡丁的原名我忘记了但是关于他的记忆并不少,他皮肤很黑,人大度而且非常幽默,初见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相信有这么黑的人却不是来自非洲。除了我以外他也一样是一直待到这个家最后的人之一。他是复姓,加上他就比我大三四岁我并不把他当哥哥反而是把他当成同龄的好朋友。托管里三年级以下的只有我一个人他和他表弟是唯二的四五年级,六年级居多,唯一的那个高中生并不和我们一起玩。我崇拜或者说敬佩每一个哥哥姐姐除了宫保鸡丁和他表哥,在我心中我们三个就是同龄小屁孩儿。宫保鸡丁他表弟打卡很厉害,扇翘抽各种手法都精通。而我和宫保鸡丁就是名副其实的两个菜鸟,每次和小区里其他小朋友打卡都输,一输就摇人,他表弟就会把其他小朋友的卡“吸干”。我和宫保鸡丁常常很幼稚,晚自习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背书而他就拿着书跑到我旁边和我一起背,那个时候我二年级他五年级。我们比背课文,他背的比我慢他就找借口说他的长。我找了我课本里最长的长达九页的《卡尔的猫》比不过他十几页《小英雄雨来》,我拼音不好常常被辅导的邢老师罚抄课文里带拼音的字,而他背诵不好,作业写得也不好老师就罚他抄《小英雄雨来》。每到那个时候我就开心的不行,比不过就比不过,起码我能少抄点,也挺好。邢老师以前打手心用的是一个尺子打着其实也没那么疼,结果宫保鸡丁的一个作品改变了邢老师的工具。有个哥哥一个周末没回家用报纸叠了一把一米多长的狙击步枪,瞄准镜也是报纸叠的,特别好看。于是托管里就掀起了叠手工的风潮,有哥哥叠了警棍,有哥哥叠了手枪。我啥也不会只能叠飞机,于是宫保鸡丁就和我达成交易,我给他书和纸他帮我叠毛瑟手枪,我要是能额外多给他几本他还可以直接教我,但是我必须得叫他师傅。我嘴上非常不愿意,所以都是偷师偷偷看着他叠然后学。还好我天资聪慧看了几遍就学会了,而且直接另立门户也接受帮别人叠毛瑟的任务。然后男生每天下午的游戏就变成了追逐版捉迷藏。记得巅峰时期我一个人就有九把毛瑟,一把带支架的冲锋枪。但是论帅那把狙击步枪独占鳌头,论硬一个哥哥把纸卷成纸管然后在卷成烟斗形的近战武器稳居第一。我一直说宫保鸡丁不行,他就再一次回家回来时带了一根铝管,里面塞满了卫生纸,塞得满满的。打起人来巨疼,一棒子就把我的冲锋枪打断了。我一直不服来着,所以经常借过来玩,有天邢老师看到了以后就改用那个打人了。真的超级疼,邢老师还放话谁要是敢把它弄丢后果自负。那个时候我心里厉害的人女生不多,会弹一闪的胡一菲、威风凛凛的刘月姐姐、以及拿起棍子的邢老师。平常那根棍子就立在托管门口就像一根顶天立地的圣剑没人敢动,可是有一次宫保鸡丁的爸爸来了,我也因为那个怒拔圣剑。他父亲来的时候我在托管外面的楼梯上玩耍,那个楼梯修歪了,上的时候我战战兢兢的。结果他爸突然怒吼一声“孩子小心啊”。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所以直接从楼上滚下来了。从小因为看电视剧家暴的男人一般都叼着烟拖着酒瓶子,在我心里就有了一个认知:经常打孩子抽烟喝酒就会毁掉这个家庭。听宫保鸡丁说他父亲就经常打他所以我看到他父亲抽烟后下意识就很不喜欢他父亲。之后也没再和他父亲聊天。两周一次的日子到了我就先做公交车在坐客车回家了。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宫保鸡丁也回来了,他非常抱歉的说:“小不点给你说个事儿你不要生气行不。”我警惕的看着他说:“你先说啥事儿我再决定。”他说他父亲躺在我床上抽烟弄得我床铺可能有点味道。我特别生气的去看了一眼直接怒不可遏,我不介意别人躺我床但我非常讨厌被人留下气味尤其是烟味。我生气的拿着内个铝棒打了他的腿一棒子,他立刻抱着腿疼的哇哇大叫。我哭着大喊烦不烦,有个哥哥把我们拉开。过了许久我才冷静下来,我找到他道歉,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再说我们是好朋友是我小题大做了。当我道歉的时候他笑着说:“没事儿,你这不算啥,我爸打我的时候感觉比这个疼一百倍,没事儿,真没事儿。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爸的错,躺在你床上抽烟还把你被子烫了个小洞所以我替他向你道歉,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能总是这么冲动啊。”他嘴上那么说没事但是我却觉得更加抱歉了,一方面我觉得他其实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也很可怜……另一方面可能是有种同病相怜或者说是单纯的同情吧。我对他难得的正经的说教的态度感到惊奇,但依旧向他保证会牢牢的记在心里。我和他都是一起待到最后托管倒闭的,比较遗憾的是我们分别的那天很草率,没有人知道托管第二年就不会继续办下去了。多年之后重新回忆想起了一位恩师的话,在这个满是离别的时代我们真的准备好去面对一场场离别了吗,我们只能注重当下的生活将它作为最好的告别与祝福。

之后换了很多个托管,再也没有过这个托管的快乐和一群哥哥姐姐的宠溺。

我和宫保鸡丁最让邢老师操心,那个夏天的一个晚自习邢老师让所有人上去写保证书。大意就是自己期末考试成绩各科的目标,如果谁达到了她就给谁买雪糕吃,谁达不到就给她买雪糕吃。要命的是每科都是分开立的军令状,记得出成绩的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我拿着卷子一番对比抵消之后问姐姐要了钱买了一塑料袋的雪糕,我提着雪糕坐在托管门口的台阶上等着邢老师。却一直没有等到她,等到的是许多哥哥姐姐收拾好行李之后家长带他们回家过暑假,他们每个人走之前都笑着说“小不点拜拜!”,望着他们挥舞的手看着他们远去。不久之后父亲也来接我了,我必须要走了,雪糕有些化了,天空中下着小雨我自己一口口的吃着,雪糕很甜。看着雪糕棒我突然想起了张爷爷走的那天,他坚毅瘦削的侧脸有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又想起了那一次我和同在邮电小区的一个同学玩用雪糕棒挑雪糕棒的游戏,当时张爷爷喊我回托管学习,而那个同学不想我走就提起了之前我弄丢他的一个弹力球,他说是他的生日礼物值五十块钱。张爷爷长得严肃嗓门大,他有点害怕于是叫嚣这说要不然再玩一会儿要不然就赔给我。我懵懵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张爷爷二话不说甩出五十块钱给他拉着我就走,张爷爷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我明白他只是不希望我和那个同学学坏了,事后张爷爷和我说“别为了几个钱和那种小孩浪费时间,下次这种事情直接告诉我,我来处理。”第二天那位同学的姥姥来找了张爷爷还了四十,听她说弹力球其实就十块钱,是古星杨夸大其词了……

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站在托管门口的屋檐之下伸出手。因为托管屋檐的庇护,雨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但是那个莫名的悲伤让我胸口有些闷有点酸有点涨,似乎是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父亲带我走的时候宫保鸡丁还在,他冲着我兴奋的挥舞着手,他脸太黑了在雨幕之中我看不太清,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笑得就像一株朝着太阳的向日葵,他是对着这个世界在笑。当我逐渐远离托管的时候,看着小区围墙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以及它们结的一串串紫色的小果实,我想明年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多摘一点磨碎……

分别很潦草,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经常逗我们所有人笑。但是作为同宿舍的朋友我很清楚,他父亲经常打他,我曾经觉得世界真的很不公平。都是托管里的孩子,我们没有钱买昂贵的发条陀螺或者电动赛车玩,有时候星期天无事就只是从上铺的床板上扯一根薄木条扣成兵器的形状,想一个霸气的名字用两个手指头捏着对抗。有次我的“屠龙刀”败于他的“倚天剑”后我恼羞成怒扑到他身上挠他痒痒,托管里的人都知道宫保鸡丁浑身都是痒痒肉,我想让他笑用这招屡试不爽。可是那次失误了,他没笑而是嚎了一声,我清楚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我手重。掀开他的衣服,映入我眼帘的是黑红交替的皮带印……我不明白他父亲为什么经常打他,我猜想可能是他父亲错误的理解了所谓的“玉不琢,不成器”。他父亲又为什么会理解错了呢,因为他父亲的父亲可能就理解错了。“玉不琢,不成器”不等于“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是大部分家长都理解错了啊……

邢老师平常很凶但是其实也有过很和蔼的时候。有次下了晚自习她还没走外面下了雪,洁白的雪反射着白月光,夜晚似乎都变得明亮了。她和我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那天她的笑容让我明白和蔼的老师的概念。第二天早上天还黑着但是我们已经起床吃过早饭了,我们的早饭是白米粥,学生奶,片装冒着氤氲热气的馒头,和一个菜。托管雇了一个阿姨给我们做饭,我们自己洗完碗放进消毒柜了以后就可以在大堂背书或者直接出去玩了。我们大家都喜欢出去打雪仗,和邢老师一起堆的雪人长大就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比我高了。哥哥姐姐们还在继续堆,一直没人破坏它,一直到春天到来它才离开。西北的大雪其实很有意思,薄厚刚刚好。既能堆雪人打雪仗,又不会让人苦于扫雪继而失去玩雪赏雪的兴趣。我见识过西北的雪也见识过东北的雪,两者相对比补充才真正见识到了雪的美丽。

冬天都喜欢握一个雪球,用手一直捏在放到暖气片上雪球就会变得很硬,不过原本的白雪也会逐渐失去那抹皎洁。伸手等一片雪落在手上,细细的观察就会被折服于它规则美丽的雪花形状。天只是刚刚有些亮,路上的路灯的黄色光也只能驱散小小的一片黑暗。记得那时有一次我捡了一个打火机,“噗呲”一声火苗出现的瞬间真的有些美丽,就像是神观察宇宙中的第一个生命一样,小孩子在冬天看着火苗都会觉得好看。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好看,大概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篇课文的配图一样,充满唯美感。雪天地滑,一个狗吃屎,打火机就从我的手指缝中飞出去了,在雪堆堆里翻找半天才找出来。又短又胖的手指头冻得通红却不觉得委屈,看到打火机孔里进了雪就用力甩怕它爆炸,一个脱手甩出去刚好到两个姐姐中间然后“砰”的一声爆炸了……

从那时起我知道了原来打火机只要用力往地上扔就会像摔炮一样爆炸,还好那天天黑人多看不清是谁,不然真的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细细想想和每一个人的分别似乎都很潦草,邮电小区里再也看见一群把校服翻过来穿的孩子们捉迷藏、老鹰抓小鸡、打沙包……那场筵席似乎前菜太过美味我陶醉其中,准备细细品尝抬头却发现筵席需要散场了。记忆中一位老师还曾经在放学时问我:“你为什么把校服反着穿,里面白白的其实更容易脏!”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我记得托管里的我们一起反着穿着校服走在夕阳下一排人勾肩搭背仿佛真正的一群江湖酒客。

第二年父亲告诉我需要换一个托管原来那个已经倒闭了。我点头应允,然后随着父亲离开邮电小区去往附近的另一个小区领先花园。去到一场全新的筵席,去开始一场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