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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原有的寂静,黄母拄着拐杖缓慢移步,打开屋门,沈钰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看见沈钰,黄母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水杯差点掉到了地上。
“很惊讶我还活着吗?”沈钰率先开口说道。
“怎么会。”黄母心中惊恐,但依旧强装镇定,接着说道:“进来坐吧!”
沈钰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黄母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屋外,冷冷的冰雨拍打着树叶,顺着纹路缓缓滴落在地上。寒风无情的吹着,略过窗缝间发出阵阵嘶鸣声。
“我今天前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黄泽朋友的身份,我也希望我们的交谈可以很顺利的进行。”沈钰开口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黄母长叹一口气,她仿佛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沈钰看了看黄母脖子上的伤痕,说道:“以下所说的话,与其说是证据,倒更像是我的个人猜测。傅诚被杀害于自己家中,随后凶手将指纹全部擦干净,并关上屋门。警方的最先判断是入室盗窃后被发现,心生歹念,故而杀人。可是傅诚家中多数地方没有凌乱的迹象,证明了是熟人犯案的可能性。而在此之前只有黄泽送傅诚回家,黄泽走了之后,也再也没有人去过傅诚家中。”
沈钰犹豫了一会,“没错,杀害傅诚的凶手正是黄泽,否则没有别的解释。”
“你们不是已经破解了谜题了吗,而且也已经抓捕黄泽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个事情?”黄母反问道。
“没错,黄泽被抓捕是因为他确实犯了罪。但是这件案子自始至终都是充满疑点,迷雾之后还有迷雾,光凭抓捕黄泽一人恐怕不能解释这件案子的始末。”
“那么我就来听听看你的推论。”黄母说着便坐直了身子。
“第二件命案是邹乘风,他死于城南郊区,死因是被一枚十字箭刺入心脏而死。我们根据现场的线索初步推断,依然是熟人犯案的可能性很高。邹乘风的尸体于两天后才被发现,发现时他的尸体已经高度僵硬,体内的血几乎快要流干了。但是邹乘风却留下了一个证据,就是他在挣扎的时候抓破了凶手的皮肤,所以他的指甲里留有一些皮屑。”
黄母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沈钰看了一眼黄母后接着说道:“其实邹乘风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曾风光无限,但到头来却是曝尸荒野,无人问津的地步。”
黄母冷笑着说道:“邹乘风为人不正,为商不仁,他有今天都是他自己曾经做的孽。”
沈钰没有理会,接着说道:“再来说说看邹继龙,他被凶手设计,利用迷药杀害,他自己却毫无知觉,到头来溺水而亡。”
“据说你们在现场并没找到证据证明他杀,为什么现在这么笃定他是被杀的呢?”
“因为凶手很聪明,他想出了一个不会遗留任何证据在现场的作案手法。”
“那是什么?”黄母问道。
“那就是凶手很巧妙的利用了空气,她先将催眠药水喷洒到邹继龙的车内,然后在他驾驶的过程中就会出现困倦、乏力等症状,严重的话会陷入深度睡眠,继而引发车祸。”沈钰说着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本以为邹继龙会驾车撞上其他车辆,从而引发意外,但没想到的是车辆却坠入河中。而车子坠河之后,长期在水中浸泡,空气中的催眠药水的成分也早已消失不见,这也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既然没有遗留下任何证据,你何以以此为证据?”
“本来我也只是推测,并不能肯定。但直到昨天,凶手也用同样的手法针对我,我才肯定这一手法。”沈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我也算是死里逃生,现在想想都后怕。”
“那你锁定凶手了吗?”黄母紧盯着沈钰,眼神中似乎略带一丝杀意。
“这件案子总是弯弯曲曲、扑朔迷离,我曾多少次陷入死胡同,但很快又被带入一个新的侦查方向,而这个方向又指引我找到新的线索,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牵引着我。”沈钰说着便走到茶几旁边,拿起那张照片,接着说道:“就如同这张照片一般,第一次来的时候,它在茶几上;而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它却不见了;而今天它又出现了。它的出现或消失,似乎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
沈钰放下照片,看向黄母,说道:“阿姨,其实除了傅诚之外,真正杀害邹乘风等四人的元凶其实是你,对吗?”
“看来你已经完全看破了这件案子了。”黄母的回答让沈钰有所意外,她似乎不想隐瞒什么。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说法了吗?”
“我想知道你对这次的案子了解多少?”
“我一开始怀疑的只有黄泽一人,一直到昨天,我都是认为这件事只是黄泽一人所为。”沈钰轻声一笑,说道:“说来也是讽刺,昨天我被袭击了之后,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才渐渐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在这错从复杂的谜团背后,其实还有平凡中的坚强和伟大的亲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黄母看着沈钰的眼睛问道。
沈钰回到沙发上坐下,接着说道:“最初怀疑你的时候就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眼熟,只是一时难以想起是在何时何地见过。直到昨天我才想起来,我是在监控画面里见过你。”
“哦?!”黄母有所疑惑地问道。
“当然,你那个时候是穿着雨衣,带着帽子,再加上微弱的灯光,别说是样貌,就连性别都难以分辨,我们只能通过身形去大致判断。”
“你说的是我杀害吴勇那次吗?”
“没错,你故意约他出来,然后将六年前的事情说出来,让他有所恐惧,所以即使死亡,他的脸上依然有惊恐地表情。”
“我也知道,吴勇只是一枚棋子,但是这些人都是不可饶恕的人。他虽然可怜,但是他的做法让我们过着比他更可怜的生活,所以他也是个可恨之人。”黄母用冰冷的话语说着,毫无感情可言。
“我们最先认为杀害吴勇的凶手仍然是黄泽,但后来经过技术部门的同事连夜调查,发现在一个月之前,您乘坐高铁去过一趟河东市,而这段时期,黄泽一直在三川市,从未离开。”沈钰说着便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了一张截图,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见黄泽母亲的行程轨迹。
“吴勇当时求我原谅他,可是已经太迟了,这种迟来的道歉有什么意义呢?”黄母回忆着在河东市和吴勇的对话,但这些对话让她越想越觉得愤怒。
沈钰沉默了一会,看着黄母逐渐冷静下来,又接着说道:“你将邹乘风引到了城南郊区,然后将他进行杀害的过程,黄泽都已经说过了,只是他的版本里那些事情都是他干的,但实际上杀害邹乘风的人应该是您吧。”
黄母轻轻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威胁他,让他把车开到了郊区,然后带着六年来的愤怒,将那枚弩箭刺进了他的心脏。”
“也许你并不知道,邹乘风当时并没有完全断气,他用最后一口气,留下了指证凶手的证据。”沈钰说着便拿出一张照片,那是邹乘风用血写出的“J”。
“这算什么证据?”
“我当时也不确定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曾一度以为是某一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后来才慢慢领悟到,那代表的是一个形状,正是你手握的拐杖的形状。”
“凭借一点点细小的线索,便能锁定我,你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黄母说着便长叹一声,话锋急转的说道:“这些生活在上层社会的人不知民间疾苦,只知道维护自己的权益,横行霸道,将所有阻碍他们财路的人统统消灭。我的儿子也曾是一个正义的记者,嫉恶如仇,但还是被他们玩弄,这些所谓的公平正义究竟在哪?”
“正义不会缺席,邹乘风的果,就是他此前自己种下的因。”
“你能理解吗?”黄母满脸愁容的问道。
“当然,我的未婚妻就是死于他们之手,我对这件事也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多少次我都在想,我是该感谢这名凶手,还是应该将他缉拿归案。”
“你应该自己动手,去杀了他们。”黄母恶狠狠的说着。
“我也想,可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我不能碰。”沈钰长叹一口气,似乎也在为自己没有亲手报仇而感到遗憾。
“那你会忘掉过去吗?”
“我之所以执着,是因为我的执念,但我们不能一直会在过去的阴影中,我们的生活不单只有回忆,还有未来。”
黄母轻声一笑,说道:“你放得下,但是我放不下。你不知道黄泽杀害傅诚的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他回到家中,满脸泪水,不停地哭泣。他坐下浴室的水龙头下面,打开阀门,也不管这寒冬的气候,任由冰冷的水花拍打在身上,他要的就是冷静,好忘记过去。此后他一直做噩梦,经常梦见他杀害傅诚的那一幕,这在精神上不停地折磨着他。这些是你不能理解的,你无法感同身受。我作为他的母亲,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他在痛苦中一天天消瘦下去。他虽然只有三十来岁,可是他的脸上饱经沧桑,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同龄人该有的气息,这就是他长期在这种精神折磨中度过的最有利的证据。他一直都在感叹命运的不公,他也一直在和命运做斗争,但到头来不是命运的不公,而是世道的不平,他被人当做棋子一般的利用完后就弃之不顾。但是慢慢地,他想开了,他和你一样,觉得命运的不公只是一时的,他的人生还很长,不能只停留在过去,还有未来和希望。”
黄母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冷静一会后,又接着说道:“你可以放下,黄泽可以放下,但是我放不下,我将我的儿子视若珍宝,疼爱有加,但他却被恶魔摧残。倘若要战胜恶魔,自己也必将化身成恶魔。他虽然杀害了傅诚,但是复仇还没有结束,还有那个货车司机,还有背后的主使邹乘风,还有一个人那个通风报信的罗娟也不能放过。这些人都是凶手,都是害死方媛、将黄泽变成一个废人的凶手。这些人依然活得好好的,活的很精彩,而黄泽却只能在生死之间徘徊。这是多么的不公平,所以,这些人都必须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沈钰安慰的说道。
“你当真能理解?”
“我当然能理解,我也曾失去过挚爱。”沈钰回答道。
沈钰低头沉思一会后,又不解的问道:“那邹继龙呢?他和六年前那起案件没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他会死于这次的案件?”
“因为邹继龙发现了我的身份。”黄母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沈钰回想起想邹继龙询问邹乘风死讯的时候,出示了邹乘风和被害人一起驾车外出的照片时,邹继龙那个时候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的惊讶,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但为什么要有所隐瞒呢?
“邹继龙既然知道你是凶手,为什么没有拆穿你,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钰充满疑惑的问道。
“他这个人很可笑,一面在威胁我,一面又在感谢我。”黄母微微一笑,充满了鄙夷的目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钰不解的问道。
黄母看着窗外阵阵细雨,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他感谢我是因为我杀了邹乘风,替他解决了拦路虎、绊脚石,为他继承家业扫除了一大障碍。他说的很兴奋,脸上没有半点伤心的模样,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死了一点也不可惜。”
沈钰微微抿了抿嘴唇,接着问道:“那他是如何威胁你的呢?”
“他知道了邹乘风是死于我之手,于是找到我,让我再去杀了他的哥哥,这样就没有人来和他争夺家产了。”
“你答应他了吗?”
“我虽然口头上答应他了,但是第二天就对他下手了,毕竟这个人是个隐患,若不除了他,必然会一直被他威胁。”
沈钰眉头一紧,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近古稀,面带和蔼,头发半白的老人,实在不敢想象,在她的内心深处,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此刻沈钰看着黄母的侧脸,慈祥中带着威严,这个时候再看,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您是如何认识邹乘风和邹继龙的,据我们所知,你以前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不需要认识邹乘风,只需要一通电话告诉他我有他犯罪的证据,他就乖乖任我摆布。至于邹继龙,也只是一面之缘。”
“在什么地方的一面之缘?”沈钰紧跟着问道。
“就是我和邹乘风见面的那天,我刚坐上邹乘风的车,邹继龙紧接着就过来向他父亲讨要生活费了,就那一次的碰巧见面,让邹继龙认出来我,也让他自己卷进了这场案件。”
“你先将催眠药水撒入邹继龙车内,然后去河东市杀害吴勇,但是不巧,那次邹继龙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于是你采取了第二次行动。”
“没错,邹继龙不死,我心难安。”
沈钰拿出手机里在现场拍摄的筛子的照片,问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不同点数的筛子,这是倒计时吗,还是单纯是一种挑衅的行为?”
“黄泽在杀害傅诚时,正好有一些血迹溅到了桌子上的筛盅,碰巧是点数为‘六’的那一面被沾到了血迹。其实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你们却认为那是倒计时。我正好可以很好地利用一下,混淆你们的视听,让你们不知道我的下一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我们尽力的理清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才发现这是和六年前的那起命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钰说着,但眼神里带有一丝的悲悯,“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罗娟竟也是那起案件的参与者,若不是她也死于这次事件,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当年那起案件的全部经过。而且,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我可能也不知道当年那起案件的真相,我将一辈子蒙在鼓里。”
“就是她将黄泽两人的行踪透露给了傅诚,从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她也是个因私心而出卖朋友的人。”
沈钰用手敲击着额头,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娟一直在躲在你们。虽然她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但是她隐约能感受到就是身边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藏身的地点,你们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我在杀害邹继龙之前,唯一让他替我办的事情,就是找出罗娟的下落。”
“所以才有那两条罗娟有危险的短信在引导我去到罗娟的住处,从而亲眼目睹黄泽杀人的画面,继而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沈钰轻声一笑,又吐出一句,“黄泽也真是够傻的。”
“他确实很傻,而且也不值得。”
“其实罗娟也并非死于黄泽之手。虽然我们看见黄泽最后将刀刺入罗娟的心脏,但在此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她的致命一击是在腹部,我想腹部那一刀应该是您刺的吧。在我们进入房间之后,黄泽又将腹部的刀拔出,当着我们的面刺入罗娟的胸口,让我们误以为他才是凶手,这样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他当作嫌疑人。”
“不错,一切正如你所言。”黄母说着便默默的点点头。
“黄泽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够保护你。你也许不知道,在邹继龙落水的那天夜里,黄泽曾去过案发现场。”
黄母有些不解:“他去那里干什么?”
“他本想可以阻止那次的事件,但很可惜,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沈钰说着,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舍的情感,“当我第一次因为巧合登门拜访的时候,看见了您年轻时候的照片。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黄泽就已经在处处防备我,当我第二次上门的时候,那张照片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犯罪心理学》这些让我们起疑的书籍,让我们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黄泽身上去。黄泽很聪明,他并没有明示自己有杀人的动机,而是通过一点点的小细节让我们注意到他,这样我们就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才是凶手,从而放弃对你的调查。他甚至将自己的脖子上也用指甲划出了一道血印,让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去指证他。”
沈钰不经意间又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因为你们是母子,所以你们的DNA有相似之处。傅诚指甲里的皮屑虽然是你的,但依然有一定的概率是和黄泽的DNA相匹配。再加上我们本就怀疑黄泽,所以即使DNA相似度不高,但我们依然认为黄泽就是凶手,这样就正好掉入了黄泽事先设好的圈套里。”
看着一言不发的黄母,沈钰继续说道:“可是任何的怀疑总是有所顾虑,而且也不能当做决定性的证据,没什么比让我们亲眼见到他杀人更有说服力。于是他就以短信的方式告诉我罗娟有危险,让我去救她,好让我亲眼目睹他杀死罗娟,这样就坐实了他是这次案件的凶手。其实在我进入屋子之前,罗娟就已经毙命了,而真正的凶手……”沈钰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我此前一直很好奇,那次的短信是谁发的,现在想来,也只有黄泽一人了。你们母子俩体型相近,又都拄着拐杖,所以警方很多时候会将你们俩混淆,再加上黄泽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自然而然的会把他当做整个案子的唯一凶手,殊不知这件案子却是由两人所为。在我第一次登门之后,他就意识到我迟早会查出案件的真相,于是他改变了思路,将所有的证据都引到自己身上去,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会认为他是嫌疑人,而您就会安全。”
黄母露出诡异的一笑,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推理的很精彩,字字珠玑,鞭辟入里,当时没杀掉你,确实是一大遗憾。你们都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五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也是我想除掉的人。如果不是他,方媛也不会死,黄泽也不会成现在的模样,所以他也是这件案子的间接凶手。”
沈钰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真的是最后一名受害人啊!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吗?”
“因为你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六年前的那桩惨案,如果你能继续追查下去的话,黄泽也不会痛苦了六年。也许一切已成定局,他将终生残废,方媛也将永远活不过来,但是至少我们可以让真凶缉拿归案。可是你却轻信了当时的审判结果,认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没有继续追查,致使真凶逍遥法外。”黄母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但不难看出,他的话语中带着怒气,甚至是杀气。
“所以一开始你就将我列入了你的名单之中,要将我除之而后快,甚至两次对我动手,甚至雇人攻击唐觉。”
“我要杀你不仅是因为你没有追查六年前的案子,让我恨之入骨。还有是因为你已经查到黄泽头上来了,我不能让你继续再查下去,免得像现在这样的结局。你是掌握线索最多的人,杀了你,一切的线索就都断了,这个案子就成无头案了。至于攻击唐觉,是本想给你们一个警告,可没想到那几个人却被唐觉给制服了,还因此让你们更加坚定侦破这次案件的斗志,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眼前一心只想复仇的黄母,沈钰说道:“说来说去,你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这样做的。”
“人性都是自私的,傅诚、邹乘风、罗娟,哪个不是为了自己,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只是黄泽愿意你那样做吗?”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说过,黄泽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将所有的证据都引到自己身上,从而让你洗脱嫌疑,而且他也救过我的命。”
黄母愣住,不解的问道:“他什么时候救过你?”
“就在城郊的福利院。”沈钰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不觉心头颤动,“当时你射出的十字箭招招夺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是黄泽用手上的拐杖一把将我拉开,躲开了你的攻击。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命丧当场了。”
黄母将水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后说道:“我偷听到了你和黄泽的通话,所以我就提前赶到了那里等着你们。我之所以要攻击你,不单单是为了要杀了你。”
“那还有什么原因?”沈钰不解的问道。
“在福利院中,你和黄泽在一起,我如果攻击你,你必然会认为凶手另有其人,而放弃对黄泽的调查,他就会安全。”
看着眼前的黄母,沈钰不禁轻笑道:“黄泽在保护你,你也在保护黄泽,所以你们的行动一直在扰乱我们的侦查方向,导致我们总是在迷雾中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解开案件的绳头究竟在哪。正如那时我们自认为是去拯救罗娟,却不成想掉进了黄泽的陷阱中。”
看着一言不发的黄母,沈钰接着说道:“其实正如您所言,他已经放下了,不再有仇恨了,他现在所需要的是能够和您两个人一起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可是你一直没有明白他的心意,总觉得杀戮可以解决一切的仇恨。”
“我以后还能再见到黄泽吗?”黄母眼含泪花,哽咽的说道。
“当然可以,黄泽也很希望再见到你,他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沈警官,你会怨恨我吗?毕竟我将你视为仇人,还攻击过你。”黄母的眼神中不再有仇视,而是多了一份柔和。
“不会。”沈钰含笑回答道,“就在你攻击我的那天,在半睡半醒之间,我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方媛和黄泽也不会含冤六年之久,更不会让一个有志之士在如日中天的年纪承受太多的挫折和磨难。经历了这些,我和黄泽一样,已然释怀了,看淡了过去的一切。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如果是我先知道了方媛是死于傅诚他们之手的话,也许我不敢像你们这么勇敢的去复仇。虽然作为警察我不该说这句话,但我还想谢谢你们在为自己报仇的同时,也为方媛报了仇。”
黄母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筛子,放在了茶几上。沈钰看着这枚筛子,点数为“一”的那面被涂成了红色,这正是最后一位受害人的筛子。
“它是你的了。”黄母说着,便径直走向了门口。
门外的警察见黄母出来,便给她带上了手铐。沈钰在进入屋子之前便命令众人在屋外等候,自己和黄母进行最后一次交谈。他明白,这次的谈话必将能让她全部招供,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显得有些难过,甚至不舍,这也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沈钰看着桌上的筛子,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去表达。回想过去种种,这对母子经历了太多常人所没有经历过的苦难,也许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世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天使会变成恶魔,我想正如黄母说的那样,只有变成恶魔,才能打倒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