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子庙游三姐用计 县尉厅白寻常施谋

凤体鸾身俏丽,狐行蝶弋风流。媥姺似舞善清讴。洒脱思灵意秀。

笑语其中划策,闲谈隐伏机谋。舒张有度待时收。片刻偷星换斗。

上车之后,游乐今调好导航,却对游乐音道:“二姐,酒醒了吗?醒了就发动未来之眼看看这次会不会又白跑一趟。”游乐音凑上前来哈了口气含着得意道:“小妹不是说我这未来眼没用么?”游乐今一面扭头避开,一面用手推挡着道:“容易出交通事故!”等游乐音靠回去,又拿手扇风道:“本来就没什么用,除了剧透。又不能改变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但抢先看总好些吧。”游乐音却懒洋洋地往后边一靠:“不切。又费道力又时间又没用。睡觉!”游乐今嗔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游乐心将游乐音的头椅在字肩上,却对游乐今笑道:“进道若退,明道若小妹。”游乐今借后视镜回了个鬼脸:“与其跟你们胡说八道,不如一踩油门开车上路。”

游乐今并没有用颠簸车的办法来报复游乐音,而是用平缓的车速和柔和的音乐来照顾梦乡之人。如此行驶两刻钟左右,但见:车外槐枝呈墨色,路旁稻穗现金晖。坦途远眺平田际,村郭回望暗桂围。新舍层楼修静所,旧檐小院作桃扉。闲池岸畔鹅鸣厉,野苇从中鹭步微。所以游乐今就道:“芈峘说淮南西道安州最穷,安州最穷的是应阳,应阳最穷的是诗仙桥。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睡醒的游乐音一个大懒腰过后,就道:“也许人家懒得发家致富呢。”游乐今借后视镜瞟了一眼道:“你见过全镇人都是魏淑芬相亲对象的吗?”在姐俩一来一往的辩论中,两辆车已转过黄滩镇七拐八弯的乡村公路。

穿过两旁齐整整的稻田,又过了一个村不久,就来到导航结束的地点。看着车窗外,游乐今着实哑然了半晌:“好吧,这肯定是哪个看破红尘的士、商回来修的千年古寺!”因为水泥外墙中间,虽然有两只个头不大的石狮子镇门,但高大的褚红色拱形院门上枝了两个小圆锥体,而“皇子庙”三个竖排大字,却无匾无额地写着。墙头上右侧是古风布瓦,左侧是玻璃碴子,更有一根电线杆在院里支了出头。好在从门内现出来一块黑底金字的“未来殿”匾额,又一个坐在门洞里纳凉。这才配合着显示出一些庙的分为。对这个俨然一派现代乡野建筑风貌的的庙,戴好眼镜下车的五个姑娘,没见过世面似的好生指指点点了半晌,才往门洞里进。门洞里除了光头道人,还有农人悠然地搓着草绳。见五个花枝乱颤的姑娘来访,就起来迎道:“无量世尊!施主们可曾带香,若没有,先请取香……”游乐今又摆起了大小姐范儿:“有鲜花吗?我对烟尘过敏!”拿出一张百钱宝钞递给又道:“没有花师傅一会儿替我们烧香吧。”道人接过宝钞笑道:“无量世尊!施主们先请未来殿参拜瑜伽提埵。”如果按游家的一贯思想,这五个大小姐绝对只去主殿拜主神,可现在既是寻凶之时,又是在好奇之中,所以游乐今就道:“是要去看看的。”

不过在水泥灰的来殿门口看见里面玻璃阚整齐罩着四护法王和布袋道人,游乐今就停步道:“看起来像地主大院,还是摆着一泡大粪十五斤的哥四个!不看了!”游乐音怕游乐今有失,所以给游乐心三人使了个眼色,就和游乐今去了正殿。三间土木砖瓦结构的庙堂呈半环形,外形颇似普通农家砖瓦房。走近细看才发现,庙堂皆明三暗五,内设五个殿龛,中间是本师大觉金仙,由迦摄波、阿诺托为胁侍。东侧位乃是琉璃光大觉金仙,由普贤真人、文殊真人为胁侍。西侧位乃是无量寿大觉金仙,由观自在真人、大势至真人为胁侍。而门内两侧的龛中则是地藏王真人和金刚手真人。莲花幡幔却是没有,取而代之的对称撑开的深色雨伞悬在半空。所以游乐今又现挂道:“几个意思?漏雨?落灰?还是自以为无法无天?”赶来的主持也没有做解释,于是姐俩拜了本师如来,丢了一百宝钞的功德钱,就出离大殿来与主持攀谈问询。

却说游乐心也没有进未来殿,而是在蚩自芳、白寻常的护持之下,来到院子中央发动慧眼,以几块的速度倒看这间院中的日月更替,四季缤纷。然而直到一百二十年前,也不见什么异样。白寻常听说后就用口型道:“没那个道士?”游乐心揉着眼睛笑道:“有倒是有,不过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道人,也有出格的行为,和雪域的见闻,但好像没什么有价值的关键信息。”蚩自芳道:“那其他道人呢?也没有特别的法术和谈论?说不定是他把别人的经历说成自己的呢。”游乐心只是摇头作为回答,而后又道:“不过天下坏事又有多少是在庭院中做的!”又用询问的神情看着蚩自芳道:“不然的话,去方丈看吧?”蚩自芳含着笑白了一眼:“这次是让人拉肚子,还是直接弄晕?”游乐心一点也不显得羞惭:“睡一两个时辰就行了,拉肚子太损了!”

可询问主持无果的游乐今偷听了却道:“可拉倒吧!不都是杯子里放药,搅上一搅!”游乐音在她一侧,便伸手捏了捏那菡萏色的脸,不过一本正经地却是道:“放麻沸散和放蓖麻油量刑好像差不多呢。”游乐心更是一本正经:“嗯……你不是麻醉护士,你也不是胃肠大夫,咱哪有那些?咱只有坎坷半生命,悟空行善心,还有一点小钱钱而已!”向游乐今扬了个下巴:“去找个由头把人都聚斋堂里喝水。”游乐今右手一摊:“先给钱!”游乐心和游乐音虽然各给游乐今了概不赖账的承诺,但还是伸手在那菡萏一样的脸上捏了一指头:“游乐金银财宝!”

游乐今虽然回了个鬼脸,但显得毫不在意被改名。将蚩自芳和白寻常的宝钞拿到手,却拉着游乐音闲庭信步去里外各处逛了一圈,回来就摘下自己一只耳坠藏了,而后再发出狮吼功般的大喊道:“二姐,我耳坠不见了一只,是不是你藏起来了?!别闹了,那是我粉丝送我的生日礼物,去珠宝城给人看过,说是粉色金刚石,一只就可以卖十几万钱呢!”游乐音虽然不慢地瞟了一眼,但还是配合着大声嚷了起来。不用三五句,连主持带火工就都被引了过来。现编着说了,又强调事件的严重性道:“假期结束就要上真人秀,如果粉丝们没看见我戴他们送我的礼物,肯定不粉我了!”又求这个告那个帮忙找,而后一人塞了一百钱的宝钞:“拜托拜托,找到后还有一千钱供养!”从游乐今的长相和气质上看,却是像个二三流的影视明星,况且方外之人也是人。虽然这一代不让放高利贷了,但打个零工,挣点供养也不违背色即是空的无量之法。

在游乐音和游乐今带领下,连主持带火工,被扽着在院中去翻看。为了将戏做足,游乐今就专指那些犄角旮旯,堆积杂物的地方让一干道人东翻西找。一遍流程走下来后,只将这些平均年龄五十八岁的人们累了个体能亏损。游乐今却还在那里做散财仙子:“每位师傅再加一百供养。麻烦再去各殿里面找找!辛苦辛苦!”然而发完钱却不见了游乐心和蚩自芳、白寻常,就借口上厕所和游乐音留在了院中。但找到游乐心三人的地方却不是在斋堂,而是牌匾说写着“送子神殿”的一间偏殿。这间殿位于大殿右侧,却比大殿矮小许多,而且之前姐俩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异样。所以游乐今就问:“介里有暗道机关?”游乐心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用努嘴指向神龛里的神祗道:“认识是哪个提埵吗?”游乐今被问起了好奇之心,便来神龛近前仔细打量。只见这造像成暗灰铜锈色,为左胯右身的游蛇型站姿。通高有已尺四、五寸,胸部以下用红色布帘围住。造像发髻高耸,头饰精美,大环垂耳,面部圆润,淡淡的柳眉纤细,舒合的双眼很宽,鼻梁纤挺,鼻翼却阔了出来,嘴唇厚盈,嘴角上扬,成微笑状。璎珞华美,两腕戴圆环若干。肩臂壮硕,右手伸出作拈花状,左手随躯干优雅垂下。双腿裤管紧实,花纹细腻繁复,右膝微躬,两足赤立方台之上,足踝各有脚铃。游乐今看罢道:“是谁我知不道,就知道这成色值不少小钱钱。”游乐音戳了她一指头:“满脑子小钱钱!”白寻常举着的手机里,传出吉诗章的语声道:“这个造像是雪山女神乌玛。就是婆罗门毁灭之神的妻子,主管生育、爱情、美丽、婚姻、孩子和奉献。”又问游乐心:“有多少年了?”游乐心将要上神龛的游乐今揪下来道:“上个月十二的!”

本来还在死馋相的游乐今听罢,便来了个又惊又怒:“假哒!八嘎!——被主持掉包卖啦?!”游乐心点了点头,道:“去找他问问。”游乐音却道:“我们不是有司,也没证据、文书,怎么问?”游乐今就一甩如瀑的头发:“名侦探游乐今驾到!”向游乐心和游乐音招了个果敢的手势,用话剧腔道:“跟我来吧,我亲爱的姐姐们,我会带你找到这个盗窃案的唯一真相!”游乐音却白了一眼:“人家死不承认怎么办?人家把附近村民叫过来怎么办?可是这里有年头的老庙,等同祠堂,你动一个试试!”游乐今这回却没有针锋相对:“嗯……那调虎离山,引去县尉衙门审他!”游乐音也点了一下头。于是白寻常指着那造像道:“要不要拿走作证据?”游乐心道:“就怕节外生枝,不拿了……”蚩自芳抢道:“不要紧,我下个幻视蛊,明天自动解除。”游乐今嘻嘻笑道:“不然咱组团去外国偷,把流矢的宝贝都弄回来?”

游乐心却对游乐音道:“去看着点。”再拔了个自己头上的发卡递给游乐今道:“你打开橱窗。”游乐音和白寻常去了院外,但游乐今接了发卡却在那里一面爬上神龛,一面低声哼唱:“我是一个大盗贼,什么都不怕。生活多自在,整天乐哈哈。绿色森林里,有树又有花。没有告密者,也没有警察。”一首歌还没有唱完,锁就打开了。拿出造像看了看红布帘下的道:“虽然是假货,但这奶大腰细的,还是可以带回去当修身材的激励摆件!”头上拉完黑线的游乐心可没那么贼大胆,接过造像就放进了双肩包里。蚩自芳等游乐今锁好橱窗下了神龛,就轻描淡写般随手一挥,橱窗三面便黑雾顿起,包裹住橱窗半晌才散。黑雾散尽,橱窗内看去就又有了一个和刚才不差分毫的乌玛女神造像。游乐今竖了个大拇指:“蛊惑人心棒棒哒!”

出离院门,游乐心就借口再去车上找耳坠,将造像藏好了。而游乐今则来道人们这间佯作一起低头找。等道人们都被正午的太阳晒了个汗出如浆,游乐今这才发达赦令般的直起腰道:“不找了!累死了累死了!”来到门洞里往小椅子上一瘫,丧气灰心地道:“去珠宝城看看能不能照着配一只吧!——限量版的呀!”把着一只耳坠凄凄哀哀说到道人们都喘匀了气,才用豁有所悟的表情看向主持道:“师傅,不然算算看丢哪了!?”主持的道行,和这五个貌似拜金女的姑娘相比,那自然是小学生和大学教授的差距。但是总归还是有些打卦算命看风水的技能,所以接话道:“贫道姑且一试。”却是先回禅房拿了本《拈花课详解》问道:“施主贵八字?”游乐今将主持拉离众人耳力不及处才低声道:“我是戊……壬申年,庚戌月,甲申日,戊辰时。”主持掐指一算就惊呼道:“女提埵好八字啊!”游乐今故作懵懂:“也就一般般吧。——先看耳坠丢哪了师傅!”算命先生算出的结果往往模棱两可,让人怎么联想自己的遭遇都行。所以游乐今很容易寻到了亮出耳坠的方式。

游乐今佯作欢喜了半晌,再给了主持许诺的一千钱供养。又奉承几句,游乐心便道:“师傅,我们姐妹来是这样的:我爸读完书就留在了大城市工作,可我爷爷的遗嘱还是把老宅留给了我们家,还说我爸不能卖。现在我们家不太顺,我爸回来就想修缮一下祖宅,还让我们到各个庙里拜拜。既然师傅算的这么灵,能不能去我家祖宅和我爷爷的墓地看看风水?”之前游乐今又是给钱又是给自信心,现在老主持就是个飘飘然的俗人,所以一口答应道:“出家人方便为怀,既是施主诚意相邀,岂有推辞的道理!”又回禅房拿了罗盘和一本《易经风水概要》:“几位请、请!”分车的时候,游乐心叫游乐今陪着主持,因为游乐今的嘴可以继续灌迷魂汤,以防路上横生枝节,可以不动用非法手段。

车门在县尉衙门前打开后,主持就知道自己的案子发了:“几位施主,这……这这……?”游乐今一把扯住拉下车来道:“不是说我八字好嘛,就想让你来帮警察看看。”推推当当,来至大厅。游乐音就去和上层沟通;游乐今却拿着自己的证件要了副手铐来:“我正式以盗窃、贩卖文物罪收押你。你有求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游乐心推开了玩警察游戏的小妹:“咱人民警察是你这腔儿吗?”再从手机里调出你道士的画像问主持,无果后再问:“真造像卖给谁了?”主持讷讷道:“卖给了做这个的人。——是他找的我!——说有人要请回家供奉,让我帮忙换出来。我也想把庙重修一下,就答应了!一半钱还冇把……”游乐今看见的意识也是差不多,然而那人的长相却被记混成了老电影里小反派的形象。当看了游乐今素描出的画像后,游乐心也是苦笑道:“八金刚吗?!”但旁边一个围观的警察看见却道:“这好像是我前几个月抓过瞎搞的侯宏,外号就叫‘八金刚’。”游乐心便问:“判了吗?”警察答道:“他就瞎搞,拘留了几天交了罚金放了。”蚩自芳再问:“还在应阳吗?”警察见几人急迫,便道:“以前在大智路邮局附近的文玩市场收、卖古董。现在我就不晓得了。我可以打电话问问大智路片警。”电话确认侯宏还在大智路营生后,就对游乐心道:“他还在那。我带你们去吧。”游乐心却谢绝了,再对跃跃欲试的游乐今道:“你和二姐留下问问菩丁的事,我和自芳去就行了。”

被扫了兴后游乐今也没放过白寻常:“白姐姐,也不能让吉姐姐一个人埋在文件了是吧?我们都没空,所以就麻烦白姐姐去帮忙肯几本吧。”白寻常淡然地将两手一摊道:“去不了。没车,也没钱打车。”游乐今马上就指向那个警察:“让这位警察哥哥送呗。”这个警察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姑娘什么底细,但看起来也值得巴结一下的,所以就欣然应了送人的差事。白寻常却道:“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说话的时候虽然嘴角挂着似有似无地笑意,但还是盖不住言语的冷厉。这个警察也不是个不识相的人,于是就给了车钥匙。可白寻常拿了车钥匙,却来赶上了游乐心两:“这小县能有多少档案,我还是和你们去吧。”蚩自芳就问:“那你还借车?”游乐心笑道:“不借车怎么骗过那个小冤家呢?——这就叫:终日打雁,还是叫雁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