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无邪,譬如朝霞。
何开七窍,辜负天华?
且说福子毓对手机那头的轩辕长阳应承后说了几句,才挂断了手机。不过还没收起手机,眉间又凝得紧了,对相里蔷薇说道:“可我们明天中午才给工钱,怎么办?”相里蔷薇一听,也是面露难色:“这个……那啥,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试试。”虽然这样说了,但手上的动作却显得那么犹豫迟疑。最终被播出的电话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语声,相里蔷薇一听脸色就更为难看,立刻离了福子毓去僻静处用乡音说了几句,就越发大声、进而吵了起来,又不几句愤然挂了。回来福子毓这间,脸上余怒未消,又兼着沮丧说道:“没戏!说我爸又喝醉了。”因为晚自习时间临近,于是两个女孩只得一面思量,一面来食堂吃饭。然而来到食堂门前时,却又意见了由颜玉珑陪着的芈峘。
因为两边人彼此印象都不错,所以打过招呼后就想聊一聊,不过反倒是芈峘先说明了来意:“我就是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大学景象。”颜玉珑又补充说明了芈峘的职业。于是两个女孩或多或少地肃然起敬夸了起来,说得芈峘羞涩显现,只得用自嘲式的玩笑打断两个女孩:“天天坐在家里,就作家了。”两个女孩笑过本来还要继续,但又被芈峘打断道:“现在晚饭时间,你们好像也没吃,不然一起?”两个女孩本来有意应邀,又想起囊中羞涩,就在那难以启齿。芈峘见了也不想勉强就说道:“如果有事,我们也不打扰……”机械合成的语声未了,却被路过的几个学生认出了:“诶,这不是前天的那个算命先生吗?”相里蔷薇和福子毓一听词语,便立刻想起了网上传闻,而且听那几个同学说得是神乎其技,就顿时起了问卜之心。所以等芈峘和颜玉珑打发那几个同学去后,就马上说道:“如果不嫌打扰,我们请两位先生去吃晚饭!”芈峘和颜玉珑虽然不解两个女孩前后不一的缘故,但也喜得如此。
因为芈峘在校内名声过大,于是四人只得驱车来到校外不远处一家饭店开了包间。颜玉珑虽然没有意识之眼,但也能凭借数百年的阅历,从两个女孩的神情察觉出,可能是因为囊中羞涩之故,便暗自告诉了芈峘。芈峘作为一个祖传的江湖人,并且目的是采风,当然也对两个女孩的举止有留意,所以现在有资格真正贺钱万的江湖人,就让两个女孩看着《菜单》点菜说道:“我在家宅了二十几年,对外面是既陌生又恐惧,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同龄人多接触接触,以免真的成了闭门造车。因此你们不用客气,我们就是等价交换。我请你们吃饭,你们给我讲讲我下辈子都未必有的大学生活。”芈峘这一招处众人之所恶,既博得了两个女孩的同情,从而让她们失去了羞愧之心,又表白了心声,从而使他们又有坦诚相待之仪。
两个女孩也没那么多心机,推脱不过就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因为相里蔷薇毕竟与芈峘和颜玉珑更熟悉,所以等两人也点完菜,就由她对芈峘说道:“先生,能帮我们看一下八字吗?”芈峘却是忍俊不禁:“枯骨死草,何知吉凶。刚才那些同学只是被我和今姐骗了。你们还是不信为好。实话说:金瓶彩卦,全靠说话,如果真灵那要么是碰巧,要么就是相信的人本身念力强,能起到坚持信念的作用。基本就是心理学和话术,因此三不占,不诚不占:及心无神灵,敬畏不定不占;不疑不占:及心有目标,没有迟疑不占;不义不占:及心知是恶,非法不仁不占。当然、如有难以抉择的事,倒可以试试。”两个女孩听了芈峘这段讲经似的话,也多少得了点无上正等正觉,所以也只得坚持心中的信念不再思想其他,只是说了一句:“和轩辕老师说得一样,看来真的是我们错了!”
四人一面吃、一面说,不觉已经过了三刻多钟。因此两个女孩吃完就向芈峘、颜玉珑辞行道:“芈哥、颜姐,因为我们还有晚自习,所以我们就先回去了。”不过芈峘和颜玉珑还是借口多聊一会儿,驱车将两个女孩送回了学校。途中福子毓又将明天约饭局的事情说了,而后相里蔷薇随怀着额意思期待道:“如果觉得时间不合适,我们再和轩辕老师调整一下?”芈峘思忖着道:“案子明天应该可以完了,但中午有点赶……”又问颜玉珑道:“不然一会儿我们去他们那看看?”颜玉珑温柔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嗔意:“六姐不是说了吗?亥时四刻之前你必须回去休息,不让明天又会头疼。”芈峘自己含糊不清的语声笑道:“到亥时就撤呗,现在还早。”颜玉珑却没有妥协:“六姐同意我们再去。”
将福子毓和相里蔷薇放在里教学楼不远处的路边,芈峘看了一回两个女孩跑去的背影,就让颜玉珑给白寻常打手机。不过手机接通白寻常听说之后,却是说道:“来夏口大学招待所。”因为他们驱车走的是大学另一方向,所以颜玉珑直接驱车穿过了学校,路线基本就是轩辕长阳进学校的。不过车驶到招待所门前时,却不见大队警察车辆,也没有身穿警服的人进出不觉,但颜玉珑才停下车,就被保安来劝道:“里面瓦斯泄露,所以不接待顾客,您请别家!就前面左转就有一家。”这种搪塞自然不及颜玉珑亮出的《顾问证》,所以一进大堂,就见助成等便衣在那里取证、笔录忙碌不已。芈峘见了这般情形,也知道又有相关命案了,所以会合了助成就学大宝问道:“几具?”助成也只得苦中作乐答道:“一具。丁字房一二三室。也不是别人,就是轩辕长阳。而且是他自己打的报案电话。”因为助成要配合江夏刑曹的人照管大堂,所以就让两人自便。
芈峘因为有咖啡厅的前车之鉴,而且颜玉珑也不敢带他去现场,于是两人就在大堂休息区坐了,一面观察警察们忙碌,一面和助成的同事小丁聊着案情。小丁首先介绍案情道:“接警员是酉时四刻……也就是两刻钟前接到的电话,死者第一句话就是说他是夏口大学连环案件的执行者,说他叫轩辕长阳,是个仙家道士,说了姓名和住址,然后又说他也因为违反天道所以即将殒命,让我们去收尸。”芈峘听罢道:“是那个特聘的武术导师!——他有没有说原因?”小丁答道:“说了,就是要给毌丘子国续命,因为他见毌丘子国和福子毓他们是好人,所以才以恶人性命续毌丘子国的命。”
小丁说完,芈峘疑惑说道:“难道这人有对抗意识之眼的术法?”颜玉珑搪塞完小丁,就轻声说道:“毕竟是玉华宗的,也有可能,但是霓儿怎么会完全没有察觉?”芈峘并不深知玄门之事,所以也低声说道:“按轩辕长阳的年纪能有那么高修为吗?就算有也应该早悟透了吧?”颜玉珑答道:“也不是没有的,争一时之气的人还是很多的。像是我们皎云宗当年就是为了这个才发生两宗分庭的事情的!。”芈峘虽然对当年的故事感兴趣,但现在也不是时候,所以就着案情说道:“那姐还是要通知玉华宗一下吧?既是请求支援调查,也不会引起两宗日后嫌隙。”颜玉珑听罢点了点头道:“等死因明确了我就联系玉华宫。”
两人和小丁说不多时,游乐今带着游蓓出离电梯间来了,只不过母女两个都是一脸失败沮丧。所以看见颜玉珑和芈峘在沙发那间,就过来撒了一桶娇,游乐今是一下躺到了颜玉珑怀里说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游蓓则趴上了芈峘的头,学着游乐今的语法奶声奶气说道:“我们娘俩找了那么久,连个钢镚儿都没看见!”所以芈峘笑罢,就对游乐今道:“亲家,以后注意以身作则啊!”游乐今喝了口颜玉珑递给的水,才嗔道:“我负责金评彩挂,你才负责琴棋书画好吧?!”
两刻钟之后,暑雨和白寻常、凌霜说着出离电梯间来了。见游乐今四人在这间,就走来坐下,由资深收发台的凌霜介绍道:“白姐对尸体做了现场检验,并没有任何外伤。基本可以肯定是内脏出血导致的死亡。病因应该是受震荡而产生创口和出血点。”白寻常补充道:“我去NA区殡仪馆解剖,有了结果发群里。”说罢,起身会和了抬尸袋的江夏刑曹法医去了。凌霜自然跟了过去,所以暑雨没好气嘟囔道:“跟屁虫!”被游乐今拿着说笑几句,就切入正题道:“也没发现什么,就一封信,还有一个优盘,还有一副纸牌。都是写给福子毓她们的……”将手机里拍的遗书照片点出来给芈峘他们看。
游乐今支走小丁后,游蓓就用她那空灵的童音读书信道:“诸位忘年,在此稽首,吾行此法,非为毌丘,乃为你等赤子之心,清纯之志耳。今我受天遣,将堕落炼狱,也乃修行之程径,非诸位之过责耳。临行无物留念,只一套内外功法聊表心意,此功法强身健体犹可,争斗之心切莫妄生。百语千言,终是一别,再拜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芈峘听罢说道:“他看得倒挺开!可又怎么令人勿念?”游乐今却嗔道:“他可没你傻,没人惦记他修个屁行!就他的意念,会甘愿重归大道吗?只要熬过了炼狱之刑,攒够功分他就能成神祗,进而元灵不灭。——你知道个锤子!”可芈峘还是固执己见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暑雨也借机嗔游乐今道:“小人之心!”游乐今这次却没有太过,只是叹声道:“懒得搭理你们俩一对少男少女!”芈峘笑道:“奥米加兽的嘴,丽天使兽的心!”
暑雨和游乐今互怼不多时,游乐心也出电梯间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水,等送水的小丁再次被游乐今支走,她就说道:“他和普六茹春怡认识,而且有不正当关系,不过月余弄翻了,只是普六茹春怡死的最后一晚他打手机质问了几句。纸牌也是昨天才拿过来的。”游乐今见自家大姐说得含糊不清,就带着嫌弃道:“在这儿都是成年人,怕什么十八禁的描述啊!”气得游乐心将自家小妹的脸颊好生揪了一下:“泼皮!”虽然教训了游乐今,但还是轻声对众人道:“去他房间让蓓蓓放给你们看。”于是一行人来和助成说了,就一起乘电梯来到轩辕长阳房间所在的楼层。
进入房间关上门后,却是颜玉珑说道:“有没有问过三师兄炼狱是否来拿过他魂魄去?”游乐心含着羞涩笑道:“忘了!”又拿出大姐范儿对游乐今道:“你怎么也忘了?”不过这次游乐今没有耍贫嘴,只是瞟了一眼,就掐诀道:“雄红寂寞浮华外,丽质何堪唯命承。玉魄升仙离恨境,不需俗世与名登。神兵火急如律令!”待等她念罢,崔初婷周身发着光幕灼然而现。因为游蓓被崔初婷带过几天,所以与师弟们见礼后,就抱过游蓓问了一回。于是游乐今带着妒意嗔道:“这个丫头是我的,稀罕自己垃圾桶捡去!”游乐心武装镇压了自家小妹,就将事件前后说了,但听罢崔初婷却道:“这人今日确应当遭天谴而亡,其中并无蹊跷,之色他自己去的炼狱。不过凡间事我也说不得,还需师弟们自行抽丝剥茧。”暑雨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所以听罢就道:“可是现在我们没有了嫌疑人,这不就无头案了吗!——真的不能透露一点?”崔初婷微笑道:“义士莫要生焦,耐心必有分教。”而后将游蓓给了游乐今,又对芈峘拱手道:“蓓儿还需芈师弟费心培育的!”不待游乐今疑惑相问,崔初婷的身影骤然不见。
余下几人也顾不得案情了,只是好奇崔初婷对芈峘的称呼。游乐今说道:“平辈论交也不是这样啊?”颜玉珑思忖着道:“也许是带师尊收峘儿入门吧?”芈峘哪里相信:“没这种可能吧!我这样……”话未了、就让游乐心搭住肩微笑道:“一切是皆有可能滴。”游乐今也道:“我觉得亲家你还是想想‘随’什么才是王道。”芈峘真个不信,所以回了句文人玩笑:“不随水,即随风。”又道:“进行下一环节吧同志们!”游乐心含笑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芈峘道:“好的,亲爱的达瓦里氏!”说罢、就将游蓓接过放在了自己头上。游蓓调整好姿势,却突发奇想地问道:“蓓蓓要不要念咒语呢?”芈峘笑罢道:“仪式可以加强信念。蓓蓓喜欢什么就念什么吧,以后师父给你写。”不待游乐心对芈峘竖拇指,游蓓就萌萌地学游乐今刚才的样子掐起了诀,不过奶声奶气唱的却是:“波~波罗罗,波波利,波~波里波,波~波罗罗,波波利,波~波里波,波~波罗罗,波波利,波~波里波。”因为暑雨没有看过这部动漫,所以见其余三人都笑了,就问道:“怎么了?”游乐今本来要学胖丁耍一通,但游蓓已经将游乐心意识里的内容唤化出,所以只是说道:“胖丁之歌,催眠曲、泼丁。”
因为本来就是在事发房间,所以呈现出的看起来似乎只是人物,不过写字台上的日历,却倒回了今年年初。进门来的两人,一个显得超然潇洒,一个显得优雅大方,然而将门关闭后,虽然说了几句正经言语,但不几句就暧昧起来,转而几句变成了干柴烈火。巫山云雨不在话下,只说温存事必,一仙一俗又是衣冠楚楚,各领风骚。聊了几句,普六茹春怡说出了她《笔记》里的内容,只是多了几句:“据阿唐说还有陪葬的金银财务也一起埋了,足有一口棺材,如果能找到……”见轩辕长阳的脸色有变,就立刻将话锋一转,作忍俊不禁道:“当然是交给博物馆啊,难道我们畏罪潜逃去国外么?”又闹了一回才将轩辕长阳本就不多的疑忌打消,但轩辕长阳却说道:“按阿唐说的话,那这物绝不是一般的凶,我根本没有把握能除去……不,应该说是没有把握带回玄岳封印才对。”普六茹春怡一副兼怀天下安危的表情说道:“可纵是这样也不行啊!——不如请师父下山来看看?”轩辕长阳却是一口拒绝:“师父已经下不了山了,腿力不行。——我在江夏有一个同门,比较擅长堪舆点穴,而且道行也在我之上,只是过于贪念钱财,落了俗尘!”普六茹春怡并没有在意轩辕长阳最后一句的叹息,而是依旧优雅又兼着高傲笑道:“没事,我还有点存款,应该够付工钱。”
轩辕长阳虽然拨通了那人的电话,但约的见面时间却并不是当日,所以心疼徒弟的芈峘就让游蓓停止了施法:“蓓蓓先休息休息,别太累了。”不过等游蓓飞到游乐今怀里睡觉,暑雨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怼友问道:“轩辕长阳不是给你打的电话吧?在江夏,是同门,还爱财。”游乐今虽然瞟了一眼,但语气却并不凶恶:“要不要我杀你灭口?——知道玄岳多大多少人吗?——去让助成查这人电话号码,说是张三李四介绍的,找他看风水。”暑雨瞪了一眼:“这还用你说!”不过去之前又嗔道:“让自己姑娘少儿不宜,这妈当的!”游乐今并没有对着暑雨的背影反嗔,只是哼唱起了《胖丁之歌》哄游蓓睡觉。因此芈峘显现忧愁低声道:“哪里知道蓓蓓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倒是我这师父当得有愧!”游乐心听见就微笑道:“这是不想跟蓓蓓写咒语的意思么?”说得芈峘笑逐颜开:“承教了心姐!”正是:逍遥岂是稀奇物;自在何时曾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