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未必显诗章,就做蓬蒿不做芳。
潇洒胸中存自在,如初赤子乐寻常。
当内卫官兵出庙门而来,蚩自芳已经在吉诗章的协助下,用噬魂蛊将释门道人制服。所谓魂者:乃是生灵意识之炁。故此本来想问出事件原委的吉诗章,也只得看着已成植物人的释门道人,兔死狐悲般的叹息一声道:“岂不闻: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当听见出庙的内卫官兵回答蚩自芳问话时,便拦下了要进庙的蚩自芳:“先救这些孩子!”蚩自芳见那些被内卫士兵横揽竖抱的婴儿哭闹不止,便恻隐之心顿起,一面和吉诗章过去,一面道:“用小仔当武器,太没人性了!”走在前面的吉诗章道:“五子戏慈氏,自家吃过这种亏,所以拿来对付我们。”来到怀抱婴儿的士兵面前,师兄弟两人低声掐了《太上驱魔诀》:“正道去余,以养不足!”念着、就伸出二指去点婴儿们的眉心。蚩自芳才为十一个婴儿祛除了附身的凶灵,就听见寺内轰然之声传来。于是一面纵身翻院墙而入,一面将金蛊护住身体。
吉诗章也很是着急,但仍然回过头在一个婴儿囟门画了结界。这是个约莫一周岁左右的女婴,五官生得也甚是好看,举止也和其他因被凶灵附身而发狂的婴儿一样。她抱着和内卫官兵来到寺内,就看见被内外士兵和蚩自芳护在人墙后面的四个师弟虽然灰头土脸,但显然没什么大碍,因为游乐今一面捡散落的铜钱,一面还在让内卫官长帮忙补损失。所以嫌丢人的游乐音就戳了自家小妹一指头道:“以后别说你姓游,实在丢不起这人!”白寻常见吉诗章抱着婴儿过来,就要来接,并问:“受伤了?”吉诗章却让白寻常和蚩自芳去寺外救其余的婴儿,又让游家姐妹往大殿残址上布昊天煞雷阵。
等昊天煞雷阵布好,吉诗章就让游乐今过来看婴儿的意识。游乐今玩世不恭地抱怨道:“改儿科武英殿能给多少钱?”刚要走到吉诗章身前,却觉察到身后有恶风不善。也不及多想,只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吉诗章护住闪在了一旁。两人刚闪过身,半块瓦片就插进了方才吉诗章身后的墙上。不及内卫官兵惊骇出声,淡云几朵的夜空中,竟骤然劈下闪电,裂铂般的炸雷也紧随而现。虽然闪电被飞起到半空的砖石裆下了,但内卫官长回过神立刻要组织撤离。吉诗章怀中的婴儿,虽然被声声震天动地的烈雷吓得大哭不止,但她却淡然地和内卫官长解释道:“这雷虽然有电和声音,对普通人没伤害。”可话不多时,她怀中婴儿的叫声却越发尖锐,令听见的游乐心和游乐音都想来哄。但随着婴儿的叫声逐渐变锐,大殿的残骸也渐渐在向一个丈余人形聚合。游乐今作为老二次元就又扯哏道:“霸天虎还有房屋形态?”闲话虽然说得轻松平常,但她和两个姐姐的手,却又握住了从旁内卫士兵的武器。吉诗章也不抱着婴儿退出寺庙,也不让内卫士兵阻挡在视线前,就那么一面看大殿残骸聚合,一面指点游家姐妹火力打击的位置:“打紫宫、命门、委中、中府、神庭、崇骨……”然而还没有全部说完,就又有碎砖纷纷飞过来欲致她于死地。好在内卫士兵用防爆盾护在她的身前,才没有使其受伤。
游家姐妹和内卫士兵被惊得停止了一时的火力持续输出,就致使大殿残骸在一时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基本完成了人形聚合。内卫官兵回过神后本来还要以强大的火力再次将人形残骸击碎,但吉诗章却喊道:“所有官兵都撤出去!”不及内卫官长争辩,人形残骸就一脚向游乐今踢来。游乐今虽然跃开去到了院墙上,也贫了一句嘴:“姐姐我虽然貌美如花,但也不是靠颜值吃饭的呀!”嘴里说着,手里的铳却没有停止射击。固然是些残砖碎瓦,但自我修复的速度,和攻击的力度,也着实让游家姐妹消耗了不少体能与弹药。所以苦不堪言的游乐今,就对还抱着婴儿躲飞石的吉诗章道:“吉姐姐,别跟娃娃玩了!我们仨都累得跟狗一样啦!”吉诗章却连眼皮都没有抬:“按我刚才说的位置打!”游家姐妹虽然疑惑,但在此刻危及之处,也顾不得吉诗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弹药却不多时就耗尽了,好在天空的闪电依旧劈个不住,内卫士兵撤出院外时,也留下了不少器械,所以游家姐妹凭借灵活和速度,周旋着都将武器换了。
四个师兄弟又坚持了一会儿,蚩自芳、白寻常也跃墙而入,来参加了战斗。游乐音将吉诗章说的告知了两人,蚩自芳倒是信心满满:“那我打它的中轴线就行了……”可对人体结构了解的白寻常却道:“五师兄打两侧的神庭、崇骨和委中,我们打其他的。”蚩自芳也不强争,更不问究竟,只挥双手放出了五行蛊去攻击残骸巨人。可令游家姐妹和白寻常没想到的事,五行蛊虫到了残骸巨人身上后,居然依五行相生自动分成了若干小组,将吉诗章所说残骸巨人关键部位水、火侵蚀,金、木凿空,等引得闪电劈塌残骸巨人后,又将土蛊为窑,白寻常也心领神会地掐诀请下天火熔炼。见如此情景,游乐今当然要捧几句:“芳姐姐,有实力,护着游乐今还有师兄弟!降妖伏魔很容易,开心刷怪好升级。什么黑山老妖,什么千年狐狸,什么法术高强,什么执念无比,都挡不住千千万万的小虫虫,咬得它们全嗝屁!”蚩自芳当然不满意游乐今的最后一句歌词,所以反手一个水蛊甩到了游乐今脸上。游乐今和水蛊闹了一会儿,土窑就裂了开来,但蚩自芳却并不显得慌张,只是控制着土窑成花瓣形打开,却才裂开,作游龙状的九道闪电,便径直向花蕊般的中间劈去。
九天煞雷霹雳过后,蚩自芳就将土蛊收了。又控制着成双锤状的金蛊,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中乱捣,但没捣几下,一声金属相碰之音铮然而现。当控制金蛊从火焰中捞出那物看时,却是一块将融不融的造像聚合体。见没有太乙玄门造像,蚩自芳就控制着金蛊捣成了浑然一块。此时天上的雷声已经消失,而吉诗章怀中的女婴也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吉诗章却还是让游乐今来看她的意识。这次游乐今却易改往常的轻浮,掐诀开了慧眼,就来对女婴的屁股扇了几巴掌:“丫丫的,装得可真像!”再一手揪住女婴的耳朵,一手指着鼻子喝道:“快回忆害人的所有过程!”其实游乐心等四人见吉诗章先前的表现,就已经大概知道了这女婴有问题,但听见从这看去不过周岁左右的女婴嘴里发出男子悠悠扬扬地梵诵声,也还是有些失惊。好在游乐今拧耳朵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才让男子的语声变得不那么自得其乐了:“我乃修罗护法提埵,奉极乐世界无量寿如来旨意,转世前来娑婆世界弘法,几位道友怕是无权……”游乐今没有让他说完就将另一只耳朵揪住拧了一圈:“就是三世如来也得给道爷坦白从宽!”游乐音也道:“其实你说不说也无所谓,就是满足我们一点好奇心而已。无间炼狱有得是刑罚让你受用。”说罢、就一手扼住了女婴的咽喉。那男子的语声异常安详,就像山泉清渐一样,而说出的却是:“道友,这副皮囊可是一个无辜婴孩之有,坏它不得。”游乐音虽然佯作冷笑道:“你要脸吗?……那也是你的罪孽!”但手上的力度却并没有再加。
正当六个师兄弟束手无策之际,半空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兀那孽障,还不知罪!那便随我炼狱伏法去罢。”语声落时,女婴囟门的封印不见,随后一道无影无形的能量冲然而出,被半空中一阵能量涡旋卷了进去。男子的哀嚎声才度平息,游乐今就看见半空中现出灵婴降了下来。游乐今忙飞身接住抱了:“谢谢婷姐姐!”而游乐音却道:“三师兄,这就回东岳吗?”那女子的语声道:“职戒在身,期满再聚。无量寿福!”游乐心和师兄弟向半空稽首拜过,就叹息道:“嗯!俺们还是被当了刍狗!”游乐音也道:“不但是刍狗,而且还是不知道犯罪过程的刍狗!”而游乐今就只是怀抱灵婴在那里贴着脸蹭:“得到了我们家宝贝丫头就很满足了!”可吉诗章、蚩自芳、白寻常倒颇显得无所谓,或许是她们脑补出了真相,亦或许是修为告诉了她们:“过程才能修行,结果只是坚持过程的诱因罢了。”
游乐心见自家小妹那副痴样,也掐诀开了临时幽冥之眼,来夺了灵婴自己抱着逗。吉诗章可没敢那么放松,将哭着的女婴交给白寻常,就和蚩自芳、游乐音走来查看了被团成球状的金属块半晌,见没有异样,就对游乐音道:“还是送回玄岳保险一点。”游乐音点了点头道:“正好补那个小财迷的损失。”虽然故意说得大声,但被和游乐心争灵婴的游乐今听见后也只是对她二姐吐舌回应。无可奈何且不能过去参与的游乐音也只好分配任务道:“五姐姐,这里麻烦再看一下,我和吉姐姐去把其他地方搜一下。”蚩自芳不及应声,游乐今却道:“卡哇咿会找,我们一起去搜。”说罢、就抢过灵婴在怀,显然是找个借口从游乐心手里夺回灵婴。游乐心虽然瞪了自家小妹一眼,以作不满,但还是报过女婴哄着,和游乐音、白寻常去寺外与内卫县衙的人商量善后诸事去了。
固然游乐今独占了灵婴,但看那个腻歪劲儿,工作态度是没有一点积极性。所以吉诗章、蚩自芳也没拿她作数,只自相分配了区域。这庙并不算大,而且大雄宝殿已经毁了,所以蚩自芳就想挑了邻近大雄宝殿,需要清理残砖碎瓦的偏殿。但没来得及开口,游乐今却道:“我和卡哇咿去方丈室没收非法所得,姐姐们就辛苦辛苦啦。”蚩自芳却起了逆反心理:“跟我去搬砖!”说罢、又掐诀开了幽冥之眼,来夺过了灵婴逗着道:“我们监督你娘!”游乐今虽然显得无奈接受,但语声却还是那样嗲里嗲气:“谁让娘亲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呢!”吉诗章去厢房之前竟也玩笑道:“师弟圣明!”游乐今朝着吉诗章的背影回了个吐舌,就来被墙块堵住门的偏殿前脱防弹衣,然而才要去搬,蚩自芳就一只手挥出数百个金蛊,将残砖碎瓦都清理到了旁边。游乐今也不埋怨,对灵婴笑道:“向蚩师伯学习!”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进入偏殿后,几眼就找到了饲鬼的所在。两人走过来只见红布供桌后的白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写着姓名,记着八字,盖着法印的三十几张黄表纸符,游乐今便在其中找到了写着“明佳”名字的一张黄表纸符怒道:“真的是‘我为你翻山越岭呀!”才度将黄表纸符收了,一股阴风陡然从供桌上而起。因为两人后退得及时,才没有让香炉里的灰迷了眼睛。那股阴风也不向两人袭来,只是要将黄表纸符吹离墙面。游乐今见了就道:“不是秃驴死了,它们要自己冲开封印吧?!”蚩自芳道:“这么强的怨力,如果解脱封印出来,肯定不好对付!”说罢、就挥手放出了噬魂蛊。游乐今也不敢大意,掐了《镇魔诀》后,还是没有放下戒备。然而《镇魔决》不一时就要被怨气冲破,于是游乐今不得以又掐了《静云罡风阵诀》。才过不久,镇魔结界就破了,乍然间两股风相击一处,看似动静不大,但供桌上的红布应时而化作了乌有,瓷质的香炉不久也碎了开来,墙上的黄表纸也是撕的撕,飞的飞。又不多时,几十个鬼影现了出来,在风中随着旋转,但其中有几个却发着凄厉的怨声脱离了罡风阵,好在噬魂蛊和游乐今守于一旁,将要逃离的鬼影或定住,或击散,都没有放过。经过约莫五分钟的激斗,那股阴风渐渐不支息了。而罡风阵将鬼影都吹散后也停了。
看着满地的黄表纸符,游乐今却不无感叹地道:“我们这是来救鬼的吗?!他们也是人他妈生的,也在世界上留下过足迹,完成过大道赋予的使命。被那个秃驴害死、抓来,本就很惨了,还让我们一阵风吹散魂魄……”也不再说了,只去将作废的黄表纸符一张张捡起,放于残破的供桌上,退后身和蚩自芳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稽首礼。蚩自芳施礼罢,就用火蛊烧化了黄表纸符,而后将灵婴还给了游乐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造像。”游乐今抚了抚灵婴,就又回到了常规形态:“我看都可疑,因为金银铜能没收,铁锡能卖废品。都是小钱钱啊!”蚩自芳头上拉着黑线道:“木头还能熏腊肉是吧?!”
蚩自芳将殿内所有瓷质和木质造像都砸开找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发现,就对游乐今道:“啥子都没有。”游乐今虽然拿了个小铜像,但还是显得不满意:“唉,就这个看上去还能卖几个小钱钱!”和蚩自芳出离偏殿,又有要往厢房那间搜寻检查:“财不露白,好东西肯定藏在方丈里!”可迎面出方丈室的吉诗章道:“没什么有价值的图书,就一串念珠有邪气。”游乐今嫌念珠不值钱,便还是往方丈室。但游乐音却给她打手机道:“好了我叫内卫和警察进来?”游乐今不及开言,一旁的蚩自芳就抢道:“好啰、好啰,我们都好啰!”游乐音也不管小财迷的游乐今在那里争取时间,只是道:“那我让他们进来。”游乐今见横财已断,就颓然道:“又被清廉了!”可当内卫和警察进来后,她却又是一副政导的模样:“光荣传统都别忘了,一切缴获归公。一个小钱钱都不能放进自己的口袋!”却才说罢,就被游乐音戳了一指头小声嗔道:“大贪若廉!”不但被收了小铜像,连讹村民的钱也被交了公。
游乐音向应阳县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和另五人来到她们的车前。四人去车上和女警们换回衣服,便同吉诗章、游乐心驱车离开了白壁村。来至诗仙桥镇的大路上,游乐心开启多人聊天,听蚩自芳说完偏殿的事,就道:“我们顺道直接回江夏,还是去游家村看看?”两袖清风、一颗怨心的游乐今道:“回去干嘛,你有买树苗的钱吗?”又拿出封印明佳的那张符沉沉地道:“看能不能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游乐心和另四人赞成后道:“找条没人干扰的小路停车。”三辆车来一条四周没有村舍的小路边停了六人下得车来,游乐今把灵婴给身旁的游乐音抱了,而后掐诀解开了封印。顿时明佳的一缕幽魂惨惨而现,没有那般凶灵的狰狞恐怖,没有那般怨鬼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哭泣哀咽,只是那般历尽沧桑,而又波澜不惊。游乐今用一副不受待见地嘴脸道:“重归大道前,你有啥事最想做?我们看能不能帮你。”明佳却还是那个执念:“想去看熊学魁。”然而吉诗章一口拒绝道:“人鬼殊途,这个不行。”游乐今也道:“你以为你真是为他死的?你就是自己一根筋想不开,还能赖谁。”蚩自芳对另五人道:“还是算了吧,弄不好又去害人。”游乐心含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出尔反尔不太好。”游乐今道:“看一下就看一下呗。有我们在她还能咋地?”说着、就拿出手机给熊学魁拨通视频道:“你就像这样看镜头,我懒得啰嗦了。”说着、将手机屏幕对着明佳幽魂的位置。明佳看着屏幕里那个面带疑惑和恐惧的大脑袋,五味杂陈的心境化作之泪,跃然显现在了脸上。游乐心和另五人等了良久,见明佳还是依依不舍地痴望,就暗自诵读起了《大道本源经》。身旁的吉诗章、白寻常、蚩自芳和游乐今听见也加入了诵读。渐渐听清是诵经声的熊学魁不由得又吓了一个激灵,连忙挂断了视频。不过明佳却还是那样痴望,直到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