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诏狱

“聚会，喝酒吃肉，都不犯大明律。”

朱瞻基摇了摇头。

此时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叫徐青的家伙还是有一套的。

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他非常善于寻找逻辑漏洞，可以回避一切针对与他的问题。

从朱瞻基接手锦衣卫以来，从未碰上过如此圆滑的人。

但这是建立在锦衣卫接到皇帝的命令抓捕徐青，而非是真的调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的情况下。

锦衣卫有大量的办案能手，他们可以查。

“赵营。”

朱瞻基看向身旁的赵营，命令道：“这混账东西不愿意说实话，没关系，你去把和他有关的人全部抓过来，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不说实话的。”

“是。”

赵营拱手领命，冷冷的瞪了徐青一眼，然后离开了牢房。

按理说，抓来更多的人然后盘问，的的确确是会加大徐青污点的暴露几率。

可此时的徐青见到赵营离开牢房，不仅不担心害怕，反倒是冷冷的一笑。

这副态度，看起来与刚才进入牢房时完全不同。

估计也是挨了打，想开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我们就在这等着。”

朱瞻基并不离去，而是带着其他人蹲守在这牢房里，和徐青保持四目相对的对峙状态。

赵营办事的效率十分高，没一会他就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群被力士们抓着的官吏。

这些官吏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和徐青有过会面的人。

从官袍中，朱瞻基惊讶的发现，这其中竟然还有礼部郎中这种级别的人。

“你不是李驰李郎中么？”

朱瞻基看向那红色官袍的官吏，惊讶的问道。

“额……的确是我。”

身为礼部郎中的李驰尴尬的擦了一把汗，然后使劲的点了点头。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朱瞻基指了指徐青，询问道。

在明代的官场上，等级制度十分森严，一般像尚书，郎中这种级别的人，绝对不是徐青这种司务可以巴结上的。

除非，两人有什么利益纠葛。

而这一点，也被徐青和李驰预料到了。

“回大人的话，卑职和这徐青是同乡好友，还是一起参加科举的考生，只不过当年我比他早考上了七八年，所以比他官职高一点，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认识。”

李李驰拱着手，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待这一句话说完了之后，他又问：“敢问指挥使大人……同乡好友在这应天府见了面，时常一起出去喝酒吃肉，触犯了大明律吗？”

“并没有。”

朱瞻基摇了摇头。

“那就好，多谢大人告知。卑职一直忙于公务，不太注意私人结交这方面的事情，如果大人觉得我和徐司务走得近不太好，那卑职和他绝交就是了。”

李驰毕恭毕敬的道。

见状，赵营白了他一眼。

而朱瞻基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确是觉得李郎中这货也太会装了。

他一方面表现得毕恭毕敬，彬彬有礼，十分谦虚和顺从。

一方面还说自己忙于公务，不太注意私人结交。

这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就把李郎中一个勤政的好官形象给勾勒出来了。

但他朱瞻基不是别人。

那些做过恶事的贪官污吏，又有哪几个会在脸上写着自己做过什么？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

“李郎中，当时你们在一块喝酒吃肉的时候说什么了？”

朱瞻基打算揭穿一下这李郎中的真面目，便开始问出问题，想要引出一些李郎中内心角落里的事情。

“回指挥使大人的话。”

李驰表现得还是毕恭毕敬：“当时我们在一起说了这翠山楼的酒是好酒，说了肉是上等的西湖鱼肉，和民家土猪，说了这翠山楼那弹琴的卖艺女着实漂亮至极。”

“然后徐司务和我说，等将来攒点钱，准备把这个卖艺女赎出来，成天给他弹琴。”

“然后……”

“……”

之后李驰又说了许多话。

但这些话里面的内容，都是在翠山楼吃喝完乐的事情，唯一的话题也就是聊了一些家常小事而已，再一个就是给弹琴的女人赎身的事情。

大明朝的司务，虽然官职不大，但好歹也是刑部里面说得上话的人。

他口口声声说要攒钱给一个卖艺女赎身。

这件事情多少有点丢人。

但丢人归丢人，还是并不触犯大明律法的。

虽然官吏私下去酒楼消费奢侈，然后想要给弹琴女赎身，这种事情在洪武年间会被当成玩物丧志，拉去暴打。

可现在毕竟是永乐年。

时代变了。

“指挥使大人，镇抚使大人，您看我说什么了，我……我就说了，我没罪……可……可你就是不听。”

趴在草垫子上的徐青断断续续的道。

“废话少说！”

赵营上前一步，冷声道：“你和这李驰一两句话就能把嫌疑摘干净？像你们这样的人本官见得多了，这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你们都甭想离开！”

听到这话，李驰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趴在草垫子上的徐青也不像之前那般自如了，好像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一样，表情和吃了屎一样难受。

“既然指挥使大人觉得我们有嫌疑，那我们理应配合调查才是。”

李驰并未反对，也并未找借口，而竟然是痛痛快快的答应了配合调查。

对于他的态度，朱瞻基毫无疑问是满意的。

只不过他也有些疑惑。

这个李驰是不是有点过于真诚了。

就好像是在上赶着求着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查还是要查的，李驰愿意配合，那便是最好了。

“既然李郎中如此配合，那就不要让他在诏狱里吃苦，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客房吧。”

朱瞻基安排道。

“不必了。”

李驰立刻摇了摇头，恭敬的道：“卑职现在没有摆脱嫌疑，算是半个罪人，就不劳烦锦衣卫的各位兄弟费事了，我还是在这牢房里面，和徐司务将就一阵吧。”

听到这番话，朱瞻基和赵营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李驰是不是有点坦诚的过分了。

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主动要求住在诏狱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