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切化为灰烬

往后几日，那恶霸竟真的客气许多。

每次取药时，都规规矩矩，未敢造次。

又过了一阵子，唐卿再去果园。

她远远看到，那恶霸对老人毕恭毕敬，脸上蛮横消失，多了几分憨厚。

于青池道：“没想到，他真的会改过自新。”

“这恶霸原本就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无事可做，常年酗酒，脾性都受到影响。”

唐卿唇角带着笑意：“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于青池不置可否。

两人回到道观，沈守清迎面而来，仿佛等了许久。

他道：“唐卿，你又去果园了？”

“是呀。你在找我？”

少年微微一笑，“恩。易水道长让你带我去藏书阁。”

于青池冷冷道：“你往东走拐个弯就是藏书阁了，何必让她带你？”

沈守清疑惑道：“往东……哪边是东？”

唐卿今日无事，便道：“沈守清，我带你去就好。”

于青池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沈守清身上，有些不屑。

“好，麻烦你了。”

沈守清对他的视线置若罔闻，带着浅浅笑意，随唐卿走开。

等两人身影消失后，于青池方才出声：“分明就认得路……哼，总是耍些小伎俩，让唐卿跟着你。”

很快，他又蓦然回神：唐卿跟谁走，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于青池咬牙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一位道长。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道长率先开口。

于青池往后踉跄几步，勉强站定：“我没事。易水道长？你怎么从三清殿里出来了？”

易水瞧见他，叹了口气：“青池，我是来找你的。”

“你姐姐的病突然加重了，药馆的先生让我赶紧通知你回去看看……”

崎岖山路间，于青池飞速疾驰，速度宛若骏马。

碎发擦过侧脸，尚有些稚嫩的眉眼中，满是焦急和绝望。

姐姐，求求你，至少等到我回去！

不多时，于青池的身影出现在山脚，他飞快跑入一家药馆。

“我姐姐呢！”

昏暗小屋内。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双目紧闭，听到声音，她才睁开眼睛。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青池，你回来了。”

于青池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如此瘦弱，像是枯萎的树根。

“我回来了，姐姐。他们说你不喝药？你为什么不喝？”

于青菀垂下眼：“药太苦了。我早晚要走，还是少受折磨的好。”

“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狠心抛下我！”

于青池眼角泪光闪烁。

他乞求道：“我只有你了……爹娘临终前，说过让你照顾我的，你不许走！”

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于青菀只是默默微笑。

她抚摸着于青池的头发，温柔道：“青池长大了。”

傍晚，于青池失魂落魄的站在道观前。

刚要抬脚走入，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男音。

“你想让你姐姐活下来吗？”

于青池愕然转身。

藏书阁内。

唐卿趴在木桌上，打了个哈欠。

“沈守清，你还没看完吗？”

朦胧灯光下，少年的侧脸俊美之极，如梦似幻。

闻言，他垂眸笑道：“剩下的明天再看，咱们回去吧。”

到了外面，唐卿和沈守清才发现，竟然下了大雨。

两人都没有带伞。

“怎么办？不会要淋着雨回去吧？”

唐卿叹气，朝着雨幕伸出手。

豆大的雨滴，砸在手心，生疼。

沈守清十分淡定：“道长他们知道我在藏书阁，应当很快会派人过来的。”

“好吧。那咱们就慢慢等。”

唐卿一屁股坐在屋檐下。

沈守清看了看，掀起衣角，竟也坐在她的身旁。

唐卿有些意外：“你不嫌脏吗？”

“恩？哪里脏了？”

唐卿略有诧异的望着他。

总觉得相比起上一世，沈守清哪里变了。

可他的确如同上一世那般，渐渐的收束权利，将太一宫握在自己手中。

唐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天边蓦地出现一道惊雷。

整个苍穹为之一白。

与此同时，道观的某个地方，竟然燃起熊熊大火。

唐卿听着或高或低的呼喊声，大脑一片空白。

她并不畏惧雷电，只是，起火的，是祈福树！

“唐卿！你怎么了！”

沈守清微微一怔。

他看着女孩没入雨幕，身影很快消失。

没有丝毫犹豫，沈守清也跟着冲进大雨中。

赶到祈福树前时，熊熊火光在雨中屹立。

那些或长或短的祈福布条，正在默默燃烧着。

唐卿身形踉跄，还未靠近，就被沈守清紧紧拦住。

“别过去！”

“烧着了……”

她脸色苍白，轻轻呢喃。

“一点都没留下，全部都变成灰烬了。”

瓢泼大雨中，唐卿冷的几乎颤抖。

沈守清将她紧紧抱住。

“没事的！唐卿，我们可以再栽一颗！”

“可是、可是……”

唐卿突然泪流不止。

她也不知道“可是”后面要说什么。

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破了个洞，冷飕飕的，很痛苦。

道观内的其他人纷至沓来，很快将大火熄灭。

而这颗伫立百年的祈福树，也彻底没了生机。

唐卿被沈守清拉到屋檐下。

她呆呆的看着大树冒烟，脸上尽是泪痕。

片刻后，唐卿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沈守清：“我送你。”

唐卿没有拒绝，她只是沉默着，回到房间，将门关上。

沈守清站在院内，看着屋内的灯光被吹灭。

垂眸，他的手紧握成拳。

她依旧在怀念着司星燃。

不过没关系。

至少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此时，芳华的声音传来：“呀，沈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沈守清转眸，冷淡而矜贵：“送唐卿回来。”

“这样呀，您对她可真有耐心。”芳华无奈叹气：“这孩子也不知去哪儿了，回来的这么晚，太后特地让我等着。”

“太后她老人家还未睡下？”

“没呢。”

沉吟片刻，沈守清道：“我想见见太后。”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雨停后，一道黑影攀上院墙，静静坐着。

是于青池。

他盯着唐卿的房门，宛若雕塑一般，不曾移开眼。

就这么坐了整整一夜，像是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