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待会我的学长就会到了。我学长很厉害的,一定能很快找到凶手。”陆离忧想了想,并没有凭借自己逻辑分析系的脑袋找到答案,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无所不能的毛利信真身上。
陈言长背后冒起冷汗,话说自己什么事都还没有来得及做的时候,这位警官就已经敏感地怀疑上了他。这个案子说不得,到处都有他的踪迹。真不知道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陆离忧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明天在孤儿院不要和我说话,我可不想被人认为我认识你,影响我的声誉。”这是一个狠声的警告,也是愚蠢的警告。若是他现在不是麻烦缠身,他一定会在心里笑出来。
她走后,莉蒂娅只是奇怪地看着他:“想不到她是公主,我真是没有想到。对了,你在孤儿院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吧?更想不到你竟然和公主攀上了交情。你能说说你这两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吗?”
“嗯?我觉得你想岔了。”陈言长无奈地叹息着。
“哦?那你攀上公主是准备做什么呢?”莉蒂娅显然不信他的话,并步步紧逼。
“我甚至根本没有主动和她交道。”他这么说的时候,忽然就想通了为什么他当时提议去孤儿院时莉蒂娅很坦然就接受了这个方案。因为在她看来,他是去监控目标林吾道。殊不知,他本来就是心里有鬼。可是他虽然有鬼,那此刻又绝不是莉蒂娅认为的那种鬼。
“我来替你补充吧?你以为公主身边有奥法师可以帮助你摆脱我们。是吧?对不起,生死对于我来说本来早就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要复仇。而我背后的同伴们,更是无惧生死。你休想。”
陈言长手杖微微一颤。刚才他无暇想下去的问题,现在他有了答案。韩睿已死,罗凌被抓,林吾道是目标。雇主就只能是余立凡。没错,莉蒂娅对他的描述是经营不善。这个词原本他认为可以指任何人,都不会用来形容这位旭虎的会长。
可是事实上,此人恐怕目前日子并不好过。他已经没有现金了,只能用本票来交易。对于他来说,这次夏交会是一场赌博。卓缙也从侧面证明过余立凡现在的境地还不如二号人物卓奋扬。可接下来他又陷入了新的谜团。若说今天这场戏是余立凡在幕后策划的,倒还有几分可能,用卓家继承人被抓来击垮卓家这个对他王座发起挑战的副手。可是他为什么需要杀林吾道呢?
卓缙有说过林吾道从某种意义是余立凡的子侄辈,原话是和“余离忧”是表亲。余立凡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子侄?
这一次他决不能再轻易犯错,为此他不能畏缩求稳:“她是公主。不是火车上偶然的艳遇,我可能做什么呢?和她调情然后被震怒的皇室找个罪过杀掉?那是公主,她的婚姻对于皇帝来说是买卖,是交易。是用来交换权力巩固统治的。她还小,她可能不懂。可是我也不懂吗?就算我不懂?宫廷里人都不懂吗?我根本不想招惹她。”
在一席话短暂震慑住刚刚才豪言不畏死的妻子以后,他继续说:“我是解决这个难题。余立凡要对付林吾道,真的那么简单吗?”说完,他死死盯着莉蒂娅的眼睛,对方没有任何反驳。显然这一次是总算对了。
到了这一步,他才开始圆自己的谎:“我可以单枪匹马解决这件事。我甚至刚刚可以趁着一片混乱一枪崩了林吾道。”这是纯属吹牛和唬人,事实上他今天连林吾道在哪里都没见到过。然后他继续说:“然后呢?然后我立刻被男爵府的守卫乱枪打死,被镇法司的人用各种非凡的招数打得灰飞烟灭。我只是一个杀手啊。我收钱办事而已。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这么大的决心。”这段话的立场很符合他的人设,所以莉蒂娅只是低头不语。
“我只是想假装我在讨好公主而已,我总得为我接近林吾道找一点借口吧。我可不希望林吾道一出事,警役就已经坐在我身旁了。或许对你们来说,让我送死可能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对不起,我一向单干,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你的敢死队朋友。”最后,他终于顺其自然地编出了理由。
这个理由意外地好用,莉蒂娅竟然一时语塞。
这时,两个人又迎来了一位访客。蓝裙白衫的女子阴沉脸朝着两个人走来。她先是傲慢地看向莉蒂娅,然后把偏头将目光投向远处。陈言长和莉蒂娅对此都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又沉着脸,重复了一次上述动作。然后,她将头转向陈言长,有些生气地命令着:“让你的女人走开,我有话问你。”这是之前扶着卓奋扬的女人。不出意外,她是章缘。
他深吸一口气,公主虽然人不聪明,可是至少比她架子小多了。相比之下,这个女人简直是皇后。他并不知道此人的来意,也不准备和对方有什么单独沟通。所以他也不准备执行对方的命令。可是当他把目光投向莉蒂娅的时候。莉蒂娅脸色虽然足够糟糕,却真的转身就走了。全然没有之前威胁他的那种坚决和狠劲。
待到莉蒂娅走远之后,女人才摇着手中纨扇,冷冰冰地说:“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是谁?”
“说我吗?”他对这个评语有些过敏,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同时也惊讶为什么此女会如此出言不逊。
女人脸上抽动,露出一个极其荒唐的笑容:“你当然知道我说的刚刚那个女人,你跟她熟悉到不允许别人骂她了吗?”
“她是我妻子。”他觉得这话说得特别别扭,但至少对于其他所有人,这是一个事实。
“你居然结婚了?还娶了一个真正的异族人?”女人虚起眼睛,脸上说不清带着的是鄙夷还是嘲讽,“她叫什么名字?“
“莉蒂娅……”
“哈,原来是为了这个名字。就因为她也叫莉蒂娅。”
也叫莉蒂娅?这么说梁笑应曾经有一个爱人叫做莉蒂娅。可是因为某种原因,对方离他而去。他居然因为现在这位莉蒂娅的名字就选择了对方。这倒是闻所未闻。不过考虑到梁笑应本来就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人。所以能作出什么事,他都不奇怪。这么一想,夫妻两个只是表面展示一下和睦,内中道理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来那张肖像画上画的就是原先那位莉蒂娅吧。“我的挚爱”指的就是那个人。难怪画像上隐隐有点异族人的影子。之前只是以为那是画功粗糙造成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脑中虽然在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他的嘴里却没有丝毫慢下来:“哈,也因为都是异族。”
“呵,真正的莉蒂娅明明身上还有那么多中州人的样子,哪像这个女人的一副鬼样。”女人的厌弃毫无掩饰地写在了脸上,“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我来只想问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意思是原来那个莉蒂娅是混血么?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看着对方眼睛,平静地说:“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缘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笑容:“好吧,你终于学会叫我三公子了。”然后笑容一闪而逝:“卓缙的事怎么说?我只叫你把他弄到妓院去,然后搞出一点事,让老爷子去赎人。我只要老爷子一怒之下废掉他接班人的位置而已。现在他是杀人啊。杀人会连累到我们卓家的。”
陈言长内心毫无波澜。原来和三公子的交易仅止是这样,比他想的最坏情况稍好一些。甚至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这么狠戾的赶尽杀绝。当然这倒和良心与血亲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只是利益连带受损。
她想要的继承权。从儿子手上抢下这个权力,在她这样极其传统的家族里,这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证实自己更精明更能干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亲自出面举报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也没用。那样老爷子固然震怒于儿子的丢脸,也会震怒于女儿出卖家族的尊严,并且很可能会怀疑到女儿的别有用心。
所以卓缘需要的是梁笑应,这个卓缙的狐朋狗友。到时候卓奋扬再怎么痛心疾首,再怎么怒不可遏,对象也只能卓缙自己而已。朋友是他自己的,烟花之地是他自己去的,事情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最多额外迁怒一个梁笑应而已,这对于获得一大笔报酬的后者来说这又算什么呢?对于幕后策划者卓缘来说,她只是付出九牛一毛而已,更是无所谓。
不过现在这个罪责他可担不起,他摇头说:“他杀人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你灌醉他,然后教唆他的?”卓缘显然不太相信这样的说法。
他想了想,按照刚刚卓缙的表现来看,一起去凤鸣阁的事一定藏不住。他决定说一些真话:“喝醉与我无关,中午你和他同桌,他喝了多少,你应该心里明白。”
卓缘沉默,显然被对方说中了。
他继续说:“但是他喝醉这件事,被我抓到了一个机会。所以我暗示他和我一起去凤鸣阁。”在卓缘面前,他给自己添加一点主观性,最起码可以和三公子更好交流一些。
果然,卓缘脸色稍好一些,也没有出言打断他的意思。
他接着说:“把他骗到了凤鸣阁,他点了一个叫倪娜的花魁。可惜事情没有按计划进行,他给我点了另一位头牌,池琰。不幸得是,我和这个女人有……旧。所以我没有顺利地闹出事来。”
卓缘哼了一声,一脸极度地鄙夷。
“所以我的计划是自己先娱乐一下,然后假装喝醉。最后回到酒席的时候,自己借着发酒疯把和他一起去到凤鸣阁的事情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足以让老爷子气得手脚发抖,是吧?这样还不算毁掉你哥的前途吗?”编假话讲歪理这一套,他现在可谓信手拈来。
虽然对这个计划里“自己先娱乐一下”很多不满,但其后的安排还是打动了三公子。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构思:“那你还是疯子,拿自己的所有名誉去把卓缙拉下水。另外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我哥什么的,叫他名字。”
能够骗倒对方就令他欣然,自然是从善如流:“好的。”
“那么,你是说杀人和你无关?”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陈言长诚恳地点点头。
“那他怎么会去杀人?他和死者没有关系。”卓缘将问题又绕了回来。
是呀,卓缙为什么杀人呢?卓缙又为什么和罗凌一起联手杀人呢?
陈言长双手同时握住手杖,陷入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