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扬名立万

在短暂思索以后,陈言长决定出卖自己:“我不认识这个人,一个中年男子,我听到他带着小孩在乘警室门口假装做游戏讲出来的。我最初以为他只是在游戏,可是当第二天马镇长被杀的消息传出以后,我才知道他真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毛利脸上堆起一个并不太明显的笑容,“那请问梁先生对奥术学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能是什么呢?喜爱。”顿了顿,他大概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太高明,四下看了看。然后将头探近两位警役,这个动作让他又感觉到头疼了:“更真实的理由是,作为一个不太高贵的小城市商人要想打入高级的社交圈子,懂一些大家感兴趣却又都不大了解的东西是一个巧妙的手段。希望仅止你们知道就好。这是我独有的妙招。”大约是因为这次重击的后遗症,他甚至忘了他刚刚才解释了懂奥术学的不是他而是某位乘客朋友。

“聪明的手段,我要是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或许我现在也成为那些大人物的上宾了。”毛利带着笑意赞叹着。在环顾了一圈以后,他重新加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里面是列车案的凶手,才决定闯入?”

“是的,我认为当时情况很紧急。是我威胁了这位服务生,我希望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另外我身上现金不够,但是付出的礼物是我诚挚的感谢。若是不会被警缉司收缴的话,我希望——”他看着在一旁瑟缩着的服务生,率先为这位被自己卷入事件的无辜者解围。

毛利没有就此作出任何评价和承诺:“那么我的理解就是,你想成为英雄。”

“那不好意思了,我不得说,你理解错了,”他摇摇头,“我不想成为英雄。甚至可以说我最怕成为英雄。”

“这倒是一个令我惊奇的想法。”毛利这一次没有怎么拿捏腔调,看来这是一个情感流露的真实想法,“可以请教这是为什么吗?”

所以陈言长也是说的实话:“因为英雄的代价太大。我支付不起。而且,我胆子小。”

这段实话警官先生并不怎么相信,毛利两个大拇指互相绕着转了几圈,言不由衷地说:“嗯,有趣。”

“我只是想阻止一次谋杀。仅此而已。”

“这,不是也会让你陷入危险?”毛利沉默了一阵,显然他的说法让他有些迷惑。

“是的。”陈言长的回答言简意赅。

“危险不是代价吗?”毛利直接给出了他的疑惑。

“是,但是没英雄的代价大。这个我支付得起。”

两个人相视沉默一阵。易沙在旁边咳嗽几声:“梁先生,能说说后面发生的事吗?”

“我开门以后看到一团黑影向我开火,我立刻开枪还击,可惜打偏了。然后他扔掉步枪,拔出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向我攻击,我又补了第二枪,仍然打偏了。然后我就被打倒了,后面我也不知道了。”他简明扼要地说了后来的情况。

这时,他注意到门外出现的身着抹茶色宫廷长裙的女子身影。莉蒂娅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面容看起来充满惊疑,目光一直在床前的两位警役身上扫动。他的注视让毛利察觉到身后的来客。

当毛利半转过头的时候,莉蒂娅快步走了进来:“你没事吧,笑应。我在下面就听说了刚刚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她把伞扔在床上,然后一只手搭在陈言长的肩头。

“没事,被打了,现在头很痛。”陈言长很难得毫不忌讳地顺势握住莉蒂娅的另一只手,这让对方居然差点作出回避动作。

“怎么搞的啊?你们警役不去关心被绑架过、现在还害怕得发抖的马夫人,也不去抓凶手,却把我丈夫围着做什么?我丈夫可是在帮助你们啊!现在你看他被人打成这样,你们不让他休息,还来折磨他。如果说他就是凶手,我毫无意见,可是他只是一个英勇的商人,一个崇高的乡绅。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今天上午和旭虎余会长当面交易的人,他是今天下午和林吾道先生余离忧女士一起探望孤儿院的人,他是后天要出席威远男爵婚礼的人,大后天还接受余女士与孤儿院院长共同邀请和孤儿们一起观看彩旗剧团表演的人。他今天的遭遇已经可以让明天来探望他的达官贵人排成长队了。现在他需要休息,而不是接受你们的盘问。”莉蒂娅在陈言长面前很少长篇大论,大约两个人因为梁笑应花心的缘故。这让他一直没有发觉对方的表达能力,尤其是对其张口就来的吹嘘本领自愧不如。

毛利堆起一个职业假笑:“你说的对,是我唐突了。请梁先生多休息。另外我有一个请求,这个请求也是我们警缉司办案必须的程序,就是请梁先生明天早上到警缉司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对不起,夫人,这是职务所在。”说完他微微欠身示意,只换来莉蒂娅的一声冷哼。

毛利不以为意,冲着易沙歪歪头,示意后者带着服务生一起离开。就在他们三人将要出门的时候,他们被陈言长叫住了。

毛利转过身,听到他的嘱咐:“仇杀。”

两位警役和莉蒂娅的目光都一瞬间聚集到陈言长身上,女士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他对自己的说法做了解释:“目标性很明显,我没事,马夫人没事,马镇长的情妇没事。列车上第一死者我没听到那位中年人提过。但马镇长和马静同是马鞍镇人,同姓马。我猜是仇杀。”

略微沉默后,毛利颇为认真地问:“我想请问你作这个猜测的目的是什么?”

“每个男人都想证明他很聪明。”他咧嘴笑了笑,“何况那个王八蛋差点打爆我的头,我不想他下次再得手了。”

就在警役们再次想要转身之际,陈言长又补充说:“服务生,找人来把这扇门上的洞先堵上,我可不想半夜有人偷窥我睡觉。”

这次是真的说完了。毛利信真和易沙走出门,一挥手,赶跑了看热闹的人们。对着正在安抚马夫人的制服警役,毛利显然对他们没有一心二用疏散围观者深感无奈。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同默契地下楼,走到大厅角落。

“你怎么看?”毛利看了看,没有人敢靠近他们以后,提出了问题。

“很糟。”易沙皱眉摇着头。

毛利叹息一声:“是啊,列车案我们碰都没资格碰。这个案子也肯定会和列车案并案处理。我还想着凶杀案是个大案,我们这次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结果现在一场空。”

“是啊,可惜你当时高兴得差点跳舞了。”易沙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不过你应该有想法了,是吧?”

“哈哈,看来我们又想到一处了。你怎么看那个梁笑应。”毛利眉头飞扬起来。

“回答问题的时候目光闪烁,不尽不实。一个愿意研究奥术学的商人,虽然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听起来总觉得不大正常。更重要的是,他的床下藏着一支老式手枪,火焰弓1804。考虑到他身上已经有一支手枪了,却还要再藏一支,这是一种常见的瞒天过海。同时他的夫人也很古怪,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完整的知道整个事件,必然是在外面打听完整了。所以她并不像她所表示的那么关心丈夫。”

毛利点点头:“不过考虑到她的丈夫可能在外面偷情,一位妻子有很大抱怨也很正常。而在外人眼中,他们又有共同利益,所以最后维护她的丈夫也合情合理。”

“但是在不慌不忙了解了所有情况以后才来赶走警役,可不算太合理。”易沙并没有完全肯定同僚的推论。

此刻本来就是互相说出自己的观点来碰撞,所以不存在谁驳斥了谁驳了谁的面子。毛利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的其他看法:“是。我觉得梁笑应口中在列车上不小心提醒了他的中年人根本不存在,或者说他就是这个中年人。这个带小孩做游戏的人只存在于乘警的陈述中,没有人见到过,偏偏他就知道。而且我记得有报告说最后找乘警来敲开马镇长包间门的就是一位商人……可惜我们手上没有更详细的卷宗。”

“但是他身边没有这么一个小孩。”易沙指出对方的说法里的缺陷。

这时戚柯拖着大厅里焦急踱来踱去的母亲的手摇晃着:“妈妈,我们不用看看梁叔叔吗?他会不会有事。”

两位警役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得色。易沙立刻开始补充:“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居然以为他关于仇杀的发现有多重要,还专门提醒我们。”

毛利在补充的基础上再次补充:“不过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真正热心的人。通常来说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想浑水摸鱼,二是他真是一个无聊的好人。”

“想要借助我们的手来抓凶手?他自己和凶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易沙点了点头,“他一顿故弄玄虚的英雄论正是一个逆向思维,故意想要深化我们认为他想当英雄的观念。”

毛利隔着黑色手套搓着手:“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列车案是镇法司的,我们碰不了,我们可以追查这个爱多管闲事的梁笑应。”多管闲事被他加了重音。

易沙忽然笑了起来:“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

“现在?”毛利愣了愣,罕见地没有跟上搭档的思路。

“今晚没有比我们职务更高的人值班。”易沙对着对方挑了挑眉。

毛利一拳击打在左手掌心:“没错,我们可以打一个时间差。我现在就去布置,明天早上,我要在桌上见到所有关于梁笑应的资料。但愿我们没有赌错,这个梁笑应真是一个关键角色。”

“赌?”易沙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

“可不是赌吗?他背后有秘密,但是秘密不一定等于是犯罪。我们也不一定来得及查出什么,搞不好眼看要破案,又被那些人借口接手了去,最后功劳都是他们的。”毛利说得非常无奈,全然没有此前面对陈言长时的精明与睿智。

“唉——”易沙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说:“或许我不该旧事重提。你是大信理工的高材生,只是因为没有任何背景,只能在北宸警缉司一直慢慢熬资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找你那位崇拜你的学妹?我听说她可以帮……”

“这种事不要再提。好好做事。毛利信真并不是靠女人的人。”最终,两位警役的头脑风暴最后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