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茶色马褂深蓝长衫黑色皮鞋。瘦高,长脸,面容有种外露的攻击性。壁蔓城的纺织大亨。
罗凌,青色长衫、布鞋。是这四个人中岁数最大的,面容白皙,浓眉大眼,五官立体。巨昌市的染料大亨。
一个没有被提到姓名的女孩,外表稚嫩,绝对没有到中学毕业的年纪。但是一身蓝色旗袍又故意彰显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四个人中,她离罗凌最近。很可能是罗凌的女儿。
林吾道,立领、三开袋的黑色上衣,成套的长裤。年轻得堪比陈言长,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行家。执掌本地一家贸易公司的大亨。
考虑到包括陈言长在内每个人都被余立凡称为大亨,所以其实说了跟没说没有两样。韩睿、罗凌岁数较大,穿着打扮也是典型的旧式风格。年轻的林吾道则是近年一种中胡风格混合后的产物。而梁笑应是典型的胡风穿搭,在外面这种装束更流行,在这里显得有些异类。
陈言长暂时无法判断这几个人的具体情况和定位。不过这三个人可能更倾向于在衣品上讨好余立凡,而梁笑应最格格不入。
余立凡给几人分别介绍完毕,又将话题扯回了这头比骏马高大雄骏的麒麟身上:“说实话我从来见过如此漂亮的生物,各位朋友此次来也算有眼福。”
韩睿立刻赔笑:“麒麟罕有,所以这几千年来都把麒麟当做祥瑞。以前别说我们这样的百姓。就是奉宗雄祖也没有亲眼见过。不用说,余会长这一届夏交会一定又会拔得头筹,一统雄州商界。”奉朝和雄朝是中州在大信之前两个强大的朝代。奉宗、雄祖指的就是这两个朝代的开国皇帝。后世经常被连用来表示天下最有权威的皇帝。
“是的,我的叔叔是成功的商人。有时候运势也不错。”一个声音从一群人的身侧传了出来。
陈言长循声望去,只见到一位年轻女人。披着红色夹克的女人双手很随意地插在裤兜里面,让衣服柠檬色的袖子很随意的搭在身体两侧。衣服双肩上各绣着一条金黄色的凤纹。夹克敞开部分露出里面的白色短圆领衫,白衫有些短,露出一截腰部的皮肤。她此时面露浅笑,眼睛里透着朝阳的清晖。黑色的长发没有作过多的装饰,随意搭在肩上。
陈言长很难想到自己会用浓眉大眼来形容一个女人。长得并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皮肤也不白皙,甚至可能不如自己身边那位罗凌。但她和她双耳闪光的耳钉一般闪耀,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神采。
这样一个女人斜着头,微笑着:“可是世间充满玄妙,也许路边一个乞丐就见过黄龙,也许乡间一个农妇就捡到过凤凰羽毛,也许海边一个渔夫就钓到过幼龙。幸运总是好事,但幸运之后还能过好人生才是最大的幸运。”
余立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黎忧,要找人陪陪你吗?”这个女人叫黎忧?陈言长心中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莉蒂娅说过,有一位公主会来北宸支持余立凡。而他恰巧知道那位名声不大好的公主叫做陆离忧。会不会,这个人不是黎忧,而是离忧?
被叫做离忧的女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就是四处转转,待在这里找不到事做,太无聊了。我还是去锄花园转转吧。我走了,叔叔。”说完她就真大摇大摆地穿出石门走了出去。一旁的邓恩赶紧躬身致礼。
这看起来可不像只是余立凡的侄女?她真的就是公主?
他只敢稍稍多看几眼,并不方便继续观察这个女人,又将目光重新收回到眼前。然后他看到余立凡意味深长地看着韩睿,而罗凌脸上则浮出一丝带着优越感的笑容。
很简单,韩睿这个马屁拍错了。他可以说麒麟是祥瑞,但是他不该拿皇帝来作比较余立凡。哪怕是前朝的皇帝也不该。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在律法严苛的时代,这样的话甚至可能被攀附成谋逆的大罪。余立凡本人或许还为这个马屁沾沾自喜,不过他的侄女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为他扫掉了这个障碍。
只有年轻的林吾道似乎还没有听懂刚才的一场小风波,只是痴痴看着离忧的背影。
他略一沉吟,在这种场合下,余立凡是他要讨好的人,雇主也是他要讨好的人,目标是他要展示亲近的人。所以,他应该是这个场合下打圆场的人。他指着麒麟兴高采烈地说:“传说著名大法师李文琪可以驯服麒麟当坐骑。也不知道他真是无垢琉璃心,还是有特别的奥术技巧。”转移话题总是不会错的,尤其这个问题还真是他想顺便知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奥术可以制住这样的异兽呢?
余立凡听到有人提他的宝贝,笑容又绽放开来:“这个,我就真不懂了。不过大家感兴趣,不妨走近一点看。它虽然躲着人,但是性子很温和。”
众人走近麒麟,罗凌身边的小女孩发问道:“余会长,我能摸摸它吗?”这大约就是小女孩的心思,陈言长内心作出这样的评价。然后又补充一句:其实我也想摸。大法师骑麒麟的故事,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女孩子的问题一出来,罗凌立刻面色一沉,斥责道:“岚茵,不得向余会长提出无理的要求。”被叫做岚茵的女孩看了罗凌一眼,立刻抿着嘴垂下头,双手在身前轻轻地搓着。
余立凡哈哈一笑:“不碍事的,罗老弟。别说弟媳了,我前两天第一次看到都想去摸摸。”
可不是,和陈言长想得一样,哪个男人不喜欢呢?等等,老弟,弟媳……他眉目陡然一挑,满脸惊愕地转头看向罗凌,复又看向身着旗袍的女孩。即便是他瞪大眼睛反复确认,他觉得后者还在读书的年纪。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嫌弃和厌恶起来。
此时一直面带疏离感的林吾道立刻问道:“余先生,那我能试试吗?”与另外两个人的称呼不同,他用的是余先生。
余立凡笑意不减:“愿意试的都试试吧,我反正连毛都挨不到。传说看来是真的,我心里邪念重,麒麟不让我碰。”
韩睿恭敬地说:“余会长生意诚实守信,裁决公正严明。怎么会有邪念呢?”陈言长注意到他使用了裁决一词。这大约说的是余立凡在商盟的地位。
余立凡一愣,摆摆手说:“商场怎会没有尔虞我诈?有了争斗,哪能没有邪念?老哥一桩生意赚得腰缠万贯,指不定哪处便因此妻离子散。唉。”
罗凌适时说到:“余会长真是我辈商人的楷模。”
余立凡又是一摆手,对着岚茵说:“弟媳若是想要摸,就去试试吧。”
岚茵看了看丈夫,丈夫微微点头默许,她这才透出笑容,快步上前。走到在花园里信步闲走的麒麟旁,她伸手摸向这异兽。然后她的手隔着奇异生灵的背部十余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表情显示出一丝惊奇,然后她似乎加大了力度,转而又用上了另一只手。再接着是变换姿势。但无论如何,她的手始终只能与麒麟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她回过头来,脸上充满不可思议的灿烂笑容。
原来是这么回事。有一层透明结界,穿透结界的方式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纯洁心灵。陈言长立刻想到了这其中的奥妙。想到自己居然近距离得出这么多著名奥法师都未曾观测到的结论。而自己仅是一个没有奥术天赋、不会任何法术的凡人。若是以后有机会能将这些出版,该是挺有趣的事。当然了,这次署名得用上陈言长,管大家会不会奇怪。
他微微转头,注意到一直盯着麒麟的莉蒂娅眼中的光芒更为纯真。看来她也是真的为麒麟着了迷。此时她与岚茵这样的小女孩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这是女人的天性,还是麒麟独有的力量?
这么想的时候,余立凡忽然说:“笑应老弟,昨天是坐飞艇来的还是火车来的?”陈言长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昨日来的。但是考虑到平安酒店本身就是对方安排的,那么自己入住的第一时间,对方可能就有办法得知这个消息。
“火车,”他给出了一个答案,但又觉得未免太过简单,“飞艇太绕路了,内曹郡不在航道上。”飞艇是近年来奥法师的重大学术突破,以灵石为燃料来让木质大船浮到空中,然后运用传统风帆来作为前进的动力。对于这种运作方式,凡人陈言长是持保留意见的,作为机械系的毕业生,他觉得以海船为原型来制造飞艇,对灵石和风的利用率似乎太低了。可是这毕竟是排斥物理学说的奥法师做主。
由于燃料是昂贵的灵石,飞艇票也特别昂贵。所以这只能是上流社会的身份象征。他自己的梦想也是有一天坐一次飞艇。而目前的问题,他自觉承认坐不起未免显得不太合适。
“火车。”余立凡复述了一遍,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作出什么点评。
当两人之间的小声议论之际,岚茵仍在试图和麒麟嬉戏。韩睿微笑着说:“看来你的小新娘也有邪念。”在小和邪念两个词上他使用了重音。这让初次见面的陈言长也能感到其间满满的恶意。
罗凌果然脸色一沉,对着岚茵低声呵斥:“好了,别摸了,回来吧。”岚茵开心的笑容瞬间逝去,收回双手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像一个淑女。
余立凡对这样的小插曲不感兴趣,他以主人身份对着莉蒂娅说:“那么你也准备去试试吗?”
莉蒂娅大概没有想到这个情况,有些措手不及:“我……不用试了,我想我肯定摸不到。”
她的邪念恐怕能让麒麟把她踹死。陈言长恶意满满地在内心独白。与此同时,他下意识视线投向嘴贱的韩睿,想看他会怎么讥讽。不过后者此刻并没有点评的意思。
余立凡又将头转向林吾道,小伙子坚决地摇了摇头,看来岚茵开了一个坏头。会长也不勉强:“我觉得恐怕只有顶尖的奥法师才能驾驭麒麟,否则我真不觉得那位李文琪心灵比其他所有人都纯洁。”陈言长知道他这是在调剂韩罗二人的对峙。
但韩睿似乎并没有听出来:“罗夫人,你有什么心思是邪恶的呢?”
岚茵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回避开韩睿与罗凌的目光。她丈夫看着韩睿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瞪在自己妻子身上。对此,陈言长很是鄙视,不去冲着使坏的家伙发火,却对着自己家里人消气,这是什么忘我的情怀?
很明显,韩睿和罗凌私下有极大矛盾。尤其前者,他对于后者有一种指向明确的攻击性。会不会这两个人就分别是雇主和目标?陈言长轻轻晃动左手的提箱,让箱体有节奏地拍击着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