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线与印记

“我的本名啊……尘世之事,已过去成百上千年……”

月老才说两句,便陷入深深地追忆之中。

好在马上又回过神来,望着丁贵轻道:

“我本姓柴,你只叫我柴婆婆就好了。”

“是,柴婆婆。”

丁贵忙答应道。

见月老不愿多说往事,突然想起自己身前感情惨状,还有堂兄如今情形,便大着胆子问道:

“柴婆婆,刚才您赠给我的红丝线,难道就是牵连姻缘的红线吗?”

“当然,要不你以为老太婆送你红线做什么?不正是观你前世情缘惨不忍睹,如今进了冥地,有红线相助,你应该能有所收获吧。”

月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语气甚为丁贵着急。

“啊?为什么要给我呢?我离世时不过二十四岁而已……我的意思是……是有这红线肯定十拿九稳,不对,是十拿十稳。如果没有它的话,我……可能……肯定没有姻缘。以后遇上心动的姑娘,我拿红线绑住她,这样就可以了吗?”

丁贵信口开河,好在月老并不生气,不过心中还是不解,不禁问起用法。

“小娃娃,看来你对红线误解很深啊。这红线只要搭实都会生效,不过,它也不是十全十美之物。虽说为它所系,姻缘不成问题,但婚姻长久却不是靠它而来,需要男女各施命泉,方能结出爱果。不过大部分时候,红线作用明显,对于尘世之人和冥地魂魄,都可一用。我可要奉劝一句,你的感情还是要自己得之最佳,切不可肆意妄为,到时惹得一身情债,可莫来怨我。”

月老若口婆心道。

“小子知道,多谢柴婆婆指点。不过,我有一堂兄,如今年逾三十八,家中也安排了数十次相亲,却屡屡失败。事实上,我堂兄无论为人品性,文凭——呃,他饱读诗书,还有相貌也不太差,家财也不太差,为什么就没有姻缘呢?是不是我将红线借他,然后……他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月老要暴走的模样,丁贵不敢再说借红线的事,便径直询问道。

“哎……小子,有一种人叫天煞孤星。也叫是说,无论他投到哪户人家,无论是贫是富,无论是美是丑,他终将孤独一世,这就是他的命,红线也无法改变分毫。我曾尝试去改变这些人的命运,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成,相反我倒是受到些许波及。”

月老摇头叹息道。

看来是曾经的失败经历不堪回首,然后望向丁贵,又接着道: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你可知这尘世千千万,冥地投胎所在却是唯一?”

尘世千千万,这不正和万家豪先前所说一致吗?

他忙点头道:

“是的,柴婆婆,之前我就听说,冥界只是一处中转界面,联通有无数尘世。如今听您老人家说起,才终于确信。可投胎所在……”

“不错,尘世之多,无法想象……须知任何魂魄想要投胎转世,都得前往地府的奈何桥。你若修习无成,仍是无法避免。”

柴婆婆看着丁贵,似有鼓励之意,接着道:

“如此一来,偶有魂魄在奈何桥上彷徨,迟迟不舍跃下,于是便有错过一时半刻之辈,他们就有可能投到其他尘世去。每个人的命运早定,一旦投进其他尘世,必将不适。依我所见,少有世人能逆天改命。而姻缘便是其中一种命运,有些是年少不适,早早夭折,还有些则与尘世格格不入,终生难谐。你和你堂兄只怕都是此类中人。”

“啊?我也是……”

丁贵一时无法缓过神来。

月老所述实在是骇人听闻。

不过,像是有些道理,堂兄很有可能。

自己怎么也算投错尘世?

见丁贵半信半疑,月老继续道:

“你堂兄是不是投错尘世,我不知道。但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已确信。须知每个魂魄投胎之时,都有尘世专属的印记相匹配。你身上已经有两个印记存在,说明你必是投错尘世之胎,从而衍生了第二印记。但命运既定,岂可轻改。”

丁贵不知说什么好,这完全超出他的理解。

酝酿半晌,忽然狐疑道:

“既然魂魄投胎之时,要印记匹配,那怎么还能投错胎呢?”

是啊,这不是说不过去吗?

他可知道,别的尘世魂魄看不见他的尘世,这是一个道理。

月老听闻,很不满地答道:

“怎么,我还会骗你个小娃娃,这里是有原因的。之所以能投进不匹配的尘世,是因为魂魄投胎的甄别是在奈何桥之外完成。而所有尘世面向奈何桥的通道,却是一路敞开,对于魂魄的进入并无限制!须知尘世通道一直在做时空移动,所以时间稍有耽搁,难免生出差池。”

月老颇具耐心,见丁贵一脸释然,又道:

“其实,魂魄的印记并不完整,只有投胎后随孕生长,印记才会和尘世融合完全,婴孩方能出世,进行命定之路。显然印记不匹配者,尽管出世,也只能命运多舛,诸事不谐。小子,你以为投错尘世的魂魄很多吗?错,这种人少,非常少,只是数百年才一遇而已。”

月老说到这里,便住口。

却定定望着丁贵,眼神慈爱,似是端详子孙后辈。

丁贵霎时心间暖流阵阵,好久不曾体会到长辈如此关怀。

似是思虑半晌,才听月老道:

“罢了,且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助你,一是身负缘使,哪能见死不救。二则观你为人孝顺,引动情怀。最后便是洞悉印记,可见你上上世必为重情重义的不可多得之辈。唯有太多不舍前世,才有此误。此乃天机,本不好让你知晓。不过,你若再来一次,切记不可拖延,务必早早抬胎,方能万事大吉。”

丁贵半天都是张着嘴巴,无法合拢。

柴婆婆不会无故骗他一个小小残魂。

难怪柴婆婆赐他如此大的恩情,难怪他会工作不顺,姻缘不顺。

不过他家庭很顺,有对他无比宠爱的爷爷和父母。身边也有很多不管熟识的,不熟识的亲朋,都不曾亏待过他。

走神间,又听月老情深意切地说道:

“你前生印记,乃匹配诗书朝代,不想投到经济社会。如此,原印记必定无法融合,只能新生印记。待出世之时,两个印记自然无法完全,又怎会有好下场。须知连我都对这种社会颇感头痛,人人拿婚姻当儿戏,红线虽有效果,却不能持久。明知不是自身过错,可身为缘之仙使,也只能徒呼奈何。有时候,真想现出真身,给世人当头棒喝。唉,罢了,待来日谋得更好去处,我便挂印而去罢……”

“柴婆婆,万万不可。这尘世可少不了你的红线,没有你的保媒拉纤,那岂不是更加糟糕。你是神仙,还请对我们这些无知的小民多加照拂,万万不可轻易言去啊。”

丁贵听了半天,实在头大。

也不管什么诗书朝代和经济社会,但一听月老居然有离去的想法,忙恳求道。

“哈哈,放心吧,老太婆不过一时爱之深责之切,哪会和这些小子女计较。好小子,你是不是该和父母好好告别一回。切记慎用红线,阳气红线,少对人言。我该去了,有缘再见吧……”

月老似是有事,急着离开。

匆忙语毕,却已飞离。

月老声音越来越小,丁贵才想起还没和老人家道别,赶忙向地上重重一跪,大声拜谢道:

“柴婆婆,多谢您今日大恩,丁贵会一直铭记在心……”

跪了良久,确信柴婆婆早已离去,丁贵才慢慢起身。

他强迫自己从梦幻中冷静下来,明白一切正是刚刚真实发生。

因为神魂不再撕痛,感受到脑中暖意越来越清晰,那种滋润完整的充沛感实在美妙。

他急切地想弄明白,有哪些异状。

一切没错的话,脑中该有一块铁片,一根红线。

而更加心跳难止的是,他现在可以修习仙法!

这个让他魂牵梦绕,一直拼命压抑的侈望与幻想已然降临,怎能不猴急?

稍一打量,身处冥地荒芜,不惧有人打扰。

虚幻里,几根青绿柳条,飘在眼前,轻柔挥舞,更令他心旷神怡

半分都等不得,便盘腿而坐,

努力让心绪平缓,丁贵阖眼感受。

意念再次凝成,的确是在脑中生出一双眼睛,让他看清脑内情形。

意念实在神妙!

之前只关注红线之妙,竟不知意念更是惊喜。

他肯定自己之前完全不可能凝聚意念,更不可能内视脑内,必是柴婆婆施法为之。

这天大恩情,哎……

透过一片漆黑的虚无世界,就如看透虚幻尘世一般,似有物又实无物,当中有一片浓密的似烟似雾之属,萦绕着一团白色光球,似浩渺星空里的一团闪耀星云。

丁贵再凝神近观。

白球似缥缈轻盈如云,又似吹弹可破如水,外表光洁炙热。

仔细一分辨,原来是光亮如一条丝带,环绕在一个大球之外,时宽时窄,边缘处时而钻进球内,又时而钻出。

大球好似弹珠,分明是由许多小球体构成。

第一眼就像是不同颜色的汤圆,挤在一起。

它们之间互不相扰,却似很难分隔彼此。

因为彼此间,各有无数小须联结。

再看每一个小球体。

勉强能看清形状,并不圆整,有明显凹凸,外表布满无数小须。

每颗小球都呈透明虚幻之状。

相互位置不定,一直缓缓转动。

实在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