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朕很忧伤

自从朕下旨赐婚之后,朝野上下引起不小的动荡,正派人士对此表示十二分的赞同,而反派的朝臣则是千方百计地试图阻挠。

这一日,风和日丽。

朕与宋洛君在荣华楼谈论政事。忽然,一名守门的侍卫急急奔来,跪倒在地,抖着嗓音说道:“启禀皇上,将军府的大小姐私闯皇宫,不顾卑职等人的阻拦,便动手打伤无数侍卫,她……”

“本小姐想进宫就进宫,岂是你们这群小喽啰可阻挡的?”

那侍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娇叱声打断。

朕循声望去,恰见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从不远处走来。

她一身火红色的衣裙,红得张扬艳丽。娇俏可人的面容上带着目空一切的高傲嚣张,两道长眉倒为她添上几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腰间佩着的一根皮鞭宛若灵蛇,好似随时都会蹿出来咬人似的。

朕挥挥手,那头冒冷汗的侍卫便匆匆退了下去。

朕打量着她,发现她这些年来真是越长越美了,记得朕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在八年前呢。那时朕不过是个十岁的软弱太子,而她身为将门之女,十一岁的她一个拳头就能把朕揍死!

咳咳,开玩笑!朕怎么会白白被她揍呢?记得朕儿时生性顽皮,见她一个小小女娃,便学着男人喝酒,同样身为女子,朕自然是对她这种行为表示鄙视的。于是,朕便趁着酿酒房无人看守,端了一杯黄黄的尿汁倒入一个较小的酒坛,搅拌混淆之后,便给这个坛子做了一个标记。

然后,朕便安安静静地等待宫宴的到来。当她第二次随将军入宫赴宴时,朕便把那坛做了标记的酒递给她,笑得天真无邪:“大表姐,这是上等的桃花酒,篱儿送给你喝!”

她一贯嗜酒,只高傲地睨了朕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了,寻了个琉璃碗盛着。

朕坐在她对面的坐席上,安静地做个美男子。然后……安静地等待她发飙……

当她知晓了朕在她的酒坛里加了尿汁时,霎时气得七窍生烟,誓要捉住朕狠揍一顿。朕当然很害怕,吓得躲在母后身边,母后不仅贵为皇后,而且还是她的姨妈,她自然不好对朕动手,然后这事便不了了之。后来的一系列宫宴,朕都躲在东宫不敢出去,就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她逮到暗处毒打。

哦,对了,朕还没告诉你们,此尿汁非彼尿汁,那么究竟是何等尿汁?自然是上等尿汁——猴尿汁!

“咳咳……大表姐,你怎么来了?”朕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心里依旧发虚。

她连瞧都不屑瞧朕一眼,更别提行礼跪拜了!

岳如真径直走到宋洛君面前,瞧着他,轻蔑一笑:“这张脸长得倒是好看,不过……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话音刚落,她迅速抽出腰间的鞭子,向宋洛君甩去!

朕一惊,不但没有大喊侍卫前来救驾,还双手捂眼不忍直视。

宋洛君,祝你好运!

朕虽然捂住眼睛没有直视这个场面,但两只耳朵还是很具有八卦精神地倾听着。

只听见宋洛君低沉温柔的嗓音悠悠响起:“岳小姐这条鞭子好生金贵,只是这力道把控不好,如此……无法伤到在下,怕是要让岳小姐失望了。”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中却蕴含着不可侵犯的威势。

朕缓缓地放开捂住两只眼睛的手,不由得向他们看去。

只见宋洛君姿势不变,动作娴然,坐在那儿稳如泰山,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着岳如真甩来的鞭子。

朕转头回望岳如真,见她面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朕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继续观战。

岳如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地收起皮鞭,眼中浮现倾慕:“想不到你长得瘦瘦弱弱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既然如此,本小姐就姑且嫁你了!”

朕闻言,嘴角忍不住一抽,姑娘,你敢不敢承认你其实是看上人家的相貌?

也许是朕的表情泄露了内心情绪,岳如真终于回头正视了朕一眼。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将朕从头到脚扫描一遍,然后摇摇头,继续欣赏她未婚夫的美貌去了。

朕心里那个气啊!她这是什么眼神?整一个看乡巴佬似的!朕长得有那么落后吗?朕还是年度美男排行榜上的第三哎!

真是,太没品位了!

朕就这么被人冷落,真是忧伤……

自从那日荣华楼的相会之后,岳如真出入皇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要说她为何能随意出入皇宫?还不是因为她爹是镇国将军,她姨妈是当朝太后,她表弟我是当今皇上,她未婚夫……是一国丞相!这厮身份如此显赫,她不嚣张嚣张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见她整天准时进宫与宋洛君相会,时而一起品茶,时而一起切磋武艺,简直是恨不得日夜腻在一起!

品茶?嘁!朕可不信岳如真那个“粗人”懂得饮茶品茗!

见到如此情况,朕只能在一旁观望着,啥事也不能做。

不知为何,朕每次见到他俩单独在一起,朕的心口啊,就堵得厉害,心跳的频率也不规律了。朕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莫不是朕真得了心脏病了?

唉,朕真的忍不住想冲过去拆开他们,或者投毒陷害岳如真怎么办?可是,直觉告诉朕,不能这样做。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朕就成了传说中的恶毒女配。不不不,朕要成为作者君笔下的善良女主!

话说,他俩的恩爱日常维持到婚期的前五日便停止了。越接近婚期,朕的心脏病就越严重起来。

距离婚事还有五日,岳如真那个大老粗也懂得了新婚之礼,未婚男女在这段时间不能见面。

这些时日,朕越来越焦虑。可是朕细细地想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焦虑什么。因此,朕每日上朝都一副精神委顿的模样。

小桶子见状,曾私下悄悄问我:“皇上,您可是欲求不满?”

朕一听,立即精神大振,举手狠狠地往他的头拍去。

说到这事,朕想起了被朕晾在一旁许久未见的李菲儿。说起来,朕已经摆脱和她同房共寝的窘境了。自打她成了皇后,便被母后拉去拜佛念经,而且还让太医给她开了一帖药,美其名曰:皇后身子虚弱,体内有毒素未解,为保持身心健康,因此不可同房行闺中之事。

于是,她就被母后带去水月庵学佛诵经,修身养性了。朕忍不住想,母后这是要把她培养成新一代的尼姑不成?

今儿早朝,朕如往常那般坐在龙椅上,静等众臣启奏。

这时,一个面貌丑得吓人的文官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臣有事禀报。”

朕别开脸去,实在不愿去看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只是挥手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于是,他道:“微臣方才要来上朝之时,丞相府的家丁便托言,要臣为丞相大人请个病假。”

朕闻言,一时怔住,也忍不住为丞相担心起来,问:“他患了什么病?”

“据那家丁所说,丞相大人昨夜感染风寒,此时已是发烧卧病在床。”

“发烧?”朕惊呼一声。

那文官又道:“正是,据说是发高烧,大夫诊治时言明,丞相大人恐怕没个半把月的时间是痊愈不了的。所以,托言让微臣替他告假十五天……”

他话还没说完,朕便高兴得连连摆手:“准了准了!”

朕再看了那面容丑陋的文官一眼,忽然发觉他此时真是好看得要命!

散朝后,朕便行往德宁宫,准备告知母后这件事。哪知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淡淡道:“宋洛君是何等人物,岂会轻易就范!这厢,他告病回家,只怕是缓兵之计,如此一来,婚事自然不能如期举行。”

朕听着这话,暗自舒了口气,这几日缠绕在心头的愁绪霎时烟消云散。

倘若因为生病而将婚礼延迟,那么朕希望他不要痊愈,最好……唔,最好病个一两年。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朕就想抽自己两巴掌!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当天晚上,朕命人备好马车,打算去丞相府探病。毕竟宋爱卿发烧了,朕能不去探望探望吗?

朕坐在马车内,撩起一侧的帘子观望外头的场景,看着马车已经驶出皇宫,渐渐往一条官道行去。朕刚想放下手中抓着的车帘,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黑色夜行服的蒙面人便向朕飞跃而来。朕大惊,还来不及大喊救命,就被他扛死猪似的扛在肩头,飞速离去。

朕哀怨地瞪着身后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远的马车,心中郁闷至极,小桶子啊,朕都已经被人劫持了,你还欢快地驾个什么车啊?

那人扛着朕的力道虽然不大,但也让朕无处逃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朕放下,然后,他便默默地走到一旁充当木头人。

朕静静地望着他,而他静静地望着地面。片刻后,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淡白的月光照在他颀长高大的身躯上,在地面投下一道阴影。

朕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杀手……哦,不对,这个暗卫不太冷。

朕和他站在那儿僵持许久,片刻后,朕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响起来了。

哎,没办法,朕的肚子太诚实。

“壮士,那个……呵呵,你吃饭了没?”朕揉着肚皮,干笑着问。

他的脸被一方黑色面巾遮住,只露出一双枯井般寂寞幽深的眼眸,在听到朕的问话时,他平静无波的眼睛稍稍动了一下,嗓音沙哑道:“没饭吃。”

朕一听,那个同情心啊,顿时就泛滥成灾了!

朕上前一步,激动地揪住他黑色的窄袖,一脸痛心疾首:“孩子啊,你受苦了!”随后,朕使出吃奶的力气拍上他的肩膀,慷慨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我包你三餐有饭吃!”

闻言,他的眼角微微一抽,朕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嘴角肯定是呈现不自然的斜度。

“哦,对了,还有夜宵!小弟,你就放心地跟着大哥我混社会吧!哈哈!”朕说完,他仍站在那儿不动。

朕不禁推了推他,他还是没动,就像一座山一般屹立着。

“你不怕我?”他的嗓音很沙哑,如同残破的铜锣敲打出来的声音,格外刺耳。

朕白了他一眼,他既不要我的命,也没有对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朕怕他作甚?

朕抚了抚平瘪的空腹,苦着脸对他抱怨:“兄台啊,朕……咳,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可真饿得发慌,你可否先带我去吃点东西?”朕这些天因为宋洛君的婚事愁得不行,早膳也没怎么吃,便直接去上朝了。午膳也没吃,便赶忙去处理政务,才能腾出点时间出宫探望某个发烧的丞相,一整天饿到现在,朕真是比这个蒙面哥还悲催好吗?

他微微垂下头,没有任何动作,好似在踌躇着什么。

朕此时已经被饿死鬼附身了,肚子咕咕直响。朕没好气地说道:“看你大费周章地把我抓到这里,想必是对我没有杀机,你还不快带我去吃点东西?要不然我饿死了你可没法对你主子交差!”

他抬头,目光带着些错愕。朕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拖了他的衣襟就往前走。

今晚的月亮很大,月光洒满整条寂静的小街,平添一股柔和。地上折射着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一前一后。

朕抓着蒙面哥的衣领,大步地走在前头,而他一路上都一声不吭,默默地被朕拖着走。

再行一段路,便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

朕此时已经安装了一个叫作“狗鼻子”的身体部件,嗅觉异常灵敏,大老远就闻到香味扑鼻的肉饺味。

朕停下脚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对一旁的蒙面哥问道:“兄台,你闻到味道没有?”

他面无表情:“没有。”

朕鄙视地睨了他一眼,道:“我在这儿等你,你去买碗馄饨来!”

哪知,他竟站直了腰杆,严肃道:“不去。”

朕不耐烦地把他往前一推,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放心,你买回来的馄饨,我回头会还钱给你的。”朕歪头想着,这蒙面哥倒是个小心眼的,不去买馄饨,不就是怕朕吃了之后赖钱不还吗?

那厮死活不肯上前,半晌才平淡地说:“我没钱。”

朕惊呆了,喃喃道:“你真是比乞丐还穷……”饭也吃不起,身上也没钱,人家乞丐一天勉勉强强还有点收入呢。

“哎,我刚刚出来的时候也没带钱,怎么办?”朕苦恼地抓抓头发,郁闷得不行。身上只有一块上等的玉佩,这附近又没有当铺。完了,这回得喝西北风了。

也许是朕的表情太逗,终于取悦了蒙面哥,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我去抢。”

“噗,哈哈哈……”朕听着他用平淡的语调说出这么雷的一句话,顿时笑抽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