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宫以诺约了邵美霞一起吃下午茶。
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见面地点,没想到邵美霞比她还早。
“邵姨。”
“诺诺!”
见她推门进来,邵美霞很热情地走上前拉她过来坐下。
宫以诺并没有推开她的手,而是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坐了过去。
“我记得你不喜欢甜食,怎么来这里?我都不知道该点什么好?”被她约出来,邵美霞已然很意外,却没想到见面的地方竟是她经常光顾的茶餐厅。
只见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您喜欢吃什么便点什么,我听羽琛说您常来这儿,想必是很喜欢这里的点心吧!”
闻言,邵美霞喜不自禁,“这个臭小子还能记得我的喜好,也不枉我十月怀胎生下他。”她在菜单上随意划了两下就递给了她,“羽琛总说你喜欢喝茶,这里的茶也不错,你看看想喝什么?”
“我最近睡眠不好,就不喝了。”宫以诺从她手中接过菜单便交给了服务生,“请给我来杯白水。”
“好的,小姐!”
等服务生出去,邵美霞忙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大概是换了新地方还不适应吧!”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可邵美霞依稀能从她面容看出几分疲态。
作为继母,关于继女婚后的那些事儿,她不好贸然问。但眼前的人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而且自己的儿子又是那么敬爱她。
邵美霞做不到冷眼旁观,很想知道她的近况,便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句,“你爸爸总念叨你,但他好面子不肯与你说,今天我就多句嘴,如果你有时间就带无垢回家坐坐。”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可他们之间并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
宫以诺抬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和明无垢的事儿您再清楚不过了。他登不登宫家的门儿,真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儿!”
她说的是实情,邵美霞也无言可对,只是笑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接着听她又说:“至于我嘛,每次回去都免不了惹他生一顿气。还好他只是生气而已,若要真把他气出个好歹,就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了。”
这…也是实情,每每看到他们父女争锋相对,邵美霞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一个是舐犊情深的父亲,一个是精明干练的女儿,偏偏两人见了面就变成了仇人一般。
她嘴角无奈地扯出一抹笑容,“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你爸爸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
“四个孩子里,他最宠的是你,最疼的也是你。从小你不管做什么事,他都迁就着你。
可等你长大了,到了叛逆的年龄,他才开始害怕把你宠坏了,方想起来对你严厉,却忘了你已经成年,是一个有独立思想和判断的成年人。”其实她对丈夫的偏爱并不是毫无怨言,不过好在宫正礼对他们娘仨也不错,心里才没有那么失衡。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赞成他对你的教育方式。但以我的身份,的确不便过多掺和你们父女之间的事。”
“我也曾劝说过他多次,可他不听,还说我把你纵容坏了!”邵美霞失笑地摇了摇头。
听到她的话,宫以诺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讽刺。
她并不讨厌这位继母,反而觉得她活得非常真实,如果不是因为宫正礼的关系,她想她们会相处的更融洽。
“我和爸爸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免得他迁怒于您。”
“说句心里话,当继母的能做到您这份上已经十分不容易了。爸爸偏爱我们姐弟,您从来都不会说什么,也不曾挑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关系,而是一直尽力维护这个家的和睦。”
“我知道您没办法做到像疼爱羽琛和羽诺那般疼爱我和以琛。
不过您却尽最大努力给了我们母亲般的呵护,而且从不会以母亲的身份自居,这就足以证明您在乎我们的感受,也愿意尊重我们。
您的这份心和这些年对我们的好,我和以琛会永远铭记在心。”
听到她的这番话,邵美霞眼角有些湿润,她自知做不到待他们姐弟视若己出,自然也不敢妄想他们会把自己当作亲生母亲来看待。
她对他们姐弟俩的照顾既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显得疏离冷漠。这些年她努力把握中间的距离,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自在。
如今她能领会自己的这番心意便是对她最大的欣慰。
“我还做的不够好。”
“不,这已经很好了。”宫以诺亲自沏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我见过对继子女不闻不问的冷漠继母。也看到过口蜜腹剑的继母打着‘爱’的名义任其放纵,还听说过恶毒继母打骂继子女甚至害其性命的。当然…也不乏为继子女倾其所有的继母。”
“但我认为您才是最合格最称职的继母。尤其是身处豪门之中。”
宫以诺一瞬不瞬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中盈满真诚,“您很聪明也很善良,爸爸娶了您,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邵美霞蜷缩起颤抖手指,她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人都存有私心,她也一样,但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折手段。
何况他们是手足,是彼此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
“羽琛能有你这样的姐姐是他的福气,更是我的福报。”
宫以诺莞尔一笑,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点到即可。
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就容易多了。
“我和爸爸的关系就算再怎么不好,也不会影响我和羽琛,这您放心。”
在这一点上,邵美霞完全相信她,就凭她这些年对儿子毫无保留的付出,是连亲生父母也不见得能做到的程度。
“爸爸老了,他的思想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所以这才把总裁之位交给我,但是他又不服老,也不愿放权。我和他起争执无非就是因为这些琐事。
您说这宫氏早晚要交到我们手里,他老人家又何必呢?怕我不赡养他?还是怕羽琛拔他氧气管?”
邵美霞眼角忍不住一抽,那臭小子没少拿这事气他老爹。
“你们怎么会做这事,不可能的。”
宫以诺浅浅一笑,“公司里的事,想必您也多有耳闻。
要我说,爸爸既然无能为力,就应该放手。您说我说的对吗?”
邵美霞知道她这是要自己一个明确的态度。不过她从不插手公司事务,也不愿搅入他们父女之间的争执中。
“我不懂经营不好多嘴,你们父女就是吵翻了天,我也管不了啊!”她不会参与其中。
“还是邵姨聪明,羽琛多半是像了您。他的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有你在,他自然事事顺遂,只是…羽儿……”邵美霞说到一半,忍不住抬头去看她的眼睛,只是那汪‘寒潭’太过深邃,她看不清底色。
宫以诺知道她想说什么,索性表明态度,“不论在宫家还是宫氏,但凡我有的,他们三个一样都不会少。”
邵美霞捻着手指,心里有些歉疚,低低道:“总归是我没教好她。”
宫以诺眸光淡淡的,嘴角含笑却不语,她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服务生恰好进来送餐。
邵美霞把两碟看着十分精致的点心放到她面前,笑着说:“这家茶餐厅的点心颇具海城特色,你自小在京州长大,尝尝看与京州点心比如何?”
“您忘了?我向来不碰不喜欢的东西。”
邵美霞心里有些失落,“不,不是我忘了,是…是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所变化。”可她一点都没变,爱憎分明,是一点机会都不愿再给。
宫以诺拿起水杯抿了口水,转而说,“我听羽琛说爸爸血糖高,您为此还专门给他制定了食谱?”
邵美霞抿着唇笑,“这臭小子还有脸说,平日里他可没少惹你爸爸生气。”
她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容不再达眼底,“羽琛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不然他也不会和我说这些。”
“你又不是医生,跟你说有什么用?他若有心,就该多关心自己的父亲而不是惹他生气。”
谈到这,宫以诺突然问了一句,“您知道金泽澍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