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德米特流斯王抵达了忠实的雅典

“怀揣人生无常之念，方能在得意时不过分欢愉，在失意时不过分消沉。”

——伊索克拉底

这帮搞学问的人啊，随着‘学龄’渐长，基本就是个胡子越来越大和头越来越秃的过程。而我们的主角既然留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雅典这种学术繁荣之地就不可避免的经常收到嫉恨的眼神。

想象着前几天在卫城下一战成名的时候搞不好全雅典的学者都忍不住摸了摸头，皮洛士走进作坊大门，一眼就看到柱廊下的四个谢顶中年胡子男

——齐纳斯、德摩查理斯、狄西阿库斯、斯特拉顿。

就这几天时间，造纸、印刷、油墨的事情就差不多初步搞定了，让人不得不感慨献祭了头发获得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今天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商议第一份报纸的事情。

本时空人类史上第一份报纸最后定名《明眸时报》。

这是德摩查理斯的意见。这里的‘明眸’是雅典娜的另一个神名‘Γλαυκῶπις’，原义是‘猫头鹰眼睛的’。

这个名字好是好，但是皮洛士觉得你这么打擦边球是不是太嚣张了，哪怕神殿不说话，你就不怕那些狂信徒搞你？结果德摩查理斯说他和神殿已经谈过了，会给神殿三分之一股份换取使用权。

这样就等于是把神殿势力也拉上了他们的舆论战车，等到喷人的时候就可以更无所顾忌的大放厥词。

皮洛士由衷的表示这个办法顶呱呱。

说到股份，德摩查理斯倒是挺大方，虽然钱和地都是他出的，但是他觉得皮洛士功劳最大，所以他和皮洛士还有神殿各占三分之一；至于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的股份干脆就不要了，只收租金。

人家大方皮洛士也不想小气。

于是皮洛士找到泰奥弗拉斯多，表示愿意将印刷工坊的利润捐给吕克昂学园——毕竟从机械到油墨，学园的人都出了大力。

但泰奥弗拉斯多不愿意接受，他觉得这样这样有重大意义的发明，即使不是皮洛士原创的，也应该由他来获利，以鼓励后人。

皮洛士听了颇有感慨，给泰奥弗拉斯多讲了‘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的故事，泰掌门听了由衷的称赞这位叫做‘孔修斯’的同行。

唉！和这些有文化的人相处是多么愉快！

这个年代的学者们，无论东西方，无论持什么观点，他们的研究总是离不开一个重要的课题

——

道德！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什么是道德啊！

大多数人都只有一点点朴素的是非善恶的观念，偏偏这地中海是个物欲横流的海洋商业文明，这仅有的道德就更加经不住考验！

就皮洛士出身的那伊庇鲁斯，那种荒蛮之地，不说是道德的真空吧，肯定廉耻的浓度也不高啊！

皮洛士摸了摸良心，又表示要给狄西阿库斯和斯特拉顿发一份薪水。

狄西阿库斯虽然没德摩查理斯有钱，但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也是无可无不可，于是便接受了；

倒是斯特拉顿把脸一扬，说：

“我帮你只是出于学术的目的，不代表我会为了钱财去做专制君主的奴仆。”

什么？不愿意为专制君主服务？

太好了，居然有人愿意为我打白工！

**

现在皮洛士过来和他们商议版面。

为了显示出‘人造纸’的强大优势，报纸用的一米多宽近两米长的大开幅，按黄金比例裁成长方形，莎草纸受限于原材料是根本做不成这么大的；

而且还决定在第一份报纸上不计成本的用硫磺熏到最白，纸也是掺了长纤维进去的厚纸。

折叠起来后露在外面的头版上方是用浮雕花纹装饰的报名和刊号，在‘明眸’和‘时报’两个字中间是猫头鹰形态的智慧女神顶盔掼甲高举长矛的形象；

中缝里是《明眸时报》报社的征稿公告——暂定是10日1期、每月3期，以月圆日为准；以及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的招商公告。

德摩查理斯和他的朋友们准备了一大堆政论文章，包括各种诗歌和一些演讲稿，还有现任执政官菲里克利的一篇祝贺语；

齐纳斯收集了不少整个地中海范围的国际新闻，从罗德岛战争的前因后果，到西西里的阿加索克利斯勒索利帕里群岛、萨莫奈战争进度、博斯普鲁斯的王位更迭等一大堆海外的消息；

狄西阿库斯撰写了一系列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的小文章，近的有地中海的一些希腊城邦和腓尼基、高卢、伊利里亚这样的主要民族，远的从皮提阿斯记载的极远岛到希麦奥斯山脚下的孔雀王朝，还附了一张占据了半个版面的‘世界地图初稿’；

斯特拉顿带着学生们整理了各种学术科普，包括了几何学、物理学以及自然哲学中各种“已经得到实证”学术成果。

总共8个版面，现在除头条外就是以上4个版块，之后还会增加修辞学和广告的版块。

这里我们从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斯特拉顿一切为了真理不计个人得失的高洁的人品：

明明前两天刚刚当着半个雅典的人被皮洛士打了脸，此刻居然主动提议说：

“铜球实验和万有引力假说是近几十年来最重大的自然哲学发现，一定要放在头版才不会辱没雅典娜之名。”

本来皮洛士还有点遗憾，可惜现在亚里斯多德的物理学还不是显学——至少没有几百上千年后那么显——只能折服眼前的少数雅典人，结果就听到斯特拉顿令人汗颜的表态。

皮洛士还能说什么？

兄弟你真是太敞亮了！

于是一番操作后，带着加粗无衬线大字‘伊庇鲁斯统帅摩洛希亚国王当届奥林匹亚赛会优胜者三重桂冠皮尔荷斯埃阿喀得斯之子日前于雅典以铜球实验推翻亚里斯多德重力旧论’的《明眸时报—第1期—》迅速传遍了整个阿堤卡，并且随来往商船向着整个希腊化世界散布出去。

…………

…………

德米特里来了。

从最小的单列划桨的快船，到四层桨的重型战舰，还有运输船，一共三百多艘船组成浩浩荡荡的舰队——前锋已经进了比雷埃夫斯港，后卫还在远处的埃伊纳岛。

船上源源不断的下来士兵，一千多骑兵——大部分是色萨利人，近三千多手持萨里沙长矛的马其顿步兵，四千多希腊各城邦征召来的重步兵，一万两千雇佣兵，六千多轻步兵和海盗、部落民等杂七杂八的军队，此外还有工匠和劳工不少于一万人。总共接近四万人的大军，这些还不算舰队的海员。

德米特里军在大约一半士兵已经登岸的时候便开始在城外列队，随即以优势兵力对厄息琉斯的卡山德军发起了进攻。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卡山德军就开始溃逃了。

**

皮洛士等人也跟着站在城头看热闹，但等了半天只见德米特里的士兵一直源源不断的从船上下来，始终没有见到德米特里本人的仪仗和王旗。

等他回到报社的时候，正好一个军人来找他。

此人自称是德米特里的伙友，然后便交给他一副精铁胸甲。

常见的肌肉胸甲的造型，分成前后两片，捆扎皮带的位置做着精致的黄铜造型；

表面被擦拭的光亮如同镜面，胸口位置鎏金装饰着源自波斯的八芒星太阳图案，背后则是镀银的一个七芒星嵌套五芒星的图案，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格。

这特么连*头都做出来了。

皮洛士心里吐槽一声，然后对德米特里的信使说：

“感谢德米特里王的好意。他有说什么吗？”

就没有带封信？

那伙友翻起眼睛仔细回忆了半天：“有！有！他说这是‘三重桂冠’的贺礼。”

然后行了个抬手礼便潇洒的走了。

就这？

皮洛士和齐纳斯面面相觑。

“太反常了，”皮洛士说：“我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齐纳斯想了想说道：“大王，我去德米特里军中问一问吧。”

“你有熟人吗？”

“肯定有熟人，德米特里有那么多色萨利骑兵，一定有我认识的人。”齐纳斯胸有成竹：“请给我一匹快马和两千德拉克马银币。”

一定有你认识的人？合着老齐你游学时候天天搞扩列啊！

皮洛士回道：“我给你三千德拉克马，你就骑我的马去。”

齐纳斯不愧是色萨利人，背上半个塔连特的银子，跨上战马，一路就追着德米特里的大军去了。

直到半夜时，一身尘土的齐纳斯终于回来了。

“坏消息，大王。”黑着一张脸对皮洛士说：

“德米特里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