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正眼都没看那几个和尚,而那几个和尚却在窃窃私语。魏忠贤手下的护卫赶道:“你们几个秃驴还不快走?能让房间给九千岁住是你们的福分!”那几个和尚也不多言,急步离去。魏忠贤一家三口便走进了芳馨客栈,一个伙计迎面而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鲁俊道:“先打尖然后住店。”魏忠贤道:“你们掌柜呢?大名鼎鼎的九千岁来他的客栈住店,他居然也不亲自来迎接?”
那伙计陪笑道:“客官休怪,小人是新来的,我们掌柜的出去收债了,可能今晚才能回来。她一回来小人就告诉她九千岁老公驾临蔽店,如何?”魏忠贤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晚饭时候,魏忠贤上桌,看见桌上摆着的是白米饭,还有豆腐、青菜、面筋、落花生。魏忠贤见状,破口大骂道:“店家,你以为老子是和尚!?怎么没有肉食?这般清淡如何下咽?”
伙计急道:“客官我若有肉食何不卖与你吃?实在这灾祸年生能有饭吃已经不错哪敢再奢望吃肉?有白米饭已经不错了!我们先前都是甘薯拌饭......”魏忠贤又道:“若你自家养了甚鸡鸭之类也不妨拿来不少你钱。”伙计苦笑道:“这等乱世年头人尚喘不出气谁还有心去养鸡鸭?近有附近捞的杂鱼客官可要尝尝?”魏忠贤无奈道:“既如此每人来碗面菜肴随上两个。杂鱼要两斤做两盘上来。”伙计满口应允自去后面忙碌,不一时端上菜肴。
先不说那刀削面质地粗劣,一碗清蒸豆腐,一碗炒青菜缺油少盐难以下咽,就是那两盘鱼一盘和葱干炸一盘加辣煮汤也都无甚味道。魏忠贤在京城之中,珍馐百味的日子过惯了,哪受的这个,无奈肚里饥饿难忍只好胡乱吃些。魏忠贤实在受不了,高声叫伙计:“伙计,上酒来!”伙计端上酒来。魏忠贤一喝,酒水淡色寡味,也是全无意思。这顿饭,魏忠贤吃的郁闷无比,还没吃完就拿起一壶酒说要回房了。魏小兰和鲁俊也知道魏忠贤心中所想,故此也不敢打扰魏忠贤。
魏忠贤独自坐在床上,一边无奈地喝着那些乡村浊酒,一边想起自己的一生:隆庆年间出生后,一直游手好闲,嗜赌如命,因缘际遇在万历年间听了李开疆的话,进宫做了太监。后来得泰昌、天启两代皇帝赏识,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在朝廷呼风唤雨,满朝都是自己的义子义孙,出入坐的是八台大轿,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美酒佳酿,何其奢华受用,现在喝的是这些淡薄无味的村中劣酒,真个是天壤之别。
此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吟唱道:“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魏忠贤心中奇怪,谁在唱出本督心中之事?走出房间,又不见有人,问了护卫随从,个个都说没看到生面人经过,甚至没听到有人吟唱。魏忠贤平生做的亏心事多,脊梁觉冷,心中发寒,觉得还是回自己的寝房早点休息的好。
魏忠贤来到自己的寝房前,看见是一间十一月份的北风从墙隙、窗缝中吹进来的破房子。魏忠贤躺在那个垫着芦苇席子的炕上,思前想后,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此时,那吟唱声又起:“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魏忠贤一听又惊又怒,起床开门一看,仍然只有一群自己的护卫,问之,依然答道没听到人吟诵。
魏忠贤越想越怕,此时自己耳边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魏忠贤大喝一声:“何方妖孽,竟敢戏弄本督!?”众护卫不知道为何魏忠贤会狂叫,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有一个护卫低声道:“是不是九千岁阴损事做得多了,恶鬼缠身索命?”另一个道:“禁声,你不要命了,就在这胡说!”他们虽然低声说,但魏忠贤内功深厚,如何听不见?魏忠贤心想:“连卫兵都这般说,莫非真的冤鬼上门?”
想到此处,恰好一阵冷风吹过来,钻进了魏忠贤的衣领,冷得魏忠贤打了个激灵。冷风穿过芳馨客栈的残破客房的墙洞,“呜呜”作响,听起来像冤魂哭诉。魏忠贤心中有鬼,听见吓得发脚狂奔,边跑边狂叫:“你们都不要找本督索命啊!本督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要找就找那天启吧!”众护卫听得大骇,有得害怕鬼神,有的害怕知道得太多被株连,故此都不敢追随魏忠贤。魏忠贤奔出了半里路后,猛地从暗处转出来几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