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猫

“段骁......段骁......我渴了......”

秦鹮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枕头被罩上沾着淡淡的洗衣液和漂白粉的味道。

不难闻,只是有点陌生。

“水,段骁......”

她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去,挥了挥。

往往这个时候,会有一只冰凉的杯子,塞到她的手里。她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后来时间一长,段骁就养成了比她更严密的生物钟。

只要她半梦半醒闹着要水喝,他便会起身给她倒。

可是今天。

什么都没有。

秦鹮眼睛还未睁开,眉头紧蹙,嗓子沙哑带着嗔怪:“段骁,听见没,我要喝水......”

......

静谧的酒店房间,只有空调在低声送风,均衡而规律。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床垫的另一侧也没人起身。

安静得可怕。

秦鹮猛然睁开眼睛,在一片不甚明朗的光线中,陡然回神。

心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哦。

想起来了。

这里不是首尔,而是凌市。

她躺着的地方,也不是清溪川边上那间狭小温暖的公寓。

而是酒店房间,祺美的园区。

......

大梦一场罢了。

......

......

冬天夜长,此时清晨六点,窗外天光还未大亮。

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三个多小时,可惜没了睡意。

秦鹮起身去桌子,拧开一瓶矿泉水,吨吨猛灌了大半瓶,干涸总算有了缓解。

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毯上泼了一寸雪亮。她沉沉呼出一口气,就望着那片光亮发呆。

......

有人说,靠时间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

秦鹮从前不信,现在信了。

在一起两年,分手三年,分开的日子明明已经比过程还长,按理说,堤坝早已高高筑起,不会轻易破防。

可是。

只是见了段骁几面,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

他就入梦了。

携风带雨,一派摧枯拉朽的架势。所到之处,烈火燎原,她完全招架不住。

......

......

大清早,酒店水压不高,花洒无力地喷出热水。

秦鹮将就着冲了个澡。

锁骨处的牙印过了一晚,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泛着骇人的暗红色。

她皱眉在镜子前研究好久。

怕创可贴遮不住,只好从行李箱翻出了件高领毛衣穿上。

段若轩捏着她浴巾边缘挑逗的话语还在耳边:“这么多年,你勾引男人的招数还是没变。”

秦鹮无力地叹了口气。

手机这时恰好响起。

不是微信,是微博的特别关注提醒。

秦鹮抬眼扫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来这栋楼里,醒这么早的,不止她自己。

......

段若轩万年不发博,最近这段时间居然勤快起来。

秦鹮戳开大图,是一张手握香水瓶的特写。段若轩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边缘清晰干净,冷白肤色和湛蓝色瓶身对比,反差强烈而微妙,很抓人。

果然,评论区很快就满座。

[啊啊啊啊宝宝早上好!刚打开微博第一条就是我们轩!妈妈亲!]

[这手绝了啊嘶哈嘶哈,我能吸一天。]

[哥哥这么敬业!甲方爸爸加钱!@vokko香氛官方]

[???手怎么了?哥哥受伤了?]

伤?

秦鹮这一条,停了下来,急急往回翻,戳开大图仔细端详后,不由得感叹,粉丝们都是列文虎克。

照片即使加了滤镜,仍能隐约看到,段若轩的左手虎口处,有一处小伤口,月牙形,挺深的,泛着淤红。

跟评里全是哀嚎:

[真的诶!怎么搞的!]

[哥哥小心呀,照顾自己。]

[我怎么觉得像是指甲抠的......]

秦鹮一顿,有点心虚。

确实是抠的。

她抠的。

昨晚段若轩把她锢在墙上,狠狠咬住她锁骨的时候,她也刚好抓紧了他的手。

季羽蒙就站在门外,她吃痛又不敢出声,只好手上用力,没想到,留下了这么明显的印子。

盯着那道伤口发呆的几秒,评论区就有了更新。

段若轩亲自下场,回复了那条评论:

[段若轩V:嗯,小猫。]

......

秦鹮愣住,眼睁睁看着这条回复的点赞数飞涨。

被回复的粉丝激动到跳脚:

[啊啊啊啊啊我被翻了??哥哥翻我了!!救命!!]

[轩轩养猫了???]

[什么猫!要看要看!]

......

始作俑者,秦·小猫·鹮,盯着热热闹闹的评论区,抿紧了唇线。

她猜不出段若轩发这张照片的用意。

重点在香水?还是在那道伤口?

只是巧合?还是故意让她看到?

......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约饭,喝多了的胡度对段若轩的评价:

“姓段那小子,真不愧是资本家的儿子,吃人不吐骨头,你是没见他团队是怎么撕资源的,我艹,太凶了,他的团队这样,他本人也好不到哪去,睚眦必报,记仇着呢。”

“秦鹮,你以后如果倒了大霉,真和段若轩碰上了,还是躲着点。”

当时的秦鹮不以为意。

这个圈子这么大,乱糟糟,又层级分明,她一个小扑街,是决计不会和顶流有什么拉扯的。

可现在想来,一语成谶。

虽然只是偶遇,只是住在同一家酒店而已,两人之间的瓜葛,就已经这么多了。这就叫造孽的缘分。

段若轩早就不是那个喜欢黏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少年了。

一场背叛,三年时间,足够改他血肉,塑他梁骨。

如今再见,他是业界顶流,意气风发,锋利乖张,带着野兽的侵略性,身在高处俯视她,宛若神明。

这样的一头狼。

如果真的起了报复心对付她,她哪里有一丝逃生的余地?

现在,追逐游戏开始了。

她望着段若轩手上的伤口,动了动脖子,锁骨被粗糙的毛衣摩擦,也传来钻心的疼。

第一回合,她自伤一千,换了他八百,鸣金收兵。

秦鹮暗自祈祷,真的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

她不做什么破镜重圆的美梦了。

也求段若轩不要有什么茂盛的报复心。

平安无事,当个陌生人,就谢天谢地了。

......

......

头发吹干,简单给脸涂了遍乳液和防晒打底,就已经八点多。

太阳已然攀高,秦鹮把窗帘拉开,站在窗前看了会儿风景。

步入12月,北方城市的萧瑟和干燥逐渐露出棱角,晃动的干枯树枝勾勒出北风的形状,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能感受到室外的低温。

今天没有录制。

秦鹮决定顶着大风出趟门。

头发披散下来,长款羽绒服从头包裹到小腿,她压了压鸭舌帽,拎起了窗边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