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是她欠我的

段若轩坐在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面前放着的是一份星鲸娱乐的采访大纲。

采访约在明天下午,大纲今天才送来,时间很赶,但好在拟出的几个问题都比较简单易答。

段若轩不爱接受采访,就算在镜头前,也从来不惯着媒体,一张嘴怼人怼得人神共愤,恶名昭彰。有一次直播,因为主持人开了个不恰当的玩笑,段少爷当即甩脸离场,害得直播中止。

赔了违约金,换来的却是#段若轩好刚#的热搜,在榜上挂了好几天。

久而久之,来采访他的媒体都学乖了,从来不敢安排什么过分的问题,比如隐私,感情之类的,生怕踩了段少爷的哪根筋。

......

段若轩盯着一页纸,已经看了二十分钟,手机放在一边,眼神时不时扫过。

微信顶部“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屡次出现,可还不见那人发消息过来。

发句谢谢,有这么难吗?

他拿起手机,编辑消息发送:

“正在输入半小时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

那头很显然被吓到了,隔了好半晌,才别憋出一句:“谢谢。”

他没回,刚放下手机,手机再次响起。第二条消息:“药多少钱?我转你。”

......

......

段若轩舌尖抵着牙根,面色沉沉,干脆把手机一扣,扔远了。

死丫头一辈子就在钱眼里打转,仿佛是绕不出的孽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赔衣服,柚子茶,他们之间的桩桩件件,都和钱有关。

她永远都最在意钱,一分钱都要算得尽善尽美。

她永远拥有神奇的能力,可以一秒激怒他。

......

赵泉酒劲儿已经彻底散了,倚着沙发另一侧,正吞云吐雾,说不上有意无意,掉落的烟灰总不偏不倚,飘在采访大纲上。

段若轩用手拂去,马上又有新的落下来。

他手一扬,把大纲摔在桌上:“有事就说,没事就回你自己房间。”

赵泉看穿他的心不在焉,笑得意味深长:

“你前几天跟我说,想换个健身教练,觉得现在的运动强度不够,但我觉得挺够了。”

段若轩抬眼冷冷看他。

“小段同学自觉性非常高嘛,不用人督促,如今还开始夜跑了?今天这一来一回,少说5公里,怎么样?谈谈感受?”

段若轩不接茬,任他揶揄。

“前些日子那么多档综艺撞一块,你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定了RED ONE,大伙都纳闷。我今天才突然想明白,你是为了那个长腿前女友吧?”

段若轩朝他递去一个“你反射弧真tm长”的眼神。

赵泉按灭烟头,狠狠碾了碾:“灵魂拷问,你是怎么想的呢?想捧她,还是想踩她?以你现在的影响力,两个都很简单。”

“我不知道。”

段若轩伸手去捞烟盒,却被赵泉拍了下手背,把烟挪远了些。

“你别跟我玩一问三不知那套,从到了祺美,你就心不在焉,盯人家微信一盯就是半个小时,她朋友圈统共就那么两条,快被你翻出窟窿来了,微博开小号偷窥,存她的自拍,更别提今天深更半夜跑出去给她买药。”赵泉双手抱胸啧啧两声:“阿轩,走心还是走肾,你给我个准话。”

段若轩单手撑在太阳穴揉着,眼皮微阖,沉默了许久。

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如果一个女人,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原谅她吗?”

赵泉笑:“那要看是什么事了......绿了?”

本来是句玩笑,可段若轩竟真的没有反驳。

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唯独一段柔软的月光借着夜色悄然播撒,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难解的清冷感。

眉眼清隽,却有难掩的疲色。

这段沉默,让赵泉倒吸一口凉气,暗叫自己还真猜中了。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绿帽子是什么?是一生之耻啊!秦鹮那小姑娘看着清清淡淡的,却干得出这种损事?

他有些愤愤,却不得不放轻松,假借开玩笑的语气:

“要是我,肯定不会原谅,因为有PTSD了,再在一起,怕是我每次抱她亲她都有心理障碍,更别提床上那档子事了。有过一次背叛,以后草木皆兵。”

......

......

段若轩没有说话。

冗长的沉默让人窒息。

赵泉不知自己话说得是否太重,叹气过后,又点了一支烟。

打火石咔嗒一声,火苗一闪即灭,只余半明半昧的火星子在黑暗里显得灼烈,烟草味压抑却也嚣张,他透过烟雾去看段若轩的脸,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眉头微蹙着,眼神落在一片虚无的空白里,没什么情绪,却又像压了千万心事。

鲜少有这样的一面。

孤寂,且脆弱。

赵泉忽而在脑海中冒出一丝惆怅来。

看惯了他的乖戾嚣张,桀骜锋利,突如其来这样的一个段若轩,赵泉有点接受不了。

像是利牙尖刺都被拔掉的小兽,只在没人看见的夜里,躲在角落舔舐身上的血洞,不哭不闹,却让人心尖发涩。

长痛不如短痛。

他啧了一声,犹豫半晌,决定再给他捅一刀:

“阿轩,你赵哥比你大,虽然你平时跟我没大没小,但多活的十几年,不是白活的。我劝你,回头路真不好走,有过裂痕的感情不是那么好修复的,你就算拉着扯着不松手,以后的日子也注定不好过。”

心事像无声的暗流。

也似连绵的山脉。

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起起伏伏,扬了又落。

段若轩长腿支着茶几,半边身子靠在沙发上,指尖敲着额角,好像在思考,也像在发呆。

赵泉又一支烟燃灭的时候。

他忽而笑出了声。

声音喑哑,在冥冥的黑夜里,犹如尘落:

“我知道,可是没她的这些年,我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然总要疼一回,那就拉她一起。”

“这是她欠我的,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