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书房内。
一个小眼睛小胡子男人正在和大肚子谈话。那小胡子男人又瘦小又高,他是刘县丞,本名刘洪城,在松江府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长了一副小人样。
刘洪城旁边那大肚子男人一看就十分威严,长相十分“正义”,通俗点来说就是一副当官相。
这人便是松江府县令,名曰基宝,姓陈。
再看两人周围,全是衙门高官,这个书房看来是用作会谈的。
刘洪城道:“陈县令,这鱼骨唐刀可是神品武器啊,这次申请墓穴的钱,看来……哎,反正挖得值当。陛下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吧。”
陈基宝道:“可现在陛下还不知道啊,但愿派去送信的人路上别出什么茬子。”
小胡子道:“哎,对啊,万一送信的人在路上出事情了,这消息可就只能晚点送到了,要是在那之前,这唐刀被盗天会卖了消息,可就不保咯。哈哈。您说对吧。”
陈县令眼睛瞪大了不少,拍了下桌子,道:“放肆!就算有人偷走了!我也要把人抓回来!就怕在抓到他们之前,这鱼骨刀就被卖了去!你说你啊,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刘县丞,这种事情,出动就要快!”
刘县丞道喝了口茶水,咪西着眼睛看着县令,然后放下茶杯抱拳说道:“陈大人放心,无论是谁,我三日之内,必定给您送来!”
“哈哈,那到时候我不得给你记一功!这可是捣毁犯罪团伙啊!丝绸万段,大米千旦,食盐百斤。对吧!哈哈!”
“谢县太爷!”
——
常胜接到福尔康的第一个悬赏,说是要帮助奈何桥的一统领张衡办事,详细未知,但只要有关于奈何桥的事情常胜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不过去之前,常胜还是带上了自己的苗刀和狼牙匕首,没有带上福尔康给的阔刀,一是用不习惯,二是以他现在的身高,再提着个大砍刀,别人一看,那不得绕着走。
过些天素儿就要走了,既然回了松江府,给小姑妈买身衣裳也是因该的。
市场里,人山人海,好多外地做生意的人都回来了,毕竟快过年了,穿得那叫一个漂亮,松江府的人,手上还都是有些银子的,老百姓在吃和穿上面可舍得花钱了,即便是那些赌场烂人,都要在过年的时候穿身好的,不说穿得七宝玲珑,至少也得是件丝绸衣裳吧。
松江府的人对与穿着的要求之高,稍微家里宽裕一点儿的女人穿些衣服比起皇宫中的妃子可能都差不了多少。那些女人对于男人的样貌要求不高,她们只看你穿得是否让她赏心悦目,以此来决定你是否有权力和她结合。这让外地做生意回来的那些男人各种花枝打扮,穿得和孔雀开屏一般惹人瞩目,兴许这就是松江府人民的求偶行为吧,毕竟冬天要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此时这松江府第一的苏氏布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常胜也布行中的人群里,他想着,既然要给小姑妈买身衣服,那肯定就买最好的!何况入冬了,自己也得来件新的厚实衣裳,这样才不会那么吸引眼球,光着膀子在北方冬天的大街上晃悠确实不太好——虽然常胜早已经不畏惧寒冷。而且常胜如今开启焚火霸体诀时,已经会将自身衣着烧毁,索性就不穿上衣了。
年关将至,稍微大些的布行全是比较好的布料的布料,里面的客人无非达官显贵,更何况这在松江府十分闻名苏氏布行,居然还有远近闻名的暮云衫、凤祥云,还有据说穿上就能增加灵气恢复速度的穆宝珊——这可是天下第一的布料。而这些布料都标出了天价!特别是穆宝珊,居然要八十两银子一匹!要知道,松江府中,一般人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左右的收入啊。
暮云衫、和凤祥云都还只能算很好的丝绸,在不同光影下呈不同颜色罢了,但穆宝珊却是用珊瑚研磨而成的粉末加上藕线制成,极其难生产。
常胜三年来几乎没怎么消费过,他能有什么消费?天天不是在做悬赏就是在炼体。悬赏虽然凶险,但少则二三十,多则百八十两银子,这三年攒下来的钱买一匹布还是够的。而一匹布可够做三件衣裳,再买一狐毛背披,给素儿的一套衣服足以。
苏氏布行不同于其他上品布行,它里面有高价区和低价区之分,其实这低价区并不是为了卖钱而存在的,而是为了凸显高价区的衣着如何美丽而存在的。
常胜没想着给自己买多好的衣服,这三年他省钱省习惯了,正在看着低价区的一些布匹衣物,没人搭理他——其实低价区根本就没有人伺候,那些卖布的人全在高端布匹那边呆着。
而一旁眼睛尖锐的掌柜注意到了他,那是个长得比较高的中年男人,当然,我是说对于松江府的人来说比较高,但一米八几的人在常胜二米一的个子面前似乎也就那样吧。
这高个子掌柜眼睛不大,笑起来后,那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隙,仔细看,就能觉得这笑容是挤出来的,但别人挤出来的笑脸还算自然。
布行掌柜笑着走来,看常胜上半身衣服都没穿,但他身后背着的阔刀和腰间长剑肯定不是凡品,必定是位强者,便猜测常胜是哪家富贵人家的护卫——这也是个和权贵人家套近乎的机会,便有礼貌地询问道:“客官,给谁人买布?这边的布匹我都熟悉,可以给您介绍一番。”
常胜看这老板还算礼貌,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他在低价区买布匹而看不起他,便回答道:“给自己买,我想要暖和点的,便宜点的。还有……”说道这里,常胜明显看见这老板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似乎在啧嘴巴,但常胜不在意这些又继续说道,“我想给贱内买身好看的,她的衣服要最贵的。”
常胜不想解释自己家里的关系,便直接说是给自己老婆买衣服,说明了是给女人买,方便这瘦高男人推荐布匹。而这掌柜呢?他在憋着笑声,但那眼神藏不住,眼角挤压严重,似乎快绷不住了,看来是不相信常胜这江湖中人能负担多少银子。
常胜游历巴蜀三年来见了不少人,他知道这种人得见到钱才行,便从腰间皮袋里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递给这瘦高老板。这老板很自然地接了过去,其实他根本没看清楚这递过来的是什么,只知道别人递来东西自己就得接着,不看还好,这一看,一百两银子啊!这可以赶上这个布匹店一个月的盈利。这瘦高老板嘴角一下就扬了起来,再次拿出他那招牌微笑,挺直的腰板瞬间弯曲下来,道:“客官何意?”
常胜一看,笑笑,开口了:“穆宝珊,来一匹,做一套就要得了,弄扎实点儿哦,怎么漂亮怎么来!多的布匹就赏你了。再来点白鸭绒塞在衣服中。还有二十两来件背披,狐狸毛的!我穿的倒是无所谓嘛,随便整件热和儿的要得了,要简单的,越简单越好,要青衣。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嘛?”
“好,客官,巴蜀话小的能听明白,但说无妨,鸭毛是指什么时候要啊?我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现在就要勒,做出来要好久嘛?”
“可能需要两个时辰,您喝点儿什么?我叫人去拿,楼上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还可以叫些妞子来表演攒劲节目,您看要不坐会儿?”
“大可不必,我等杆子就回来,要不还是明天下午点嘛,时间给够,给我整好看点儿就规矩了。这一百两,当定钱够嘛?”
“够了够了,已经够了。”
给过银票常胜便离开了,看来就算是松江府,这些贵到离奇的布匹也不是随时都有人买的。常胜现在准备去把福尔康交代的事情办了。
小赌场在松江府到处都是,一个铺子两个铺子的,里面就只有煤油灯和赌桌,门口半掩着,还有个人在门口看着,牌匾上什么都没写,基本上都在胡同里。这些铺子大多都是奈何桥的,江湖上都叫这种小铺子叫赌铺。
在松江府,若不是奈何桥麾下的赌铺,都只敢开在没什么人的地方,营生差,而且每月还要给奈何桥交些好处。
这次悬赏的委托人名为张衡,就是奈何桥中负责管理这些赌铺的人。
福尔康描述了,张衡穿得儒雅,是个老头,有山羊须,随身喜欢带个算盘。常胜走去约定好的地方,张衡就在那街蹲坐着,在那里磕着炒瓜子。
常胜走去,确认了对方身份后,道:“我是福尔康喊过来帮你办事的人,叫关玉明,喊我小关就可以了。”
张衡一听,惊叹道:“南国落炎关玉明!久仰久仰。”张衡听过说常胜在南方的名号,但毕竟隔得远,不知道其事迹,只知道这人是个有名的江湖中人,神火灵气强者,仅此而已。
两人开始互相吹捧,人之吹捧之词,乃是江湖常情。
一番相互吹捧之后,张衡便简单描述悬赏内容:“有人喜欢诋毁奈何桥,怎么诋毁你暂且不管,我雇你的目的是想让他闭嘴,无论方法。管老弟懂我意思吧?”
常胜道:“啥子哦,咋个让他闭嘴嘛?”
“我说了,无论方法,你可以把他舌头割下来,或者嘴巴封起来,或者劝说他不再诋毁奈何桥,当然我只是比喻一下,你怎么做我可不管哈,事成后,我给你四十两银子。但我可没让你杀人,你让他闭嘴便是,你看着办吧。”
“说白咯,讲不听就弄死嘛”
“我可没这么说,这可是你理解的。”
“哎呀,要得,要得,你说是哪个人嘛。”
“那人就是这条巷子里赌铺的掌柜,事情交代完了,我走了。完事了我会在川香楼等你。”张衡听常胜说的巴蜀口语,完事了请常胜去松江府有名的川菜店吃一顿也是实在。
常胜笑了笑,心里想,这老头还有些意思,还喜欢装圣人,还说什么“让他闭嘴就可以了,无论方法”。其实就是把那人插了。
三年游历,常胜知道,愿意在悬赏单中写实话的人几乎没有,基本上都会写得很简单,悬赏的真正难度,其实得看给多少银子,道上规矩:五两一手脚,十两一条命,百两买全家,人境加十两,地境加二十,天境加三十,化神以上都是私下直接说。四十两买这人姓名那便是天境强者至少三品武者,对常胜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常胜走进那条巷子里的赌铺中找了个桌子坐下,里面烟草的味道十分刺鼻,毕竟不是每个赌场都有红楼那么宽敞,常胜现在想的是,如何辨别出这里的老板,当然,不能直接问,若是直接询问,那不就打草惊蛇,别人直接跑了?
只要是个赌场,便少不了赌大小,这赌大小来得快,也简单,赌场烂人们喜欢看,没钱有钱都能来一下,只要不上头,一个铜板通常都可以玩一下午。
而常胜就不一样了,他一上桌,便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全压了去,就那么一拍,这让赌桌周围的所有人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张票子上。这些赌徒一看,眼睛都红了,有些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银票,手更是痒,都想把这张银票拿了就跑,特别是人群中一个贫穷书生模样的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银票,估计都入神了。
这坐庄的见状,着实不敢开盘。客气地说道:“客官,我们赌场小,赔不起这么多。要不,我派人去钱庄把银票给您左左?您赌小点儿?”
常胜道:“老子过来就是来赢钱的,赌啥子嘛赌小点儿?你先开嘛,莫怕嘛,我还不一定赢的嘛。”常胜赌大小这辈子就没输过!领域这玩意儿给你闹着玩呢?和透视一样。骰钟里什么情况,常胜清楚得很。
人群中那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来,道:“没事!小张,跟他赌!”这书生模样的人便是掌柜,也就是常胜这次的目标。
那坐庄的人,见掌柜发话了,依然畏畏缩缩,道:“可是,我们……”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这书生模样的人。
那掌柜确实一脸自信,道:“放心,我有钱赔,你也知道,这赌铺我也是闲来无事开着玩儿的,你开盘便是,输了,大不了我赔两个鱼塘给他!”
常胜见此模样,笑了,不看别的,光就看这掌柜身上衣着也能看出来——他没钱。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输了钱大不了跑路,赢了就血赚!
但这里的烂人们还真被这掌柜的哄骗住了,还纷纷夸赞这老板豪气,可就在正要开骰钟时,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都给我蹲下!”
常胜扭头一看,是门外一群人闯了进来,都拿着棍子穿着藤甲,一小会时间,就已经把这小赌铺围得水泄不通。
是衙门的人!这些赌徒看来是逃不过了,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收拾着赌桌。
常胜也把自己的银票收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衙门的人是什么德行——看众人那慌张的神情也知道这松江府的衙门没什么好东西。
如今松江府的衙门,早就被一窝子贼人占领,道上的人都知道,陈县令已经和那些贼人们同流合污。
其实这占领衙门的那群不过是很久之前战乱的时候在松江府逍遥的一群土匪罢了,后来,这群土匪被奈何桥踩了下来后,所有的生意和地盘都没了。便去占了衙门,将衙门有分量的官员杀光了,只留下了个县令应付朝廷的人。
而下面的小官倒是无所谓,他们只想当官,只想拿朝廷的俸禄和下面的贿赂,谁是上司,不重要。如今,衙门的兵还是那些兵,但官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官了。
那带头的小队长是一脸正气的样子,他开口道:“各位,你们因该知道,公共场合吸烟是要违法的,况且,我看你们脸色似乎不好,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人吸食萤火虫。所有人,都和我们走一趟!”
“我根本没抽……”“啪!”一个人不知道是真没抽烟还是想狡辩,被衙门的人一棍子打倒在地,这些人吸食萤火虫与否,不重要,衙门的人只是想抓些人回去。
小胡子继续道:“请你们配合,你们只是抽了些烟草,交了罚款验个血,就会放你们走人的。很快就好,放心。”
这小胡子打量了这些赌场烂人一圈,嘴里用白话说着教诲的词,丝毫不沾赌博两字,全是谈论如何戒烟,和抽烟的危害等。
说教完毕,开始关押这些所谓的犯人,说是带回衙门教育。那些赌场烂人们挨个走入马车。
衙门押送犯人的马车是由木头柱子做的,上面没有任何遮掩,通常这马车都只关押一个人,这回却一个马车里居然进去了十来个人,哪怕马车里已经站满了人这些衙门当差的士兵都要往里面塞上几个,此刻马车上那是人挤着人脸贴着脸。上车后,这些士兵还大声怒喝让车上人不能交流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
常胜也在里面,他心想,之前也遇见过当地衙门来酒馆赌铺抓人,好好配合别人完成什么任务兴许不会有什么大碍,运气好一时半会儿也就出来了。
其实常胜要逃出去很简单,但这毕竟是衙门的人,若是出手没收着力道弄死了一个,那就得罪了衙门了,那些衙门都精明的很,知道你有钱,不会捉拿你入狱,会一直勒索你,这秘密,他们吃一辈子!更别提复仇之事。
马车上一路无话,直到衙门门口,马车中有个人终于憋不住冲着路人大喊道:“冤枉!冤枉啊!”
一听这话,第一辆马车上的赌场烂人们纷纷喊着:“冤枉啊!我们只是……”后面两辆马车上的人见前面的人在喊着冤枉,也壮了胆,跟着喊。
这些赌场烂人杂七杂八的声音让看门的人很不耐烦,这些狱卒拿着手上的棍子就往马车里捅。这些被关在马车中的人根本没反抗的余地,只能用手上胡乱拍打。
不过这些烂人既然反抗了,那这些衙门的人可就有玩儿的了,纷纷围了过来,对着马车就是一顿乱捅,他们可不管里面的人如何叫喊,只管自己捅得开心舒服。
常胜此时心中的怒火熊熊。但他知道这样随便抓人也不会如何,最多就是配合衙门做任务罢了。
不过还好,他们都没有被拷上链子,能用手把自己一些关键的弱点遮住。
常胜都想好了,在打开马车的一瞬间,直接跑了便是!常胜的速度虽然不能说很快但绝对不慢,那些穿着藤甲或者盔甲的衙门狗货别想追上来!
可世事难预料,三辆马车一进入地牢,身后的地牢大门却缓缓关闭了,顿时间,四周昏暗无比。若是常胜开启神通撞开地牢大门,那整个松江府怕都知道了他身份,在常胜看来,自己暴露身份,刺杀石龙更就无望。要知道,焚火霸体诀是东方常胜所创。在北方松江府周边,江湖中人,谁人不知那衙门东方常青的神通?
地牢里全是蜡烛味道和汗臭味,还夹杂着地牢守卫的烟草味道,还有些许腐肉和泔水的味道,实在难闻。
关押众人的马车上,一个男人从拥挤的人群里找到常胜,是那个掌柜,他道:“嘿,嘿!小哥,待会你跟着我,什么都别问,待会你跟着我就行。等等下车的时候,会有人搜身,最多就是将你武器缴了但不会细察的,记得把你身上值钱的东XZ起来!”
常胜一看,这人是想着帮自己,常胜突然改变想法了,将此人舌头取下就可以了,不必非要将他头颅带去领赏。
但东方常胜为何就被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