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上五年级。一天中午刚放学,我走到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老远就见一堆人朝着我院子望,嘁嘁嚓嚓地议论个不停。我便上前问道:“哎?你们是做啥的?”
“我们租房住!”那几人争着答道。我回去告诉了我婆,我婆便出来了招呼道:“哎哟!你们这些娃们的,租房住啊!快!快!快!进屋,院子坐,进屋再说。”我婆客气地招呼道。这些人进到我院子。找上櫈子坐下,我婆倒了水,泡上茶让这伙人喝。“你们这是——”沒等我婆问完,一个女的漂亮得很,赶紧解说道:“我们是浙江的,是来你们这儿打工的。在你们村上东边那个工地上打工。”这女的说的是普通话,我婆还能听懂。
“噢!是‘汽车学院?’”
“对的。是汽车学院”我们不想住帐篷,想住民房,所以就寻到你们村上来了。大妈,我看你们这,就咱家房子多,还是二楼,有空房住吧!”
“有!有!——”婆婆高兴地说,然后便引着这帮人上我家看了一遍。看后这些人便问道:“你们上边二楼全部给我们住要多钱?”
我们村从来还没有房客进住过,我家这是头家,我婆也说不上来价钱。便随便说道:“反正咱那二楼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多少给几个钱,我拾一个钱总比掉一个强吧!你们说给多钱?”
“老大娘?”一个留着分头的小伙子给我婆说:“我们不少给你,我们是队部的。我们一年,”思索了一会儿“你这是一百个平方吧!三间房,给你两万块钱!行吧。”
一听两万块,我婆惊喜地不得了。‘两万块!’这大的好事上哪找去。原以为给几百元就租给他们,没想到人家一出口就给两万块!我婆欣喜地不得了。“那你们就住吧,我给你们打扫一下。”
“好的,老妈妈,我们明天入住,”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新崭新的一沓票子,递给我婆:“老妈妈,这是一千元押金。您收好!我们明天就入住了!”说完,一伙人便走出了我家。我婆还一边送,一边大声呼唤着:“你们明天一定来啊!我给你们这就打扫房间去!”。
这些人,在我家住了有两个多月了。我们彼此都很熟欢了。这些都是当官的,属于领导层面的。那个很漂亮,卷发的那个姑娘叫甜鸽,是出纳。那个大背头有三十六七岁的叫陈大宝,是大经理。他老婆胖胖的戴个近视镜,拳打得好,给队部做饭。利索得很!那个留着小分头的小伙子叫王成,是技木员。和甜鸽是恋人。那个是司机。那俩分别是监理和库管。和甜鸽年龄相仿。自从这些人住到我家里,我家一天就没消停过,进进出出,上去下来,时常还有工人出没院中,热闹得很。我也成了“红人”,他们经常逗我玩。礼拜天有时郊游还带上我。
又是一个礼拜天,下午沒事了,我正在和小伙伴在门前耍,只见甜鸽,王成和司机三个人,王成挎了个背包,司机拿了一根棍,甜鸽提了几瓶水从我家出来,见了我兴致勃勃地叫道:“胡旺?逛走。”
“去哪儿?”我问道。
“大桥沟走?你领我们走。”王成说。
“大桥沟!”我惊讶地说“那沟深得很,不小心就把你仨撂到沟里咧,底下潭水深太太!”
“没事!你去不?再不去我可走啦!”王成吓唬我道。
我赶紧告别了小伙伴们和甜鸽王成他们上了车,向大桥沟驰去。
“大桥沟”是俺这有名的大沟。从水泥厂直通到“白鹿仓”以北。沟深林密潭水清澈。听我爷说,旧时常有豺狼豹子出没。我们来到沟岸,一眼望去。沟里云雾弥漫,风涛阵阵。天空不时有雄鹰盘旋,沟里鸟语狐嚎。阵阵森气袭人心头!甜鸽吓得把我的头搂得紧紧地。“咱不去了,咱到别的地方捕雀走?行不?”甜鸽嗫嚅地说道。王成和司机小刘哈哈大笑,我也笑甛鸽:“真是没见过啥,就这亏你还是在大海边长大的。”
一听甜鸽说“捕鸟”,我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这仨,地方想的倒也不赖。我们下到沟里一个大沟坳里,这里鸟声噪杂,真是鸟儿的乐园。我不知道捕鸟还有用网捕这一办法,只知道拿弹弓打。人家王成和司机小刘俩人从提包里拉出来一张大得很的鸟网,撕开绷在崖坡的树上,网丝细得几乎和没有网一样,这鸟怎能发觉。绷好后,王成和小刘招呼我和甜鸽俺四个人一起从坡下往上赶,王成和小刘一人拿个棍子扩着蓬草,好家伙,这一吆喝,扑楞楞飞起一大片野雀,径直向张网的方向扑去。一下子钻进网袋的鸟真是叫人眼花缭乱没法计算。这样,他们逮了两网就逮了多半提包。王成一看问司机小刘:“够了吧?下回再来逮。”小刘拉开提包,我的妈呀!里边鸟头乱动,翅膀乱扇鸟嘴张得大得恨不得把人吃了。扑楞楞挣扎个没完!可任凭它们挣扎,翅膀给绞着,怎么它也飞不起来。“好!下回再来。”小刘回道。
一回来,走到门口,刚好碰上在外面寻我回家的婆婆。婆婆见我和王成,甜鸽,小刘一同回来,这才放下心来:“你仨把胡旺引啊哒去咧?也给婆不招呼一声。”见王成和小刘合伙提着包,惊讶地问道:“包里是啥啊?看把你沉的还俩人提!”,是雀,甜鸽爽快地答道。
“雀”,俺婆一听是雀,先是一楞,“快打开叫婆婆看一下”。
王成,小刘俩人打开包我婆一看,赶紧握上眼,嘴上不停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我婆是个信佛的,见不得这遭孽的事。“娃呀!这你在哪里逮的,赶紧放到那里去。你这是遭孽啊!要遭到报应的。”说完拉上我进俺屋了。这里,甜鸽,王成,司机小刘一脸的难堪:这下可咱办呀?三个人一时也不知是做吃了还是放了。正在犯难之时。老陈和我爷也同时回来了。见这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就感到很纳闷,一看提包,老陈目样子马上就变了:“我说你仨,”气得用手直指着王成和小刘,又指向甜鸽:你说,你仨干这都是些啥事!啊!捕杀鸟类这是违法的事,你赶紧给我把这放了,不然地话,不然地话!——”老陈气得在院子直踱步。这仨人一时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呆楞楞地立在那儿,你看我,我看看你。我爷爷在一旁也很生气,指拨道:“去,赶紧把鸟儿放了就完了。!”
这仨人提上皮包,就往外走,王成把甜鸽推了推:“你就不去了,都是俺俩唆使的,俺去放!”说完,俩人提上包开上车去大桥沟放鸟去了。
爷爷回到屋里,见我婆对着菩萨像不停地喃喃自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便说道,“这娃娃们,只知道一时快乐,不知道遭孽是要遭到报应的。刚才陈经理和我也见了,阵经理狠狠把仨娃训斥了一头子,我叫仨娃放鸟去了!”说完便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烟。这时我婆还余气未消,“要不然,叫这几个娃搬走,遭罪死咧!咱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家,怎能容忍有这等伤天害命的事发生。这样下去不毁了咱一辈子的清名么?”
“对咧!对咧!到绕人处且饶人,三娃已经把鸟放了,又没害命,就算了,何必当真啊!再说陈经理也不会绕恕他们的。”
果然,正如我爷说的,第二天早上,陈经理来到了我家里,对我爷和我婆连连道歉:“都是我管束不严,叫这仨小青年犯了遭罪之事,叫你们生气了,我有错!”说完,拱手向我爷我婆施道歉礼,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检讨书,递给了我爷。我爷拿着检讨书念了起来:
检讨书
陈经理,房东大爷大婆:
由于我仨贪吃心强,竟想到吃鸟肉这档子糊涂事了。想到国家的生态保护法,我们深感不安。幸好,被你们及时发现,制止。不然,我仨就酿成大祸了,必定一百多只鸟啊!房东大爷大婆,我们这一蠢动,有辱你们‘吃斋念佛’的淸名。我们实感惭愧不安!
我们保证今后再也不起这“伤天害命”之念头,凡事三思而后行。做一个学法守法,爱护自然,和大自然和谐共处,遵重他乡尊严的优秀青年!
检讨人:王成,刘望,甜鸽
于二OO三年七月十三
念完这一份检讨书,陈经理,我爷和我婆还有我乐得都合不扰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