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丢了魂儿似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滕云的脑瓜子仍在嗡嗡作响,思维陷在泥淖中,举步维艰。
力扛八百斤的翊龙也罢,不假外物飞天也好,都未带给他这么大的震撼。
他曾在电视机前见识过六七万吨的钢铁被吊运,还曾亲自乘坐飞机翱翔天空,却未见过万仞高山凭空消失!
在他如坠云雾中之际,他又目睹大师兄转身离去,湮没于虚空之中,上演活生生的人间蒸发!
身为一名勉强称得上优秀的理工科男生,他必须动手实验,亲自验证才能相信见到的一切。
于是,他像个傻子似的朝大嵇消失的地方走一步,退回来,走一步,退回来,走一步,退回来……
他累得像刚干过什么坏事似的,“哈哈”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日上三竿,太阳悬浮在半空中,嘲笑滕云似的撒下亲切而恶毒的光热。
滕云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汗水,挑衅地瞪了一眼太阳,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不远处路边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树。
有了目标,他又不服输地跟现实较劲,不肯面对现实,脑海中却回荡起大嵇亲切的叮嘱。
“小师弟,人心险恶,莫要冲动行事,实在坚持不下去便回来,大青山永远是你的家。”
他刚想说“大师兄,大青山看不到了,我如何回来。”大嵇转身消失了。
他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得不朝着目标前行。
那棵歪脖子树看上去只有五百米,走起来才知道何止五百米,说不定有五千米,一万米。
滕云认为他丢了“理工科”这块金字招牌的脸,穿越到异世界竟然不识数了。
走啊,走啊,走啊走,他的额头满上汗水,头发紧紧地趴在脑门上,好像担心主人将它们丢弃似的。他的衣服贴在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斑驳图案。
他虽狼狈不堪,不仅不觉得累,浑身还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除了脑子有些不够用。
三天之内的所见所闻已彻底颠覆他前世的认知,或者说他在前世学的那些知识,积攒的经验和微小智慧在这里毫无用处。
他又骂了一次“命运之神”,咕哝着“冷静,镇定,低调”宽慰自己,思索接下来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瞻前顾后,他还是觉得应当完成小目标。他加快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起来。
“‘飞’是不是不用学,想跑一样,想想就行?”
荒诞却机灵的念头浮上心间,他决定趁四下无人之际,试一试。人生在世,试都不敢,岂不是白活一场?
失去才知珍惜。他已白活过一次,不想再白活一次。
不知不觉间,他为新的一生奠定下基调。
飞!大跳算“飞”的话,他做到了。
走起!确实走了,但没“起”来。
急急如律令!他并起食指和中指,念念有词,像个演戏不认真的半吊子演员。
……
他试过所有能想到的与“飞”沾边的词语和动作,甚至像只老母鸡似的扑棱双臂,都没有得偿所愿。
好消息是,他一顿瞎折腾,不仅打发时光,还拉近与那棵老树的距离。
终于,他如愿地完成设定的小目标,“有惊无恐”地站在大树底下。
然后,他抬头仰望,发现自己错了。眼前的老树比他前世所见的最高的树都高,都粗,高约三十米,至少五个人手牵手才能合抱过来。
“我的天呐!我的地呐!我的老天爷呐!”滕云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睛。“不管了,先坐下来休息休息。”
言出必行,他一屁股坐在一块拱出地面的树根上,倚在灰黑色的树干上。
他环顾四周,左右张望,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事物。他猛然记起大师兄交给他的包裹,从后背甩到前面,解开。
“嘿,大师兄倒是个实在人,诚不我欺也。”
望着两尺见方的布片上乱糟糟的“礼物”,他欲哭无泪。“我想着做个既有钱又帅的公子哥,你们竟剥夺我的梦想,好不知趣!‘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们这群低级趣味的庸俗之徒!”
发泄愤懑之后,他伸手扒拉包裹中的物品。
铜钱和清朝的铜钱相似,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好看的。银子和金子嘛,他只见过银戒指和金戒指。
他本着“发现与探索”的精神,左手拿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右手拿起那锭金子,颠了颠,得出“金子更值钱”的正确结论。
《玄明清心经》?他随手翻了几页,随手丢到一边。
真正引起滕云兴趣的是那纸帛书。据大师兄所言,帛书记载着滕云的身世!
“第五任小师弟,原名勾阑,十六岁,大铎国觜州人氏,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相貌英俊,粗通典籍,无所擅长,四处流浪,仗口才耳,仰人鼻息。”
人设!垮塌的人设,赤裸裸的埋汰人!
滕云不忿,再次低头看向帛书。“怎么回事?!”
帛书上的字迹渐渐淡去,好像蒸干的水渍。接着,帛书变得越来越轻薄,越来越透明,有如完全燃烧产生的灰烬,消散在空中。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神情茫然而恍惚。
“大铎国什么州,勾阑?卧槽,为什么不干脆叫我‘秦楼’?”他一忍再忍,实在没憋住,口吐芬芳。“‘粗通典籍’?我粗你个锤子!”
冷静之后,他意识到一件事——帛书上的文字和简体汉字完全相同,他竟能看懂,除了那个生僻字!
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蹙起眉头,陷入深思。
“那些神叨叨的物理学家提出的‘平行世界’假说是真的?还是说地球和这个未知世界皆传承于某个更先进的文明,所以才有相同的文字和货币?”
未知的事情既能勾起求知欲,还能让人癫狂。
为了避免不幸事件的发生,滕云放弃胡思乱想,专注眼前,活在当下。
然而,他那异常活跃的思维不想这么放过他,将另一道能够把人逼疯的问题丢给他。
帛书化为虚无,衣服,什么破烂经书和金子是不是……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金子,忙不迭地放进嘴里,用尽力气咬下去。
“哎呦,咳咳咳!”
金子差点硌掉他的牙齿,他差点被金子噎死!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脏落回胸膛里。
起得那么早,神经高度紧绷,大起大落,忙着赶路……所有因素加在一起的后果是,困意有如汹涌的波浪扑上来,滕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胡乱地系好包裹,放在后脑勺做枕头,靠在大树上,准备小憩片刻。
很快,他就进入甜蜜的梦乡。
在梦中,他被数不清的女人环绕着,簇拥着。她们都在冲他献殷勤,冲他讨好地笑。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渴盼的脸庞,手指指向一个娇羞而兴奋的美艳少妇。
“啊!”
少妇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叫,扑向滕云。
滕云感到脸上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