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要吃了你

滕云在厨房找到筷子,但没有漱口。

嘴里不仅没有尿骚味,反倒有一股甜腻的味道,就像半小时之前干吃了一勺蜂蜜。

这只能稍微缓解他想吐的生理反应。

“我必须忍,必须忍住!纵观历史,许多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为了生存,都曾吃屎屙尿,还要遭受言语的羞辱和肉体的刑罚,他们全都熬过来了,并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我要像他们学习,以他们为榜样,小不忍而乱大谋!”

他甚至没有具体的计划,所谓的“大谋”纯粹是给自己喝尿找台阶。

“禀大师兄,我谨遵你的命令,只拿筷子,什么都没做。”

滕云望着大嵇挺拔笔直的后背,恨不得踹上一脚。

“此言差矣。你我虽有师兄弟之名,同门之谊,长幼之分,但为兄信奉‘民主’,最见不到对人吆五喝六,颐指气使。我未曾命令你做任何事情,是你多想了。坐吧,吃饭。”

“是,大师兄,小弟记下了。”

滕云坐定,举筷夹菜,右手定在半空中。“靠!”

八个盘子,空了七个,最后一个盘子放在大嵇面前,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吃着。

“小师弟为何举而不动?辛辛苦苦地修炼了一个上午,难道不饿吗?”

说着,大嵇夹起一根蔬菜,送到嘴中,慢吞吞地细嚼慢咽。

滕云还真不饿。但他不敢实话实说,将筷子伸到大师兄的盘子里。

“你这是做什么?”大嵇拨开滕云的筷子,抬起眼睛。“难道不记得我代师父定的规矩吗?”

“规矩是你定的,不要牵涉我。”三十月道人不满地翻个白眼,撇清干系。

“师门中,自然师父最大,我没有权利定规矩。假如我这么做的话,也是代表师父。”

“切……”三十月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闭上嘴巴,浑浊的眼睛警觉地看向门口。

滕云懊悔不已。他低下头,避开大师兄平静的目光。“我……我记得。”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万一大师兄让我背诵规矩,我当如何是好?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他的脑门沁出豆大的汗珠,心脏怦怦乱跳,暗暗祈祷。

“很好,下次莫要再犯。平日里,我虽对你颇有照顾,但任何人坏了规矩,也是要接受惩罚的。‘寝不言,食不语’,吃饭吧。”

大嵇垂下眼睑,继续像只蜗牛似的吃着大半盘青菜。

“吃你奶奶个嘴!”

滕云心里骂道。

八个盘子,空了七个,唯一还有菜的一个,还不让吃!虚伪,彻头彻尾的虚伪!道貌岸然,令人作呕的道貌岸然!

他在七个空盘子中搜寻,有如大海捞针。“这些人吃肉不吐骨头,吃鱼不吐刺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珠子就要掉出来,手脖子就要断掉,他才找到一块针尖大小的肉丁,丢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嗯,好吃,我吃饱了。”他浮夸地舔了舔嘴唇,放下筷子。

“小师弟,帮我把这些送到后面去。”

“是,四师兄。”

“师父曰‘祸从口出’,四师弟莫要惹祸上身。”

山谡抖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滕云一眼,似有反悔之意。“我记下了,大师兄。”

滕云帮着将那些二十多斤重的盘子放进托盘中,然后,不动了。

“小师弟为何站着不动?”山谡似笑非笑地望着滕云。

“我该做什么?谁能告诉我做什么?”滕云心急如焚,恍然发现前世引以为傲的智商竟毫无用处。他像个白痴傻子似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修炼了一上午,该不会没力气了吧?”

“力气?”滕云幡然醒悟,急忙上前。“一个盘子二十斤,八个盘子一百六十斤,我咬咬牙,应该可以端起来。”

他给自己打气,将浑身的力气聚集到双臂。“起!这么沉!”

他忘记计算托盘的重量,没能举起来。

“自打小师弟丢掉一身赘肉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脑筋不灵光,力气亦不如从前矣。”

力融干巴巴地说,抱着双臂,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滕云脸红脖子粗,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突,有几分狰狞。相比当众出丑,他更在意三师兄的话,更在乎“弦外之音”。

“三师弟这么说就不对了。”

滕云心头一动,看到希望的曙光。

“小师弟以前就不灵光嘛,至于力气,很容易解释。全身的赘肉以那种诡异的方式消耗一空,身体发生些变化值得大惊小怪吗?”

夜阑姝舔了舔丰润的嘴唇,冲滕云挤了挤右眼。“比如说他的容貌。昨天昏厥之前,他可是比你还丑呢。”

“呵呵,呵呵呵。师姐是说他如今比我帅吗?唉,真搞不懂你的审美。”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们的小师弟第五任。若你们不想有第六任、第七任……第无穷任小师弟,你们就不要啰里啰嗦的。”

“是,大师兄!”

夜阑姝、力融和山谡异口同声地说。三十月道人努着下嘴唇,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小师弟,莫急。如夜师妹所言,你的身体发生诡异的变化,但尚需一段时间适应。这正是我们决定留你在山上修炼,再允许你下上游历的原因。”

“你深呼吸,放松,不要绷得那么紧,将魂魄交由身体,再试试能不能端起用黑木相思树制成的托盘。”

“他在教我做事?”时间紧迫,滕云无暇多想,乖巧地遵从大嵇的指导。

“深呼吸,放松,将魂魄交由身体……”他闭上眼睛,一个问号从心底浮上来。“魂魄是什么?莫非是正在思索的‘我’?那么,身体就是这具帅得冒油的肉体?”

“‘魂魄交由身体’是不是说不要思索,全靠肉体的本能?不管了,豁出去试一试!”

他屏住呼吸,放空大脑,双手再次发力。

奇迹——至少在他的眼里是奇迹——发生了,他端起总重量超过三百斤的托盘和盘子!

“我屮艸芔茻!”他挺讨厌这种玩弄文字的梗,但此时此刻只有这句话能表达他激情澎湃的心情。

“做的不错!”大嵇不冷不淡地鼓掌叫好,“不止你的身体发生变化,悟性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假以时日,我相信你……”

“你得感谢我!”

那个吓掉滕云半条命的幼童凭空浮现在他的眼前,纯净澄澈的大眼睛有如璀璨的星辰。

滕云瞠目结舌,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但比抱头鼠窜好多了——看上去好多了。

“拜见灵君!”

夜阑姝、力融和山谡冲小男孩躬身行礼,比对待大嵇还要恭敬。

“灵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大嵇颔首致意,嘴角浮现浅浅的微笑,真诚的笑意。

“哼!”三十月道人别过脑袋,咕哝道:“白眼狼!”

被称为灵君的小男孩不理他们,冲滕云眨了眨眼睛。

“喝了我的童子尿,有没有感觉浑身通泰,神清气爽?咯咯——”

“我要吃了你!”

夜阑姝横眉竖眼,扑向滕云。

“还有我,我也要吃了你!”

力融和山谡不甘落后,一左一右扑向滕云。

“我喝了他的尿,他们却要吃我?你们为何不恳求他滋你们一嘴!”

滕云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