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瑞强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而他身后那名女子也穿着黑色的衣裙。
他们是来参加一场悼念的,逝者是台北“光复”银行的总裁廖仲辉。
当他们走进灵堂时,逝者的妻子和其他亲属先是感到惊讶,随后便是怒目而视。
此时司仪照例喊道:“一鞠躬…”
文瑞强和带小孩的女人向着廖仲辉的灵位深深鞠躬,直到三次鞠躬完毕。
而在家属谢礼的环节,廖仲辉的妻子并没有道谢,而是冷冷的对着那个女人道:“你来干什么?!”
女子低着头没有说话,而是怯懦的向后退了退,身边那个三四岁的孩子更是紧紧的抱住她的腿。
其实在刚才那女子一进来的时候,灵堂里的人就想把她赶出去,只是顾忌一旁的文瑞强才没那么做。
原来这个女子是廖仲辉生前的情人,而那个孩子正是他们的私生子。
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在几年前,廖仲辉的妻子就察觉了这件事,只是害怕丈夫就此与自己离婚而没有追究,但在言语之间曾多次暗示和警告,期望丈夫此后会有所忌惮。
可就在廖仲辉临终前向家里人坦白,自己一直与一名叫孟玉婷的女人保持着来往,并育有一个孩子。
就在此事的曝光让众人惊讶的同时,廖仲辉宣布要将自己百分之二十的遗产留给那对没有名分的母女。
可是,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把这个条款加在遗嘱之中。
于是,在留下了这个意外的变数后,廖仲辉便撒手人寰。
而今天文瑞强的到来也不是巧合,他与廖仲辉相识多年,曾在很多商业活动中有过合作,私交上算是有交情的朋友,至于廖仲辉外宅的事,文瑞强早就听他说过。
或许是廖仲辉的思虑比较周详,又或许是他有提前的预感,在以前的一次喝茶闲聊时,他曾对文瑞强提到自己对死后的一些安排,其中就包括孟玉婷母女的生活问题,并希望真的到了那时,文瑞强可以帮帮她们。
此后不久,不想廖仲辉一语成辍,未到五十的年纪便因急症匆匆离世。
而当文瑞强得知廖仲辉的遗产分配没有落实在孟玉婷母女身上时,之前朋友所希望的就变成了一庄未完成的遗愿。
文瑞强做人做事义字当头,廖仲辉虽然不在了,但承诺过他的事依然要办。
在亡者头七的前一天,文瑞强联络到了孟玉婷,约她出来相谈遗产继承的事。但让文瑞强没想到的是,对方在电话里表示并不想要那份遗产,最后还是在他的坚持下,孟玉婷才勉强答应出来见面。
唐韵茶楼里,文瑞强在一张雅座前坐下,五分钟后从门外走进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她体态匀称,披着齐肩的长发,面色比较白看起来有些憔悴。进门后便向侍者询问,随后走到了文瑞强的桌前问道:
“您是文先生吗?”
“我是。”
“我是孟玉婷。”
文瑞强伸手示意道:“嫂子请坐。”
从动作和表情上不难看出,孟玉婷是个胆小羞涩的女人,她坐下后便不再出声,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嫂子想喝点什么?”文瑞强问道。
孟玉婷赶忙道:“文先生,不用麻烦了,我什么也不喝,我就坐一下,说完了我就走。”
文瑞强并没有理会孟玉婷说的这句话,他对一旁的侍者招手道:“两杯橙汁。”
此时,孟玉婷抬起头对文瑞强道:“其实我来这是想告诉文先生,我不打算要仲辉的遗产,我自己有工作,可以养活女儿。”
文瑞强听后笑了笑,“嫂子,我不怀疑你有能力养活你们的孩子,我只是要帮老廖完成他生前的愿望,何况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谁都难保一帆风顺,能有一笔钱在身边毕竟是好事。”
孟玉婷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我和仲辉的关系…我们没有结婚,我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第三者…坏女人…”
孟玉婷说到这时,不自觉的低下头,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当初我和他开始的时候,他说他就要快离婚了,但后来我知道他是骗我的,可那时小妮已经出生了,我不能再强迫他,我怕失去他,小妮会失去父亲…”
尽管孟玉婷的诉说声泪俱下,令人动容,而文瑞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显然是对这些诉说毫无兴趣。可能这样会显得有些冷漠,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的侧重点,文瑞强掌管着一个庞大的帮派组织,几乎每天都会遇到触动人类内心情感的事,如果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现在早已不复存在。所以,他只对应该做的事投入注意力,而对没有实际意义的事则视而不见。
“现在仲辉不在了,像我这样没有名分的人,就算是想要遗产,人家也不可能给的。”
文瑞强向前略微欠了欠身道:“他们家里的人给不给,你不用管,只要你答应明天带着孩子去给老廖烧头七,剩下的事由我来办。”
可在孟玉婷并不清楚文瑞强的背景,在她看来,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最多只是廖仲辉的一个喜欢出头的朋友,并没有帮自己讨要遗产的能力,于是便迟疑的说道:
“如果我带着孩子去烧头七…人家会对我们不客气的。”
文瑞强则看着她笑道:“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我保证他们不会。”
虽然有文瑞强的承诺,但孟玉婷的心里依然充满忐忑。而此时此刻面对廖仲辉妻子的发难,她更是显得有些惊慌。
文瑞强见状便道:“大嫂,这里是老廖的灵堂,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不需要和你们说什么,你们来拜祭阿廖我谢谢你们,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廖夫人冷道。
“那样也好,我会用我最熟悉的某些方式帮她解决这件事,到时候大嫂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文瑞强沉稳道。
廖夫人沉着脸看了文瑞强一眼,犹豫了一下道:“那好,我到想听听你们要说什么!”
于是,文瑞强和孟玉婷跟着廖仲辉的妻子走进了一旁的休息室。
没等三人坐下,廖仲辉的儿子便走进来问道:“妈,什么事?”
“没事,我和他们说几句话,你出去招呼客人。”
待廖仲辉的儿子走后,廖夫人便问道:“说吧,你们来干什么?”
文瑞强道:“大嫂,老廖还在头七,我开门见山,这位孟女士是来要她那份遗产的。”
廖夫人听后,不屑的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她那份遗产??真是笑话!一个不要脸的情妇有什么资格来要遗产?!”
“大嫂,她有没有资格得到遗产不是你能决定的,那要看她做了什么,以及老廖的遗嘱。”
廖夫人冷笑道:“她做了什么?!她除了会勾引别人的老公上床还能做什么?!而且要说到遗嘱,那里面白纸黑字根本就没提到过她!!”
文瑞强则道:“大嫂,这件事恐怕不是你说的那样。”
“哦?!那你说是怎样的?!”廖夫人冷冷的反问道。
“这个女人为廖仲辉生了一个孩子,而且据我所知,老廖在临终前曾经说过要将自己百分之二十的遗产留给她。”
廖仲辉的妻子冷眼道:“生过孩子?呵!这种女人怎么能相信?谁知道是不是阿廖的?说不定是别的什么野男人的种!而且阿廖临终前除了公布遗嘱外什么也没说。”
和此时廖夫人强硬的态度相反,坐在对面的文瑞强将身体靠慢慢在椅背上,姿势看起来很放松,然后淡淡的说道:“孩子是不是老廖的做一次亲子鉴定就能知道,毕竟现在想要获取DNA样本并不是一件难事,另外老廖在临终前的确说过把遗产按照百分之二十的比例分配给这位孟女士,这一点即使大嫂你否认也没用,我手上有一份完整的录音证据,如果这些关键证据你还嫌不够的话,我还可以随时找出十个八个证人,而且很凑巧的是我还认识几个很厉害的律师。”
文瑞强的声音平和,所出的言语却步步为营,无懈可击,这完全不像我们在电影,小说或者媒体中所记述和报道的那种社会上的大哥,反而更像是一位高能的法律工作者正在帮他的客户做庭外调节。
而此时坐在对面的廖夫人一脸铁青的说道:“文先生,别以为你有社团背景我就会怕你!我廖家也不是白丁,在各界也有很多朋友,连最高长官都和我握过手!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都要讲真凭实据,我才不信你真的会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证据!”
文瑞强笑了笑,看到廖夫人歇斯底里,他知道对方的抵抗此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需最后一击就会彻底倒下。
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开启后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当其中便传出廖仲辉在弥留之际那颤抖的声音时,廖夫人听了之后便彻底没有了方才的强势。她完全想不到,文瑞强的手里竟然真的会有当时的录音,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录音的存在,而且可以想象的到,既然文瑞强握有这样有力的证据,那就一定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
眼前这个男人的能量之大和行事的缜密让人不寒而栗。面对这样的人物,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在沉默了一阵后,她不做声的拿出一本支票,用签字笔在其中的一页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当孟玉婷拿着那张支票走出灵堂时,又是满脸的泪水。
文瑞强一旁提示道:“支票这东西不能折叠污损,要不然到银行就兑不出来了。”
孟玉婷随即向文瑞强深深的鞠了一躬,文瑞强则马上扶住她,笑道:“嫂子,这里是灵堂,千万别给我鞠躬,不吉利。”
“文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嫂子,你不用谢,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这是我答应过老廖的,是我应该做的。”
外面的阳光很充沛,在走下台阶时,文瑞强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在他身后的孟玉婷静静的看着他。
在她的眼中,文瑞强不是什么社团大哥,而是在世上流传久远的那些故事中所描写的人间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