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水神殿下,你终归是来了。”

抒珩喃喃开口,目光追随着愈来愈近的那抹身影,直至看清他的脸,不管眉眼还是轮廓都是那么一如既往的熟悉,方才安心下来。

夏衍缓慢的步伐堪堪停在抒珩面前,并没有回答,只是将她轻推至身后,那保护的动作及其小心翼翼。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才穿过那黑色的雨幕遥遥望向对面站立如石像般僵硬的貊庠,但仅此一眼的对视,他竟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焦躁不安的无处可落。

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抹蓝色混着血色该是如何刺眼,才会使他的眼眶几乎要灼烧了起来,而那般炙热的疼,近乎像极了千年前的千阶祭坛那一奕生死的局面。

忽然,他后退了一步,目光惊惶亦是不甘,心口的窒息更撺掇着他浑身颤抖。

可分明,他硬撑着一口气从那水底之城……无数堆积的堕落恶灵中,徒手生生撕裂它们编制的巨网爬出来时,也未有此番这般绝望……

貊庠轻轻抬起眸光,对上那双直射过来的视线,虽然转瞬即逝,可却还是嗅见了那藏匿其中的锋利,有似万千利刃朝她而来。

她本能反应的呼吸一瞬之间停滞了下来,表情略显凝重,然思忖几番后,她微微抬起头,这时脸上混着那血色黑雨全是一片湿漉漉的狼狈,却莫名诡异。

仰视着那黑色的雨,貊庠忽而握紧了手心,紧紧的攥住那滑落至指缝间的雨水,只见顷刻间她手中便孑然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

与此同时,七绝阵法已尽破局,在那把匕首横空出世之后,无法再拾攻势。

飞月面对眼前重重天兵天将,在七绝阵法全数崩盘之后如是一群散沙,再无威胁可言。

她勾唇扯出一抹嗜血的笑,像是一道浑厚的高墙一般阻遏着近乎一半人数与貊庠身后,竭力为她争取解决帝女抒珩的时间。

虽然她知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夏衍的实力真的不可小觑。

然不知何故,她忽然有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突然间将她的心掏空了一样恍惚,有种不知所措,甚至疑惑从一开始,她为何要行这拖延之术,到底是在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而拖延,貊庠也在思考,是否从第一眼就看穿了帝女挖空心思的在为她斩断与夏衍之间的孽缘而设局,几乎是倾注了生死。

所以,她一时真心感激她,便就入了局。

只是可惜从初入就发现这设局的人着实并不怎么有手段,不仅需她的成全,更加还要主动配合。

所以,夏衍,你终于肯舍得出现了,那么便一定不能辜负了帝女的大义及其我那仅有的善意,一再强调你,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带走南戎众人脱离千阶祭坛的决心,哪怕毁灭哪怕消失,也在所不惜。

辗转,她的目光落往手中的匕首上面,那通体黑色甚至于刃面上都是那样的深谙颜色,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至邪一般幽暗,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寒冷若冰的笑意,使得整张污涩的脸瞬间变得冷艳了起来,她叹道:这本就掺杂了毒素的雨中淬炼出来的匕首足以达成她的目的。

所以,何至于要用到飞月呢?

貊庠这样想着,抬眸直勾勾的越过夏衍看向那躲在其身后的帝女,那溢出唇角划落衣襟上面的大片大片血迹,无一不侵染着七绝阵破后的反噬之息。

她挂在嘴角边的笑意忽而变得嘲讽,奚落她不该将命都挂于这七绝阵中糟蹋的,好歹是一正儿八经的神仙,这一身修为神籍该是不易。

可尽管如此叹息,然貊庠的眸光从未改变,那潋着永无止尽的杀伐没有一丝情绪动荡,如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杀人利器。

像是某种感应一般,抒珩不自觉的侧身一步从夏衍身后绕了出来,不受控制的就对上了那来自于貊庠的视线。

顿时,她心头一震,因为她瞧清了那抹涌在她眼眶里的浓浓杀意,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强烈。

突然间,她像是明白了过来她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取琉璃妜,以她的能力根本不至于被七绝阵拖延这么久,原来也是为等夏衍到来。

这一刻,抒珩承认自己的的确确是不如她的狠毒了,因为,她的抉择将这对于哥哥来说,根本就是致命。

抒珩有些不忍心这样的加害,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必须要迅速作出回应,以示她是聪明之人,绝对不会让她的打算落空。

因为,这是唯一能够让哥哥认清现实的机会,她不想松开手,哪怕一瞬的迟疑都会将哥哥陷于与她的前世那些痛苦纠葛里不得解脱。

抒珩此刻此时是真真切切看的清晰也懂的实际,貊庠的存在,是此间所有人神一瞬私心的劫难。

抒珩眼神坚定,一步一步越过夏衍,与此同时并下令部将桀茗拦住他,最后速度几乎是惊风般就掠向对面的貊庠。

她想,这该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战了,可真要结束,那么一定要漂亮些才好。

淬了黑色雨毒的匕首在手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像是鬼魅被血腥勾起了精气神儿。

貊庠余了一丝眼光与那匕首,眼角扯起一抹嗜血,下一秒,只见她手腕一转,那匕首的刃光就直直划向那道惊风,只见那风在她眼前寸寸四起飞散,却在一瞬之间又再一次凝聚。

定睛一看,貊庠对上的是抒珩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表情是那么苍白,而她手中的匕首则距离她的喉咙只是分毫之差。

甚至是没有一丝犹豫,她手中蓄力,那锋利的刃光便很快划过那层表皮,血色就顺着那道口子散出了几滴血液。

抒珩眉峰微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反手就握住那横隔在喉咙处的匕首,另一只手握成拳,用尽力气就推向她的胸前,那力道可谓重及泰山,唯一不足之处则是余力不足,该是伤损肺腑五脏。

貊庠反应迅捷,旋身一转堪堪就避开了那一掌,同时亦是抽出了被她紧握在掌心的匕首,那被锋利的刃面所带出来的血色一霎飞涧在两人身边,空气瞬间弥漫着血腥,充斥着鼻腔一阵激烈的发痒,却被接连不断落下黑色的雨线灌灭,消失的荡然无存……

貊庠眸光微敛,再度扬起匕首招术几近强势的攻击,完全不给赤脚空拳的她任何反击,而这一次她依旧在加深那道划在她脖颈处的伤口。

抒珩何尝不晓得她是刻意,在脖颈的伤又一次被加深后,可她依旧在强撑着一口气,只为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更加是让这场戏码足以贴近真实。

在艰难接过貊庠再三不断的招术直取她的性命而不得后,她终于抽出一丝机会,将还在团团围困飞月的兵将们扯出大数,当即来对付貊庠。

刹那间,只见混乱不堪的场面中被刀光剑影尽数覆盖,夏衍却被桀茗死死缠住,他目光所及之处已全然一片血色,根本分不清席卷整个穹苍的雨水是黑色还是红色。

大力推过拦在身前的桀茗,他并不想伤他分毫,在如今这个关口,只是忍耐着脾气警告,“不要再拦着我,如今这个局面身为神明的将军你还看不清楚吗,让开!”

桀茗欲要再次阻拦他的动作一僵,的确他看的很清楚,帝女不是那个女子的对手,可是水神殿下又何尝是呢?

大家都在传言,那人能够有如今这般威力,全然是殿下一再纵容,但他终究是退后了一步,顺着人流加入了这场敌寡我众的杀伐之中,因为他不敢妄自菲薄上神。或许这件事情本就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有更好的抉择,因为那场纠葛了千年的恩怨实在太深以至于无法让人分请谁对谁错。

何况他只是旁观者就如此抓神挠思,那么当局者又该如何自处才是最佳呢?

雨势不算大,却能掩盖住血腥,桀茗留意着那奇异的雨,一路还算顺遂的摸到了被众数部下挡在身后的帝女旁边,眼前是不断倒下的同僚,他虽说是有将军的品阶,但尚还做不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哽着声音提醒道:“殿下,九重天还从未下过雨,这该是被她招来的邪雨,依照臣酌见,那把匕首便是弱点亦是利器。”

闻言,抒珩扭头瞧向桀茗,她并没有采纳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令人不知晓何意。

桀茗没有再做言语,只当她是不信,作势就要冲出去为此言证明,并非虚妄。

可忽然见帝女欲要出击对面还在同天兵天将奋战的貊庠的手被人一把握住,桀茗下意识的看向来人,警惕的神色有那么一丝晃动,惊喊出声儿道:“水神殿下。”

抒珩奋力挣脱开夏衍阻拦的手,将人一把推开,只见貊庠手中的匕首方才就要对上夏衍的手。

貊庠眼神一戾,回转的刀刃便再次冲向了抒珩,既然要等的人都来了,那么她再无暇浪费一丁点时间,要的只能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