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焰打开门的同时,屋子里的结界便消散了,沉闷的屋子,也一下随着阳光的照射明亮起来,然而,司萱的心情却不能如这阳光一样明媚。
谢员外连忙迎了上来。“仙师,我夫人怎么样了?”
离焰淡淡道:“快生了。”
“快生了!”谢员外仿佛没听明白,愣了一瞬才忙喊稳婆。“快,快进去给夫人接生。”
两个稳婆急急忙忙就进了屋子,还跟着几个捧着水,拿着毛巾等物什的丫鬟,谢员外也是心急如焚的往屋里瞅,很能理解他快要做父亲的喜悦和紧张。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一响亮的啼哭声,一个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给谢员外看。“员外老爷,是个儿子。”
又等了一会儿,另一个稳婆也抱了孩子出来。“员外老爷,是个千金。”
谢员外喜上眉梢,脸上本来只有些许褶子,一下就因为太开心变多了。“好好,赏,赏,府里的人,通通有赏!”
这时候,离焰拿着花瓶走过去。“谢员外,都说你受了诅咒会绝后,这下儿子女儿都有了,是不是很开心呀?”
“是是。”谢员外这才想到两个仙师,忙向两人作揖。“谢谢,谢谢两位仙师。”
没能捉到妖,司萱高兴不起来,只点了点头,而离焰把瓶子拿给谢员外看。“谢员外,起先说好的酬金可别忘了。”
从瓶口看去,瓶子底部有一个全身绿油油的怪物,谢员外吓得趔趄两步,惊慌道:“仙师,你就别吓我了,别让我刚抱上儿女,就给吓病了去。”
离焰也不多言,摊了手掌出去。“那......”
“哦,明白明白。”谢员外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吩咐李管家。“李管家,快,快去把准备好的黄金拿给仙师。”
当李管家把装着黄金的托盘捧到离焰面前时,司萱眼睛都直了,虽说百两黄金也就是两个婴儿拳头的大小,但那是黄金啊,重啊,可自己一点儿也不嫌重的。
离焰把两个金元宝收起来,瞥了一眼李管家,李管家连忙低下头。“真是太感谢仙师了。”
离焰却理都未理他,只对着谢员外道:“谢员外,说起来,你确实中过诅咒,你起先的原配夫人和两房小妾,也是因受诅咒而难产身亡,现在你的夫人虽平安诞下了孩子,但诅咒尚在,你的两个孩子,怕是没那么容易长大。”
闻言,司萱奇怪,自己怎么没感觉到他家里有受过诅咒的怨气?
而谢员外如遭雷击,声音都变了。“那,那还请仙师帮我驱咒呀,我好不容易有了后,只想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只要仙师开口,你要多少钱,但凡我拿得出来,我绝不吝惜。”
“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时机未到。”离焰转身就走。“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再来。”
却不知他这一句话,让原本欢天喜地的谢员外感到有多不安,整日抱着两个孩子,生怕两个孩子会有意外。
司萱狐疑的跟在离焰后面,忍不住问道:“妖不是都已经捉住了吗,你做什么还说那样的话吓唬谢员外?”
离焰回道:“我哪里是吓唬他,是真的有诅咒。”
他语气漫不经心,可司萱已经相信了,毕竟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自己是望尘莫及的,只是,他再来此帮谢员外驱咒,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今天抓到妖的是他,谢员外肯定也认定了他,自己是不能再从谢员外这里赚到钱了。
见她神情低落,离焰还厚颜无耻的把一个金元宝拿在手上抛了抛。“诶,太重了,抛不起来。”
司萱是真的怒了。“离焰,你要不要脸!”
离焰露出无辜的表情。“关于要不要脸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就已经讨论过了吗?”
“你!”司萱气得拿手指着他。“要不是你突然出现,今天这钱就是我的!”
“很想要?”离焰把金元宝拿到她手边。
看到金元宝,司萱一下就没了骨气。“你愿意给我?”
“想得美。”离焰把金元宝揣进怀里。“我们起先可是说好了的,而且,这钱我也是有急用,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
司萱咬咬牙。“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司萱转过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离焰绕到她身前,笑容温煦。“虽然今天这钱不能给你,但下次见面,我一定一并还你。”
“还有下次?”司萱横眉怒眼。“别让我再见到你。”
说完拿手把他挥开,快步离去,经过花园时,看到龛桌上还放着许多糕点,忍不住把那些糕点拿了,离焰跟在她身后,说道:“没赚到钱,不拿走点东西想不通,是不是?”
“要你管!我辛苦了大半天,吃点他家的东西怎么了?”司萱也很不好意思,自己没赚到钱,就不能给师兄买东西吃,而这糕点的味道确实不错,至少可以拿回去给师兄填饱肚子。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这么多糕点,要不要我帮你拿?”离焰依然挂着个笑。
司萱只觉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又什么感慨也没了,只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很快就把桌上两盘糕点倒进了自己的布袋里。
她走得极快,她的身后,离焰的笑冷了下来。
天色渐沉,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跟早上时候相比,少了很多,司萱默默走在街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心情本来就很郁闷了,这时候,早上卖桃的那个人竟然跳到她面前。“我说姑娘,去谢员外家赚到钱了吧,怎么样,该把我的六个桃赔给我了吧?”
司萱十分诧异。“都天黑了,你还不回家?”
卖桃的说:“我特意在这儿等你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司萱不禁道:“你真的为了六个桃一直在堵我?”
谁想那卖桃的理直气壮。“可不是,你本就是个外地人,今天你不把钱赔给我,我下次到哪儿去寻你?”
“大叔,你也太执着了吧。”司萱简直了。“可是,我没在谢员外那里赚到钱,我没法赔你,要不,要不下次我赚了钱,再赔给你,好不好?”
“那不行。”卖桃的拽了她的手腕。“今天,你非得把钱赔给我不可。”
他的声音很大,一会儿就引来四五个人围观。
“大伙儿看看啊,这姑娘弄坏我六个桃,我找她赔钱该不该?”
“自然是该。”一个人附和道。
“可她不想给钱,想赖账怎么办?”
“现在的年轻人啊,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一个人摇头说道。
“......”
司萱只觉无地自容,眼见是走不了了,可自己真的已经是身无分文了,何况师兄还等着自己呢,怎么办?
焦急中,就看见卖桃的身后是一家当铺,司萱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看来,只能把佩剑当了,多少能换些钱,还能给师兄买点药回去,不管怎么样,先解决了眼下的难题再说。
倏地抬头。“我赔,我去当铺把剑当了赔给你,行了吧。”
卖桃的这才松开手,司萱走进当铺,万分不舍的把佩剑放到掌柜的面前。“你看看,我这剑能当多少钱?”
掌柜的把剑拿起仔细端详,剑锋锐利,寒光摄影,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连剑鞘,都是用的上好乌木,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便给了个合理的价钱。“姑娘这把剑不错,十五两银子如何?”
诚然,这个掌柜的没有乱压价,虽然这把剑远不止十五两银子,但总归是旧的,而人家开当铺的也要赚钱不是?只是没了佩剑,自己就不能御剑飞行了,司萱艰难的挤出个笑容。“好,麻烦给我一些散碎的铜板。”
拿了钱就赔给了卖桃的六文钱,司萱也没着急了,而是去了一家药铺,买了些药材才离开了清水镇。
在清水镇不远,有一座闫云山,山不高,却颇为陡峭,凡人难以登临,山上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司萱到这山洞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个山洞便是她和师兄连城的栖身之处了,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找一座破庙也好过住在这里,只是担心有人追杀,不得不得躲到这大山里来。
在回来的路上,司萱就拾了些干柴,她抱着干柴进到漆黑的山洞里,然后驾轻就熟的坐到一块石头上,捏了个火诀,点燃了柴火。
火光一亮,躺在地上的连城悠悠转醒。“司萱,你回来了。”
他说话的气息微弱,司萱连忙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了山壁上。“师兄,饿了吧,我今天带了好吃的回来。”从布包里把糕点拿出来放到他手上。“快尝尝,可好吃了。”
连城咬了一口糕点,就知道这糕点不普通,说道:“司萱,我非是贪口舌之欲的人,以后,别乱花钱买这些东西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司萱忙道:“这不是买的,是我在一员外家里帮忙,他给的。”
“别是你去偷的吧?”连城紧咬双唇,昏黄火光中,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司萱急道:“不是,当然不是,师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正是知道你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而今师门突逢大难,你还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你不晓得该怎么办。”连城声音涩哑。“我担心,你走上歪路。”
司萱说道:“师兄,你别多想,就算我想走歪路,也得知道方法不是。”
“那就好。”连城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鬓发,虽了解她脾性跳脱,但也知道她从小受师门喜爱,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她确实从不曾了解。
“喝水师兄,糕点太干,别噎着了。”司萱把水碗递到他面前。“我去给你熬药。”
连城刚喝下一口水,忙问:“你哪儿来的钱买药?”
“我......”司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见她支支吾吾,连城再问:“司萱,不要瞒我。”
司萱低下头,深吸了口气才敢回答:“我把佩剑当了。”
音落,山洞里陷入一阵沉默,半晌后,连城才慢慢开口。“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何必过得这般辛苦,如今,竟是连随身佩剑都得拿去换钱。”
“师兄,你说什么呢,若非是你,我早就已经死了。”司萱看向他,那张原本饱满英俊的脸,却因为自己变得憔悴不堪。“佩剑不过身外之物而已,哪有人重要。”
“我保护你是天经地义,但要你为我吃苦,就是我的不对。”
他说这话时满是压抑,可想他心中是真的内疚,可现今的情况,哪里是因他而起?!
“不,师兄,不是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司萱也是压抑了好些时日,今日终于爆发了出来,语气中是不甘和倔强。“是那些玄门,那些玄门污蔑我们凌霄阁勾结妖族!可哪个玄门门派和妖族是干净的?没有往来的?这不过是欲加之罪,想要除掉我们凌霄阁而已!”
三个月前,司萱在凌霄阁还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司琴,司雨,司媛等师姐妹陪伴,还有连华,连清,连亭等一众师兄弟玩耍,更有掌门之子连城师兄的爱护,司萱不知愁为何物,苦为何事,然一夜之间,这些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
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凌霄阁上空妖气冲天,凌霄阁上下翻找却没能找出妖物所在,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才渐渐散去,可是竟找不到妖气的来源。
不几日,这消息就传遍各大玄门,神隐宗牵头,以凌霄阁勾结妖族为由,联合各大玄门讨伐凌霄阁。
千百年来,玄门和妖族之间都是相依相存的,可众玄门安了心想覆灭凌霄阁,便是再不可信的理由也都变成了罪恶。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凌霄阁原本在玄门有着极高的地位,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了。
阁中弟子也是英勇善战,然在各大玄门的围攻下,不过是困兽之斗,还有前来救援的崆峒派弟子,也因此蒙难。
危难之时,掌门宗皕把连城和司萱两个带到了后山,说:“后山无人,你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父亲!我们不走。”
“师父!我们不走。”
连城和司萱同时说道,连城还说:“宗门危难,我和师妹怎能弃师门独自逃生。”
“你们要听话!你们不是逃命,而是为了给凌霄阁报仇。”宗皕带着不舍抚摸向连城和司萱。“孩子,我曾给你们算过一卦,你们两个身怀仙缘,有朝一日,必能登顶天道,待得那日,便是你们为凌霄阁复仇之时!”
“父亲!”
“师父!”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是为了让你们活命而编的谎话。”宗皕神情切切。“可你们要相信父亲,相信师父,我愿以凌霄阁千年声誉发誓,绝无半句欺瞒。”
终于,两人没再坚持,向宗皕叩拜,而后往后山逃去,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各玄门的人也追杀了过来,宗皕为给他们争取时间,奋死激战,最后倒在了血泊当中。
连城和司萱一路逃跑,不知哪里射来的暗箭,还是注入了灵力的暗箭朝两人射来,司萱当下就受了一箭,而连城也为护司萱身受重伤,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连城却因伤势太重,连修仙之人结的丹灵都被毁了。
连城丹灵被毁,再无法聚灵气于身,此后,与凡人无异,无修炼的可能,而司萱的修行资质在众师兄姐妹当中也是平平,又怎么可能登顶天道!
原来,掌门真的只是想保住师兄和自己的性命而已。